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不重生
我不重生
新學期開學，崔皓月把所有費用交了，沒有讓陸晨曦的媽媽資助。
陸晨曦不贊同，覺得她犟：“你太過獨立，邊界感太強，這樣會讓幫助你的人感到苦惱。”
“可是，這就是我呀。”崔皓月笑得坦然，“我打工賺錢讀書，确實不需要資助，你媽媽的錢應該給有需要的人。”
“是啊，她愛自己賺錢交學費，你管她那麽多幹嘛？你又不是她媽。”晏北回撇嘴，看在崔皓月與自己同桌的面上，沒說她不識好歹。
別人樂意出錢資助自己讀書，多好的事啊！
崔皓月也沒啥錢，過年都要去打工，怎麽狠得下心拒絕？
晏北回理解不了崔皓月，感覺她清高得有點讨厭。
忽然，晏北回腦海裏靈光一閃，悟了。
難怪陸晨曦會把崔皓月視作朋友，這倆都傲慢！
一個傲慢地蔑視所有庸人，渾身散發着“我很高貴，爾等凡人俗不可耐，不配走進我的心”的氣息。
另一個倒是沒有瞧不起人，她的傲慢在于不走尋常路，一言一行都像是彰顯自己絕非庸俗之人。
什麽網吧裏跟班主任打視頻，什麽忽然改名，連姓都換掉，什麽每天堅持晨跑，哪怕工作繁忙辛苦，都不能讓她放縱自己睡個懶覺……
更致命的是，崔皓月的彰顯并不刻意。
她甚至意識不到她在彰顯不同，畢竟她只是做她要做的事，說她要說的話。
好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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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北回用力握拳。
感覺崔皓月更傲慢了，比陸晨曦還要傲慢。
偏偏她無法讨厭崔皓月，對方待她赤誠，她不忍心辜負，也不願意辜負。
她不由得思考，難道崔皓月這種不一般的清高孤傲，便是上天讓其重生的原因？
崔皓月當真是來自未來的重生者嗎？自己以後當真過得不太好？
她又想，既然崔皓月異于常人，性格堅強有毅力，認真努力，為何重生前過得不好？
思緒紛紛，晏北回心不在焉。
崔皓月察覺她走神，想問她想什麽，陸晨曦先問：“皓月，你在酒樓打工累不累？”
“累啊，一天十幾個小時，很辛苦的。”崔皓月展示自己輕度皲裂的手，“我每天睡覺前都會塗抹凡士林，但是幹活依然把我的手變成這樣。”
陸晨曦被吓了一跳：“手都弄傷了，虧你還做得下去！現在還疼不？”
“不怎麽疼，而且我賺到錢了。”崔皓月回想工作經歷，搖搖頭，“打工太辛苦，我以後不要打工，我要努力學習，憑腦子吃飯！”
感覺學習更有動力了呢！
她沒忘記晏北回，朝這位同桌看去。
見同桌在看自己的手，不再心神恍惚，她放下心來，大大方方地把手遞過去：“喏，這就是體力勞動者的手。家裏不窮，沒必要把假期用在打工上。我看到別人說，假期要享受生活，因為畢業後有打不完的工。”
晏北回敷衍地點頭：“你說得對。”
她想，從前的崔皓月內向又膽小，是個平凡的無聊人，陸晨曦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崔皓月變成現在這樣一定是因為重生吧？
重生前，崔皓月過得不好，所以重生後加倍努力。
同樣的游戲，第一次接觸肯定玩不好，第二次玩就有經驗了。
對，一定是這樣！邏輯完美地圓上了！晏北回在心裏歡呼，很快，她又回憶起自己看重生文的迷思。
重生不漲智商，失敗的人重生後難道能成功？
而能夠成功的人，不需要重生也會成功。
要上課了，三人的聚會就此結束。
晏北回在本子上寫了一句話，推給同桌崔皓月看：“你對重生有什麽看法？”
你說你是重生者，你的人生過得不太好，你渴望重生嗎？樂意重生嗎？晏北回沒有重生過，她要知道當事人崔皓月的想法。
這對她很重要。
驟然間被問重生，崔皓月立刻心虛。
同桌這是發現她撒謊？不對，她澄清過，重生是一個謊言，不是真的，得鎮定點。
“我要你認真回答我！！！”晏北回寫了三個感嘆號強調這句話。
崔皓月頭疼，當初自己為何那麽想不開非要撒謊呢？
問題還是要思考的。
講真，她沒有考慮過重生。
她只幻想過自己穿越到十七年前，做一個刺殺嬰兒徐婷婷的殺手。
她也明白，這種想法充滿了自我厭惡，很不健康，所以她後來再沒有這樣想過。
對于重生到童年的假設，崔皓月産生的第一個感覺是堅決拒絕。
畢竟，此時的她，正處在十七年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候——
跟吝啬刻薄的奶奶決裂了，跟不愛自己的媽媽分道揚镳了，她不受家庭困擾，有關心自己呵護自己的老師，有最好的朋友陸晨曦。對比從前，如同獲得新生。
