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紀清塵一身廣袖長袍，這是大晉大儒常作的打扮，肥大的袖子寬松的外衫，穿在他身上顯得松松垮垮，唯有肩頭撐了起來。
襯的他越發清瘦高冷，猶如那山巅峭壁中的蒼竹，沉穩樸素中又讓人難以靠近。
一頭墨發半披在背，半數的頭發挽成發髻用一根玉簪別着，煙青色的發帶裹住發髻的同時，又點綴得人越發儒雅清朗。
花若紅着臉頰，一雙不點而朱的唇腫着，跟在他的身後出來，目光卻是一錯不錯的落在他的身上。
二人來到正廳，翠雲和長喜留在門口候着，紀清塵轉過身湊在花若耳邊說道：“今日若不是除夕，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番。”
看着宛如谪仙辦的人杵在她面前，還說讓她臉紅的話，花若頓時眼睛一亮，“除夕也可以。”
許是對方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紀清塵臉上的神色一怔，目光還有些恍惚的看看她。
這一幕自然也未被花若錯過，正廳裏頓時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紀宇帶着妻妾過來的時候，剛好遇到這一幕。
看着那個嬌小的身影，此刻笑得花枝亂顫伏在他三叔的懷中，紀宇眼神裏閃過一絲陰冷之色，只是這一幕太過快，并無人察覺到他的異樣。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花若收斂幾分，徐媽媽站在不遠處說道：“啓禀主子夫人，公子和少夫人他們到了。”
紀清塵看看懷中笑得眼淚汪汪的女人，無奈的嘆息一聲，“讓他們等會兒進來。”
“是。”徐媽媽低垂着頭退了出去。
花若也曉得現在的時辰不是玩笑的時候，強行收斂了自己的神色，緩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打量一下紀清塵的扮相，眼神滿是留戀之色。
“讓人在外面等着像什麽樣子，讓他們進來吧。”左不過晚些的時候，她回到房間裏再慢慢欣賞，如此想着她嘴角勾出一個得意又狡黠的笑。
門外的徐媽媽聽到了，趕忙打起簾子讓人進去，紀宇進門後低垂着腦袋，臉上帶着幾分喜色，“侄兒給三叔三嬸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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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榕給三叔三嬸請安。”快一個月沒見到花悅榕，再見得是花若驚訝的發現對方肚子大了很多。
她似是不知花家母女的歹心，仍舊笑吟吟的問道：“你這肚子近來倒是大的很，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吧？”
花悅榕聞言雖然心裏惡心和她說話，但卻要裝出一副端莊賢良的目光應着，“回三嬸的話，趙郎中說再有不到三個月，就該臨……”
她說着擡起頭來，目光陡然落在了紀清塵的身上，整個人像是傻了似的呆呆的看着對方。
想要說的話頓時被驚得四散，眼神裏都是被驚豔的光芒。
紀清塵随時敏銳于別人的眼神目光，在她看過來的一瞬間，他便曉得，可她卻遲遲不肯移開，甚至如此直白大膽的盯着他看，紀清塵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想到這女人心裏盤算着如何害花若，紀清塵對她的厭惡更是無法遮掩。
花若自然也看到了花悅榕的目光，雖然自己的男人長得好看她很開心，也很想讓所有人都曉得，這樣好看厲害的男人，是她的。
