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晨曦
陸晨曦
辦公室裏亮着燈，陳若龍放下保溫杯，看向走進來的張浩文和他家長，指着椅子：“張浩文的家長是吧？請坐。”
張浩文的家長是個中年男人，頭發有些油膩，皮膚黑黃。
陳若龍看到他的雙手，指甲縫藏污納垢，皮膚紋理也髒髒的，既是常年吸煙導致的，也是常年勞作造成的。
他身上缭繞着一股煙味，表情中帶着試探之色：“老師，我家浩文一直很乖，我和他媽媽都不會打他，可是他……他跟我說，他在學校裏被人打了……”
“你先問問你的兒子做了些什麽！”陳若龍沉聲說道。
她的目光投向張浩文，問他：“你沒告訴你爸爸你給班上的同學起了什麽外號？”
家長說話沒有班主任大聲，張浩文在班主任面前也矮了半截，低着頭說：“徐婷婷打我的臉！那麽多人看着，她還敢打我——”
“回答我，你給同學起了什麽外號？”陳若龍打斷他，威嚴地道，“張浩文同學，不要讓我問你第三遍。”
“我、我忘了……”張浩文的頭埋得更低，嗫嚅着，不敢回答。
“你叫她‘貞子’，叫她‘多比’。”陳若龍替他說。
她打開手機，給張浩文的爸爸看照片：“這是日本女鬼貞子，這是家養小精靈多比。張浩文家長，請問你對你兒子給同學起綽號的行為有什麽看法？”
貞子的照片相當吓人，張浩文的爸爸瞧了一眼，急忙挪開視線。
被兒子的班主任陳若龍盯着，他感到難堪。
可張浩文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不能不管張浩文，只得艱難地開口：“浩文……他、他沒有惡意，我覺得，他應該是跟同學開個玩笑……”
陳若龍否定了他：“不是開玩笑！他故意起的難聽綽號，他确實欺負女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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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打開視頻：“張浩文家長，你再看看，你的兒子做了什麽，說了什麽，視頻裏清清楚楚。”
張浩文也看到了視頻，立刻發出尖叫：“徐婷婷打我怎麽沒拍到？拍視頻的人故意害我！”
陳若龍說：“徐婷婷承認她打了你，班上的同學也見到她打了你，沒有人說徐婷婷沒有打你！徐婷婷找我認錯，保證不會再犯，你呢？你知道錯了嗎？我找你家長來，不是跟他談徐婷婷的，我要跟他談你！”
張浩文頓時不敢說話了。
他的家長看了看他，對陳若龍說：“那個女同學的家長在學校嗎？”
陳若龍搖頭。
張浩文的爸爸嘆了一口氣：“浩文做錯了，但是那個女同學已經打了他，浩文不會再欺負人了。我不計較浩文挨打這件事，她最好也別糾纏不放。視頻是她朋友幫忙拍的吧？我希望她删掉視頻，我可以稍作讓步。”
和解是最好的結果，陳若龍給陸晨曦打了電話，讓她陪徐婷婷過來。
……
學生都在教室裏自習，走廊上空蕩蕩的。
陸晨曦牽着徐婷婷的手，說：“你別怕，待會兒我跟張浩文的家長談，我能讓張浩文向你認錯道歉。”
徐婷婷輕輕點頭。
“別不信我，我很厲害的！”陸晨曦得意地揚起下巴，“看着吧！”
辦公室外，班主任陳若龍等到兩人出現，對陸晨曦說：“你回教室。”
“啊？”陸晨曦愕然，立刻伸手搭上徐婷婷的肩膀，“婷婷膽子小，我得陪着她，不能讓她被張浩文和他爸欺負！”
“陸同學，我才是徐同學的班主任！”陳若龍冷着一張臉，硬是掰開陸晨曦搭在徐婷婷肩上的手，“我跟張浩文的家長談妥了，他願意為他兒子的惡劣行徑賠禮道歉。”
聽到這個處置結果，徐婷婷擡起頭看着女班主任，露出幾分茫然之色。
談妥了？
張浩文被她打，他爸爸向她賠禮道歉？
難道他爸爸是一個很正直的人？
把陸晨曦留在門外，陳若龍領着徐婷婷進辦公室。
雙方見面，陳若龍互相介紹：“這是張浩文的爸爸，這是徐婷婷。”