所以，她根本不想重生到童年。
重生了，她學習會更好，更容易考上好大學，更早地與陸晨曦成為摯友。
然後呢？
奶奶還是那麽吝啬刻薄的一個人，媽媽還是不愛她，她要再一次經歷她們施加的苦痛。
這沒有意義。
崔皓月在紙上寫：“我不重生。”
短短四個字難逃敷衍嫌疑，崔皓月想了想，在“我不重生”下補充一句話作為解釋：“我認為我的未來會比過去的任何一個時刻都美好。”
是的，未來更美好，她不會幻想重生。
晏北回驚訝地看着同桌。
重生的人說不願重生，真不愧是傲慢的崔皓月！
她有很多疑惑，有很多想法，她問：“你重生前真的過得不好？”
崔皓月反問：“改變前的我，你覺得會有怎樣的未來？”
晏北回了然，接着問：“高考是你的遺憾吧？重生能彌補很多遺憾，你不滿意？”
不管怎麽解釋重生是謊言，同桌都不肯相信自己，崔皓月也是十分無奈。
她硬着頭皮回答：“過去的遺憾再多，我也走過來了，沒必要對已成定局的事實耿耿于懷。”
生下來便媽媽不愛，奶奶不疼，這算是遺憾嗎？崔皓月不清楚，反正重生不能讓李金鳳愛她，系統也不能讓李金鳳愛她。
而她，已經長大到不需要媽媽愛她的年紀。
晏北回看到了崔皓月的惆悵，感覺崔皓月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重生者，她無意識地轉手上的筆，茫然中帶着幾分說不出的焦慮。
上個學期，她硬是擠進崔皓月和陸晨曦之中，組成一起行動一起玩的三人小團隊。
看起來她們像是接受她了。
實際上，她們是真心接受她，把她當成朋友看，還是被她煩到受不了，不得不裝出接納她的姿态，讓她少作妖？
讓你覺得我對你很好是陸晨曦的天賦，晏北回被騙過，無法确定陸晨曦的真心。
至于同桌崔皓月，晏北回敢肯定，自己在崔皓月心裏的地位，絕對是不如陸晨曦的，誰讓陸晨曦先一步與崔皓月成為好朋友呢？
況且，就算陸晨曦晚一步，晏北回也沒有信心勝過她。
陸晨曦是真正的小太陽，那麽耀眼，那麽光芒四射，誰能狠心拒絕她的垂憐？晏北回拒絕不了，以己度人，認為崔皓月也無法拒絕陸晨曦。
都說愛情容不下插足者，親密的友情其實也容不下第三人。
晏北回确實對崔皓月存在占有欲，這無關愛情。
她想讓崔皓月只對她一個人好。
此外，優秀的陸晨曦那麽看重崔皓月，她若能把崔皓月從陸晨曦手上奪走，豈不是證明了自己不比陸晨曦遜色多少？晏北回仍然記恨陸晨曦從前對她若即若離，陰暗地琢磨着報複陸晨曦的方式。
哈，陸晨曦虛僞，自己何嘗不虛僞？
晏北回厭惡腦海裏見不得光的念頭，對崔皓月和陸晨曦也産生了厭惡感。
她是庸俗之人，不清高，沒毅力，家境平常，媽媽對她不好不壞。她這麽普通，人人能替代，所以她不配有優秀的朋友？
為什麽陸晨曦不能窮一點？為什麽崔皓月不能市儈一點？對，都怪她們太過優秀，才會使她自慚形穢。
當高考結束，陸晨曦就算考零分，也是以簡易模式輕松通關的人生。崔皓月可能考上好大學，可能考不上，但她的毅力注定她遲早成功。
唯有自己，晏北回又想起崔皓月說的話。
自己十年後過得不太好，那到底是怎麽個不好？
崔皓月不願意透露未來的信息，她嘗試推演自己的未來人生——
以她現在的成績，百分百無緣好大學，她是複讀一年？還是将就着念不知名的大學？甚至她大學都有可能考不上，只能上大專？亦或家裏出錢供她上昂貴的民辦大學？
不管是哪種，她的未來絕不輕松，過得不如兩位朋友好似乎是必然到來的結果。
可她能怎麽辦？
天生就是個平凡的人，她也常常感到絕望。
“皓月。”晏北回小聲跟同桌說，“我就算重生了，也很難成功，你說是吧？”
“你想重生？”崔皓月問。
“想。”晏北回講實話，“我感覺我考不上好大學。”
有必要嗎？崔皓月看着她，沉默不語。
晏北回自嘲地笑笑：“我想重生，你大概是看不起我的，陸晨曦估計會譏笑我做白日夢。”
崔皓月：“……”
崔皓月隐約感覺晏北回的精神狀态不對勁，說：“如果你重生，那麽你遇到的我，不會是現在跟你聊天的我。北回，你要和另一個我重新開始嗎？”
晏北回不知如何作答。
“人可以改變。”崔皓月安慰同桌，“離高考還有好些天，你未必考不上好大學。而且，你不是在進步嗎？”
開學第一天，老師們發下期末考的試卷，公開成績。
查了自己的班級排名，晏北回承認，她這次确實考得不錯。
班主任陳若龍甚至表揚了她。
“是不是不太想重生了？”崔皓月打趣她。
心思被說中，晏北回噘嘴，傲嬌地說：“好吧，有一點，只有一點！”又問，“現在努力還來得及嗎？”
“不知道，盡力了，就無愧于心。”崔皓月舉起手掌，“我們一起學習？”
“啪！”晏北回和她擊掌，“行，我倆加上陸晨曦，咱仨是備戰高考的學習小分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