可這會兒真有人這樣盯着她男人看，花若嘴角的笑容頓時落了下去，上前一步擋在了紀清塵的身前。
雖然她個子小根本擋不住紀清塵的臉，可她這一護食的行為，自然也提醒到了花悅榕。
随即花悅榕的身後響起一道低笑，嘲諷的味道毫不遮掩，“少夫人，您雖是晚輩，可這般盯着三叔也實屬失禮。”
柳嬌娘雖然因為花若之前的話，不會和有孕的花悅榕對着幹，但也不會放棄每一個讓花悅榕惡心鬧心的事。
比如現在，衆人都曉得她因鎮國公的俊美而失禮，可旁人卻不會說出來，唯有柳嬌娘絲毫不給她留情面。
回過神的花悅榕，臉上難得沒有出現憤怒和趾高氣昂的神色，羞赧的整張臉爆紅，慌忙将視線從紀清塵身上移開。
“我，我只是，我只是沒見過三叔這副打扮，一時感覺到有些新奇，并沒有不敬的意思。”
說完她趕忙再次看向紀清塵，還想要開口說什麽，但顯然對方并不想聽，紀清塵皺着眉冷肅着臉說道：“開席吧。”
他也不顧小輩們都在，伸手牽起花若的手，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唬得花悅榕入席後再也不敢擡頭看他一眼。
不一會兒丫鬟們紛紛拎着食盒過來擺菜，到底是過半年，這桌酒菜那日家宴更為豐盛幾分。
後廚甚至都給每道菜取了一個吉祥的名字，今天是個好日子，也是花若重生以來過的第一個年，也是兩世以來過得最舒心的一個年。
她将那些不愉快的事兒都到一旁，不喜歡的人她也不看，和紀清塵坐在一起，除了最初的時候和紀宇和花悅榕客氣兩句，後面二人便視若無人辦互相夾菜，說着小話。
坐在一旁的紀宇和花悅榕都無心過節，各懷心思甚至臉色都不加掩飾，柳嬌娘看在眼裏嘴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
另一邊花若将剝好的蝦放在紀清塵的碗裏，而紀清塵也将挑了魚刺的肉夾給她。
“明日是不是要去宮中給貴人們拜年？”
紀清塵點點頭，“不等天亮，我便要去宮裏給陛下拜年，晚些你也得去一趟宮裏，太後娘娘今日特意到過讓你過去。”
吃着對方夾來的菜，花若眼神裏都是溫柔的笑，“好，就是太後娘娘不說，作為小輩的我本應過去拜年的，剛好芙蓉霜也新做了，還有其他兩種，我都帶去獻給太後。”
一旁的紀宇身形未動，一雙眸子卻總是似有若無的看過去，看着花若越發端莊貴氣的樣子，他心裏越發煩躁起來。
再看看身邊的花悅榕，想到她那些跋扈的行為，紀宇心頭的嫌惡更甚，這會兒吃進嘴裏的菜都味同嚼蠟。
突然，坐在上位的人開口詢問，“今年政績審核你可能過？”
陡然對上三叔的眸子，紀宇心頭一陣混亂，生怕讓對方察覺到他那暗處見不得人的心思。
他心虛的錯開目光，握着筷子的手也緊了幾分，“之前我聽侍郎大人說，我負責督查修繕的公主府陛下十分滿意，這應該也會記上，若是不出意外年後開朝，應該能往上提一提，從五品大概問題不大。”
紀清塵點點頭沒有說什麽，神色平靜的讓人看不出什麽，紀宇看了一眼低下頭去，心裏的煩躁不甘堵得他食不下咽。
國公府的第一個除夕家宴，就在花若和紀清塵二人愉快的笑容裏度過，其餘的人這頓飯吃的各懷心思。
府中沒有長輩，紀清塵和花若也不想浪費大好時光守夜，回到寝房後，花若目光灼灼的看着對方。
像是盤絲洞裏的妖精，恨不能将這個誤入妖精洞的人類生吞活剝一般，她早已将前一夜受過的累忘在腦後，這會兒不顧紀清塵的矜持婉拒，直接将人撲倒在鴛鴦帳裏。
“明早你還要入宮，不如明晚再說吧。”男人看着伏在他身上，對他上下其手的人，眼神裏滿是寵溺和無奈。
奈何花若人菜瘾大，這樣好看的男人她眼巴巴的等了快一日，這會兒終于讓她逮到了機會，又怎麽會輕易的放手。
“沒事兒，就一回我撐得住。”
紀清塵舔舔後槽牙，本想着然後不都會這樣打扮了，可看着自己的小娘子這般熱情，他突然覺得偶爾打扮一次也挺好的。