徐婷婷飛快地瞥一眼張浩文的爸爸，想起自己的爸爸，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酸澀。
她的爸爸絕不會來到這裏，就算來了，也不會為她讨公道。
随後，她的目光掃過張浩文。
他沒到教室上晚自習，是因為挨了她一耳光後又急又氣，跑回家找家長嗎？
若是那樣，張浩文這個人可太幼稚好笑了。
張浩文的爸爸審視徐婷婷，感覺她是個膽小怕事的普通女孩，但她敢扇他兒子一巴掌，肯定不像外表看起來這麽老實本分。
女人都很會裝。
“浩文，向她道個歉。”
被按頭道歉，張浩文不甘不願地說了句對不起，聲音含糊，可能他自己都聽不清楚。
他爸爸滿意地點頭，接着飛快看一眼陳若龍，才對徐婷婷說道：“浩文知錯了，以後不會欺負你。”
徐婷婷覺得這句話缺乏約束力，沒吭聲。
“徐同學，你要是原諒浩文，我可以資助你一點學雜費。你家裏的情況不太好，浩文跟我說過。我也沒什麽錢，資助不了你多少，你可以買一件喜歡的外套，在天冷的時候穿。”張浩文家長又說。
肯給錢，一切好商量。
于是徐婷婷開口了：“我能買多少錢的外套？”
說給她錢，她還真想要？
張浩文的爸爸一邊打量徐婷婷，一邊慢吞吞地掏出兜裏的錢包，清點裏面的鈔票。
徐婷婷看他數錢。
數了十幾秒，這個中年男人略過錢包裏的百元大鈔，拿出一張五十元、一張二十元、兩張十元、一張五元、三張一元，又把拿出的八張鈔票數了一遍，終于舍得遞給徐婷婷：“拿去花吧。”
【叮！你觸發了生活事件】
【張浩文父子答應向你賠禮道歉，卻敷衍了事，你決定——】
【選項一：接受，獲得10元零花錢】
【選項二：拒絕，獲得100元零花錢】
【選項三：把八張鈔票甩在張浩文臉上還給他，怒罵他和他爸爸，獲得300元零花錢】
系統信息在腦海裏展開，徐婷婷又要做選擇題了。
接受賠禮道歉，她能得到10元零花錢和98元賠禮，一共108元。
拒絕只能拿到100元，她心裏卻會舒服很多。
至于選項三，獎勵的錢最多，最讓她暢快，徐婷婷非常想選。
但是，她從未忘記，她來到辦公室的目的是平息這場風波，她也不能讓促成和解的班主任陳若龍難做。
衡量一番，徐婷婷選擇選項二。
她對張浩文的爸爸說道：“不好意思，我想我買得起外套，不需要你的資助。”
啥？張浩文的家長瞪着她，眼睛裏意思分明：你這臭丫頭要了錢又嫌錢少？
【叮！你完成選項二，100元零花錢已發放至賬號】
零花錢拿到手了，事情還沒結束。徐婷婷把張浩文的家長遞來的錢推了回去，看着他渾濁的眼睛，克制住捂鼻子的想法，說：“你的錢還是拿去買煙吧。”
“嫌少？”中年男人神色不善。
“我會原諒張浩文。”徐婷婷确實看不上他那八張零鈔，她有系統發放的零花錢，可以在錢和尊嚴之間選擇後者，她補充，“我只要張浩文向我道歉，向班上的女生道歉。”
“還要道歉？道個毛！”張浩文忍不住了，“你不煩我都煩！”
“我不煩，我不在乎你煩不煩。”在老師面前，徐婷婷一點也不怕他，如果他以後還欺負她，她還會扇他耳光。
她定定地看着張浩文醜陋的痘痘臉，說出他的心思：“你不想道歉，寧可讓爸爸掏錢你也不想道歉。你爸爸疼愛你，為你着想，你卻不體諒你爸爸，你爸爸會難過嗎？”
張浩文心梗，爸爸就在身邊，他怎敢回應徐婷婷？他煩躁地說：“你閉嘴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厭？”
“夠了，浩文！”他爸爸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按照你同學說的做，道歉。”
講兩句話就能省98元，何樂而不為？
兒子不願意？
哼，他本來就做錯了，跟別人道個歉正是他應該做的！
把錢包放回兜裏，張浩文的爸爸心情不錯，下意識地拿出煙，正要點上，陳若龍推開他的打火機：“張浩文家長，辦公室不允許抽煙。”
