第43章 生日(中)(一更)
第43章 生日(中)(一更)
李佳苗腳下一滞,反應了過來,詫異道:“你那天沒走嗎?”
“我在車棚等你,應該跟你說一聲的。”
李佳苗忽然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我後面拿到徐曉斌的手機號了。不過沒用,他沒有回應,還把我拉黑了。”葉希木說,“不好意思把你牽扯進來,還害你受傷。”
李佳苗摸了一下下颔,傷口好得很快,因為不深。她今天已經沒有再貼創可貼了。“已經快好了。”她說。
“會留疤嗎?”葉希木問。
李佳苗搖搖頭。她覺得和葉希木這樣聊天很舒服,因為對話非常有效率,他的每句話都有明确的信息,一句廢話都沒有,而且說的都是她想知道的內容。她覺得這樣的葉希木的确是她理想中的伴侶,只是自己和他說話還有一些不自然,如果能夠多多練習,一定可以熟能生巧。
但她的期待很快就落了空。
“咳咳!”
翟放放大聲咳嗽的聲音再次傳來。
文骁大嗓子:“你們兩個學霸在說什麽悄悄話!”
六個人很快打散重組,翟放放、孟小眉和李佳苗三個一組,孔子牛、文骁和葉希木一組。兩小組各自聊着天,去到了學校旁邊的韓式烤肉店。
烤肉店的小圓桌,孔子牛首先入座,形成了一個錨點,孟小眉自然而然挨着他坐。
兩個女生要坐一起,李佳苗坐在了孟小眉旁邊。
李佳苗希望葉希木能坐到自己旁邊,但是他過去坐到了孔子牛旁邊。李佳苗有些失望,但是能和葉希木面對面,她覺得也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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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骁賤賤地故意要坐李佳苗旁邊,被翟放放提溜着衣領,擱在了葉希木旁。翟放放坐在了李佳苗和文骁的中間。
圓桌上面有一個很亮的頂燈,把中間烤盤上的食材照得顏色鮮美。借着燈光,李佳苗注意到葉希木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不是太有精神,看起來有些可憐。
孟小眉和孔子牛兩個人正頭挨着頭在點菜,李佳苗只好小聲去問翟放放:“葉希木不舒服,為什麽還要帶他來吃烤肉啊?”
李佳苗主動找翟放放說話,翟放放心花怒放,壓低聲音對她說:“就是因為他不舒服,才要拉他出來吃烤肉。”
李佳苗不明白翟放放的意思,但看到孔子牛點完了菜,把菜譜交給服務員,清了清嗓子,說:
“在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我們壽星佬居然耍大牌,說不想吃飯,拒絕與民同樂。所以我們經商讨決定,要給壽星佬一點殘忍的折磨。”
他雙手一擡,服務員給每個人上了盤子和蘸料碟——除了葉希木。随後,服務員端來一碗看着就讓人清心寡欲的小米粥放在葉希木面前。
孔子牛揮手:“來!壽星佬先請,大家也請!”
篦子上的五花肉已經吱吱冒油,濃郁的香氣充分地散發出來,讓人食指大動。孔子牛和文骁站起來,熟練地給肉片兒翻面,在熟度剛剛好的時候夾起來,剪碎,分發到每個人的盤子裏——除了葉希木。
于是李佳苗看到非常凄慘的一幕:大家都吃着香噴噴的烤肉,葉希木一個人在一旁喝小米粥。
因為晚餐時間只有一個小時,所以大家過得很緊湊,吃完一輪解決饑餓問題,大家就一起給葉希木唱生日歌,服務員給每個人上了一聽果啤,給葉希木上了一杯熱水。
大家一起舉杯祝葉希木生日快樂,葉希木咬着牙說真是太謝謝大家了,然後熱水就藥,一飲而盡。
這樣熱鬧的氣氛下,李佳苗頭一次覺得葉希木又可憐又好笑。
“希木真是會給大家省錢。”孔子牛說,“本來我們商量好請你吃大餐的。”
文骁:“現在變成了我們自己吃大餐。”
翟放放:“小米粥也是我們愛的表達。”他做了個可愛的表情,兩只手在胸前比了個心。
孟小眉:“哕!”