既然她都這樣主動了，紀清塵本也不是個禁欲之人，一個翻身掌握了主動權，伴随着窗外的鞭炮聲，他瓷瓷實實将人伺候舒坦，也顧不得休息，洗漱之後披星戴月的坐着馬車去了宮中。
而花若被伺候滋潤的十分滿足，一覺睡到了辰時，被翠雲叫了三次才喊醒的，許是昨晚她也很有需求，鬧得那麽狠今早起來竟然不覺得腰酸腿軟，精神頭好像也不錯。
她像是吃飽喝足的妖精，臉色紅潤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太後一見到她也被帶動着笑了起來。
“快起來吧，大年節的不必這樣多禮。”
說完，她看向一旁的錢嬷嬷，“賞。”
“是。”錢嬷嬷笑盈盈的拿出一個錦匣，“這是太後最愛的一對兒玉镯，昨個就讓老奴尋出來，特地準備賞給夫人呢。”
帝王綠的翡翠镯子，水頭足的有些晃眼，陽光下裏面似是真有翠綠的水，花若長這麽大就沒有見過這樣好的東西。
忍不住微微張開櫻桃小嘴，流露出一副沒怎麽見過世面的樣子，她這副明豔的長相再配上現在的表情。
不僅不讓人嫌棄，反倒引得太後越發的開心，“戴上吧，這個是當年哀家的祖母給，入宮伴君時哀家便戴着，沒多久就有了當今的陛下，哀家記得當年這對兒玉镯可是在大音寺裏開光供過的，你這入了國公府，也得抓緊時間給鎮國公開枝散葉啊。”
太後賞賜花若斷沒有推拒的資格，當即跪下謝恩，“承蒙太後賞賜，臣妾定當努力，也會幫着國公爺打理好屋中，讓他在前朝可以安心為陛下分憂。”
“你是個懂事知分寸的，今早你家鎮國公過來給哀家請安，将府中的事兒也和哀家說了一嘴，倒也難為你這麽短的時間，能将府中的事務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花若起身坐回到剛才的繡墩上，“這還得多謝太後娘娘，多虧太後娘娘憐惜幫扶，安排李嬷嬷在臣妾身邊，這段日子也多虧嬷嬷指點講解，不然臣妾只怕要忙得焦頭爛額呢。”
和太後在宮裏說了一會兒話，突然一個小太監跑進來，神色顯得有幾分慌張。
“啓禀太後娘娘，陛下說這幾日的宮宴全部取消。”
花若皺皺眉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太後，對方顯然也一臉不解，臉色帶着幾分不悅的看着小太監，“是只取消宮宴，還是連祭祖之事一并取消？”
小太監被太後威壓震懾下，普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說西北大雪連綿數日，造成房屋田舍倒塌無數，數千人死于此次大災，尚有百餘人生死不明，故而為表對受災百姓的追悼，正月裏不得飲宴歌舞。”
“什麽？！”太後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手裏握着的翡翠佛祖不斷的撚動着，“阿彌陀佛，這大年節的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兒，實在是可悲可嘆啊，傳哀家懿旨，哀家正月裏茹素吃齋，為西北受災百姓祈福，願他們平安無事全家團圓。”
話音一落下，殿中人紛紛跪下，花若也趕忙起身跪下，“太後娘娘仁善，乃是我大晉之福，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出了這樣的事情，花若便早早告辭出宮，在宮門外看着有不斷往宮裏跑的官員，她越發曉得這件事的嚴重性。
她曾未想過一場雪竟然會死那麽多的人，今天是大年初一，按說晚上也要繼續設宴擺席的。
但今日陛下下了旨意，各府上也都消停了，除了百姓家裏仍然照舊喜氣洋洋設宴放鞭炮，官員們沒有一個敢這個時候觸黴頭的。
“安子，去大方那邊說一聲，陛下有旨，正月期間不得設宴歌舞，今日起便和往常一樣，都在各自的院子裏吃飯吧，不必過來了。”