男人讪讪一笑，把煙放回去：“不好意思，沒注意到。”看了看要道歉不要錢的徐婷婷，對陳若龍說，“事情解決了，我也得走了，老師你可得照顧一下我家浩文，別讓他又挨了別人的打。”
陳若龍也笑了笑：“張浩文同學不主動招惹別人，別人一般不會欺負他。”
男人走了，在辦公室門口，他遇到陸晨曦。
“呸！”陸晨曦看着他，吐了一口唾沫，“你是張浩文的爸爸？你知不知道你的兒子在學校欺負同學啊？呵呵，多比，我看你也挺像多比的，都醜。”
突然被攻擊，中年男人愣了愣，心裏一陣惱火，臉色也沉了下來：“這位同學，你禮貌一點！”
聽了全程的陸晨曦冷笑：“這句話你拿去對你兒子說！就他那醜模樣，還敢議論班上的女同學，真是泥坑裏的癞蛤蟆照不到鏡子，自己不知自己有多惡心！”
“你——”中年男人氣壞了，一巴掌揚起就想甩在陸晨曦臉上。
“快點打我吧！我拍着呢！”陸晨曦早就開了手機攝像頭，态度極其嚣張，“我媽媽是出了名會打官司的大律師，你敢打我，我立刻讓我媽告你！”
中年男人頓時明白了，陸晨曦怕不是聽到他拿錢羞辱徐婷婷，特地在這等着他呢。
他不想惹上官司，忌憚地看了看陸晨曦，告誡道：“你這樣很招人恨，我收拾不了你，遲早有人收拾你！”
陸晨曦斜眼蔑視他：“知道你很氣，收拾不了我了，不用你特地告訴我。”
中年男人：“……”
好男不跟女鬥，何況他是一個成年人。
他冷哼一聲，快速離開。
半個小時後，班主任陳若龍站在講臺上，簡單陳述一遍下午自習課發生的事情，點名張浩文：“你上來，跟大家道歉。”
張浩文低着頭上講臺，低着頭面對所有同學，聲音小小的：“對、對不起！”
“說什麽？聽不到！”陸晨曦大聲說，“張浩文，你做了虧心事，道歉都不敢對着我們的臉說出來？”
她開口，女同學們紛紛附和。
徐婷婷望着講臺，張浩文看起來無地自容。
以後他還會欺負人嗎？
肯定會的，因為他不後悔欺負她，他只痛恨她不肯軟弱地任由他欺負。
但是，張浩文不再是籠罩在她身上的可怕陰影，再也不是了！
以後她回想高中，或許會想到他欺負她，可她不會因此感到痛苦。
下課後，陸晨曦身邊圍滿了人，大家都想知道張浩文叫了家長過來為何還肯認錯。
一位短發女生來到徐婷婷的座位前，拿着快遞包裹：“這是你的東西，我路過大門保安亭時看到了，順手幫你拿了。”
快遞上寫的收件人的确是徐婷婷，還寫了她的年級班級，快遞寄出者是一家圖書公司。
【叮！《說話的技巧》已送達】
原來是系統獎勵的實物！
徐婷婷了然，感激地對女生說：“謝謝你幫我帶。”
女生微微一笑，眉梢處的一顆黑色小痣讓她的表情顯得格外生動：“小事，不用謝。”
悄悄地看一眼張浩文，女生壓低聲音：“我也聽到他議論我了，我很生氣。你打他耳光，我便不氣他了，只感到痛快，你真厲害！”
臨走之前，女生猶豫了一下，小聲安慰她：“徐同學，你不像貞子，不要把他們說的垃圾話放在心裏。我想，要是你換個露額頭的發型，沒準會更好看呢！”
這是第二個明明白白誇徐婷婷厲害的人。
徐婷婷不覺得自己厲害，畢竟打臉張浩文的是系統。
她不愛認人，女生是她的同班同學，她卻連女生姓什麽叫什麽都不知道。她覺得這個不認人的習慣不太好，可是她沒朋友，大家當她是透明的，她何必記別人的姓名和長相呢？
反正記了也不會說話。
只是，徐婷婷想到這裏的時候，不由得看了看被人包圍的陸晨曦，心底浮現的情緒是羨慕。
做個小透明固然耳根清淨，成為大家喜歡的人也很開心啊。
如果她讨人喜歡，身邊有很多朋友，張浩文怎麽會給她取外號？怎麽會欺負她？就算他欺負她，她的朋友也會為她說話，幫助她對付讨厭的張浩文。
目光一轉，徐婷婷看到身邊冷冷清清的張浩文。
他那些聊得好的豬朋狗友都刻意避開他，似乎擔心和他玩耍會被大家讨厭。
徐婷婷忽然明白了，朋友其實不是越多越好，能一起面對困難的朋友才是真朋友，不能共患難的只是表面朋友。
張浩文顯然沒有真朋友。
她和陸晨曦呢？
陸晨曦幫她，無疑是她的真朋友。
她也想成為陸晨曦的真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