翟放放憤怒:“孔子牛你管管你老婆啊!”
李佳苗笑得要死。她終于明白了翟放放剛才說的話的意思,葉希木現在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很明顯能看出他的笑也是發自真心。
大家都沒有聊那條短信的事,也沒人問葉希木到底是怎麽生病的。葉希木想,其實在短信發出去之前,大家就都已經知道了結果,只有他一個人還抱有僥幸之心,期待奇跡發生。
但現實沒有奇跡。璐媽說的是對的,他只能做自己能做的,向前看。如果他放棄努力,就此被打敗,就會辜負身邊對他好的所有人。
*
下了晚自習,葉希木騎着自行車去了江濱大道的上游。昨天跑步的時候,在江邊發現一叢野杜鵑開了花。昨天沒來得及采摘,今天他要給母親補上。
擎着兩枝開得正盛的野杜鵑經過長江大橋時,他下意識地往橋上看了一眼。今夜的長江大橋風平浪靜。
回到小區,在樓下,他又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黑黢黢的,沒有亮光。
他發了一會兒呆,走進單元門,上樓。
打開門,屋子裏一片寂靜冷清,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在房間裏回響。
放下書包,他把野杜鵑插在了母親遺像前的玻璃瓶裏,灌進去半瓶涼開水。熱烈張揚的紅為房間增添了幾分色彩。
又是一個母親的受難日,而母親已經走了六年了。
他站在母親的遺像前,在心裏面告訴了她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他去峽江市補上了錯過的體檢,晚上同學給他過了生日,他沒能幫上父親什麽忙,但是他真的盡力了,班主任璐媽讓他向前看。
他揀好一些的事情說,會讓母親擔憂的事情他都不說。看着照片上母親微笑的模樣,他覺得母親應該是高興的。他又長大了一歲,他成年了,母親應該很欣慰吧。
葉希木把整個房子檢查了一遍。陽臺上的錢包、鑰匙和手機不見了,衣服也收走了。
他的卧室裏面,床鋪好了,被子疊成了一個比較少見的三角形。床頭櫃上的甲硝唑被帶走了,衣櫃裏的高一校服少了一套。
除這些之外,屋子裏沒有任何變化。
也沒有多出什麽東西來,紙條,筆跡或者什麽的。
她走得很爽快,什麽也沒有留下,就好像昨晚她沒有來過一樣。
心頭冒出了一種似乎是失落的感覺,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很陌生。他覺得自己似乎在期待着什麽,可是他能期待什麽?
葉希木去洗了個澡。淋浴間其實很狹小,不知道為什麽,他反複想起她昨晚靠在牆邊的模樣。他閉上眼睛,讓熱水從頭到腳沖刷下來,他強迫自己忘記。
洗完澡,他覺得自己沒有再胡思亂想了,于是回到卧室寫作業。他有很強的專注力,無論怎樣被幹擾,只要做一道壓軸難度的數學或者物理大題,就能立即徹徹底底地進入渾然忘我的心流狀态。
然而寫到一半,他忽然聽見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很輕,他覺得應該是隔壁的,因為這麽晚也不會有人來敲他的門。
但是又寫了一題,敲門聲還在響,甚至變大了。他仔細傾聽,确定聲音來自自家的大門。
葉希木的心懸了起來。莫非是父親那邊出了什麽緊急的事情,警察來了?
他急忙起來,穿過漆黑的客廳,走到門口,謹慎地撥開貓眼上的蓋子往外看。
敲門聲停了,門外的樓道一片漆黑。
葉希木正懷疑是什麽惡作劇,忽然聽到極輕細的“锵”的一聲,一枚小小的火焰閃現在黑暗之中,映照出一張熟悉的、輕豔绮麗的面孔。
火焰一閃即滅,面孔就像一張幻象,瞬間又在黑暗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希木想也沒想,飛快拉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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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六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