“是。”
等人走了，前廳裏也只剩下徐媽媽和花若，她嘆息一聲，“這倒是好了，省的見了大家都不自在，只是這西北出了這樣的事，今年開朝早，怕是國公爺也得提前忙起來了。”
想到這裏花若都覺得心疼，這人在邊關待了那麽多年，今年終于可以回京過節，卻又遇到這樣的事兒，真是一日都沒過個清閑日子。
“讓小廚房備些韭菜和蝦仁，一會兒我親自下廚，給國公爺包餃子再做幾個他愛吃的菜。”
廚房裏，長順和陳鳴師徒二人幫着她打下手，三個人都是做飯的熟手，沒多少功夫就做了五六道菜，花若的三鮮餡的餃子也都做好。
雖然提前開了朝，但到底還是在年節裏，百官下值的時間也比往常早了不少。
這邊花若正想着打發人去瞧瞧，問一問紀清塵大約什麽時候下值回來，她好準備燒水煮餃子。
可腳剛踏出小廚房的門，就看到男人淺笑着朝她走來。
“這樣早就回來了，快去屋裏暖和一下，我給你泡了姜茶，一會兒燒水煮餃子，我今日特意下廚給你做了幾道菜。”
看着她眼中的心疼，紀清塵有些疲憊的神色消散不少，“還好不是很冷。”
他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合眼，白日裏又在宮中和陛下與衆位大臣議事，因為事情突然永昌帝也沒有心思吃飯，他們底下這些臣子們更是連口水都未進。
這會兒聽到花若親自下廚給他做了飯菜，已經餓過勁兒的肚子，終于有些蘇醒的感覺。
鎮國公回府，陳鳴和長順也都十分有眼力價，不需要花若吩咐，他們趕忙開始燒水準備煮餃子。
紀清塵喝了一杯姜茶，花若拿出來一身常服幫他換上，正想着去下廚房煮餃子呢，就看着徐媽媽帶着翠雲還長順師徒，端着飯菜和熱氣騰騰的餃子進來。
陳鳴笑呵呵的說道：“奴才們見國公爺回府，就自作主張煮了餃子。”
他說的時候目光中帶着幾分心虛的看看花若，他也是想着能早點開飯，可餃子下鍋後被徐媽媽發現了，才說明這是夫人想要煮給國公爺吃的，細說了他煮的和夫人煮的差別之處。
得知後陳鳴頓時心虛，但餃子已經在鍋裏翻滾，只能說他是個粗人，不懂那些情情愛愛的事兒。
曉得紀清塵這會兒又累又餓，花若哪裏會介意這樣的事兒，趕忙感激的說道：“陳師傅有心了，原本我還擔心一時半刻煮不出來，夫君要餓肚子呢，可巧您就都做好了，大年節的可得賞呢。”
說着看了一眼徐媽媽，對方領會她的意思，“老奴這便帶着他們去領賞去。”
飯菜上桌，酒已斟滿，紀清塵素來就不是個貪杯愛酒之人，看了一眼沒動，倒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七八個餃子，餃子下肚他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花若趕忙端起一旁的餃子湯，“快喝口，原湯化原食，特意讓廚房留出來的。”
喝了兩口湯，因為饑餓引起的胃疼緩解不少，他長舒一口氣，這才有了細嚼慢咽喝酒的心情。
端着酒杯細品一口，說道：“陛下準備派人去救災。”
花若正忙着幫他夾菜，聞言握着筷子的手陡然用力，夾着的菜懸在空中一時沒了動作。
她緊張的看着眼前人，目光裏滿是不安忐忑的神色。
看出她的不安，紀清塵夾起一顆最愛的餃子喂給她，看着她因為被迫塞了一整顆餃子在嘴裏，腮幫子鼓起像只松鼠似的，他沒忍住低笑出聲。
“放心，陛下不會安排我過去，這次不光是救災，還有災後重建之事都要一并着人去辦。”說着他神色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看花若，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舉薦紀宇前去任職。”
“什麽？！”花若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