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許是沾了酒的緣故,這一覺我睡的極沉,無人叨擾,一直睡到次日晌午才醒,又在榻上暈了半日,直到感覺肚子餓了才起。
東兒和阿喜進來服侍我洗漱梳妝,我暈暈乎乎的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已經巳時了”東兒答道:“早膳已經備好了,夫人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聽到巳時二字,我瞬間就清醒了,瞥見窗外的日頭,再看看鏡子裏的自己,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懶成這樣,你們怎麽也不叫我?”
楠楠笑了起來,說道:“陛下走的時候特地囑咐過了,讓咱們不要吵醒夫人。”
哦,陛下!我居然睡忘了,忙轉過頭來道:“陛下現在在哪兒?”
東兒道:“去了軍營,今日要犒賞三軍,夫人忘了麽?”
這下想起來,我點了點頭,笑道:“陛下可是用了早膳走的?”
東兒在我的髻上簪上了一只珠花,又道:“陛下說今日的事情多,急急忙忙就出去了,沒用早膳!”
“吃個早膳而已,哪裏就能耽誤他功夫了?”我打量了一眼東兒和楠楠,又道:“你們也是,什麽都由着他的性子來,也不知道勸勸,他不吃早膳,軍營裏又沒有什麽東西給他吃,這樣一餓就是大半天,身體怎麽受的住?”
見我有些不悅,他們二人也有些害怕,紛紛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去準備些點心,讓阿滿送過去吧。”我吩咐了一句,便不再理會她們。
楠楠領命退了出去,不一會兒石邑公主便進來了,行了禮問道:“阿母,這麽大的太陽,彎彎姐姐怎麽一直在外面跪着呀?”
我聞言起身從窗戶看過去,果真見一個宮人在院子裏跪着,心下狐疑,看了一眼東兒道:“怎麽了?她犯什麽錯了?”
東兒看着我,輕聲道:“昨兒個夜裏,彎彎被陛下臨幸了。”
什麽?
腦子裏嗡了一下,感覺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有些恍惚,又有些暈眩。
我伏在案上,定了定神,看了一眼身旁的石邑公主,說道:“你來找阿母還有別的事麽?”
石邑公主搖了搖頭,一臉茫然,我忙示意乳母帶公主下去。
東兒跪下道:“夫人,奴婢沒有約束好殿裏的人,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是奴婢不好,夫人別動氣。”
我仿佛記得,昨夜最後來扶劉徹的确實是彎彎,可她竟……
一怒之下将幾案上所有的東西都推翻在地,怒道:“我是哪裏虧待了她,她要這樣對我?”
東兒搖頭哭訴:“沒有,夫人沒有虧待過任何人,待奴婢們一向都好。”
“那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低吼道。
東兒又道:“奴婢問過彎彎了,她說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我冷笑,道:“你叫她進來,我到要聽聽她是怎麽迫不得已的!”
東兒點頭,忙起身忙不疊的去外頭喚人。
經歷小半日烈日的暴曬,彎彎的面上已經曬得通紅,額上的發絲已經被汗水浸濕,嘴唇也幹到起皮裂開,有斑斑血跡。即便是這樣,仍舊掩蓋不了她五官的精致,豐盈的身材恰到好處的襯出了她的嬌憨和可愛。
我再看了一眼明媚皓齒,眉清目秀的東兒,不得不說,這溫室殿裏的每一個人拿出去大大小小都算個美人,能入的了劉徹法眼的,這長相上自然也是過關的。
進殿後的彎彎又噗通的跪在地上,匍匐在地上,顫抖着,哭泣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我容易心軟,便不去看她,手裏緊緊攥着一只金簪,面色沉的就像三九天一樣,問道:“說罷,為何要這樣做?”
她的頭在地上砸了好幾下,最後頂着一個紅彤彤的額頭擡頭看我,聲淚俱下的道:“夫人昨夜讓奴婢扶陛下去歇息,奴婢将陛下扶到榻上,本來是想拿帕子給陛下擦把臉,這樣能睡得舒服些,可是陛下抓着奴婢不肯松,奴婢掙不開啊……是奴婢的錯,奴婢對不住夫人,可是奴婢真的不想的……”
“這麽說還是陛下強迫你了?”我大怒着,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既然你是被迫的,那你一大早跪在院子裏幹什麽?是想告訴別人,你有多委屈是嗎?”
她搖搖頭,又趴在地上道:“是陛下要奴婢跪着的,說要跪到夫人消氣為止……”
呵!
好個劉徹,自己犯了事一大早跑的無影無蹤,反倒讓一個宮人出面,是算準了我會心軟,原諒他們是麽?
手上的金簪幾乎要被我捏碎,掌心也被硌的生疼,我愣了愣,忽然将金簪扔到她面前:“你若真不是有意背叛我,那就把臉劃了吧,如此,我便相信你的忠心!”
彎彎震驚的擡起頭,神色中滿是驚恐和不可思議,就這樣凝滞的看着我,直到确認自己沒有聽錯,眼眸中光亮才漸漸暗淡。
她緩緩的低下了頭,伸手拾起地上的簪子,靜默了片刻後,她擦了淚,又擡頭對上我的眸子,眼神再度散發出光芒,說道:“是奴婢對不住夫人,夫人要奴婢幹什麽奴婢都無話可說,只是沒了這臉,奴婢也無顏活着,奴婢便以一死來恕奴婢的罪過。”
“不要!”東兒忙奪下她手裏的簪子,撲過來抱住我的雙腿,哀求道:“夫人,您一向仁善,待下寬容,彎彎雖然有錯,可到底跟了夫人多年,您若在氣頭上殺了她,将來會後悔的!”
彎彎目光中的堅毅和倔強讓我感覺似曾相識,不禁讓我想起多年前我也是以這般決絕的姿态,在椒房殿為我的弟弟謀求一條生路。我的心終究是軟了,當年的我尚且不喜歡陳氏的心狠毒辣,如今我又怎會以這種姿态去對待她呢?
她固然有錯,可面對劉徹,她哪裏還會有選擇的餘地!
男人都會對漂亮的女人動歪心思,特別是喝醉了酒的男人,即便閱人無數的劉徹,也不能免俗。
我沒有再為難她,只是讓人将她送去了永巷,她既已受了禦幸,便不再是溫室殿的人,我和她的主仆情分便算是盡了,或許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還會盡力幫她去求一個名分,然則,以後的恩寵如何,卻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一直為此事耿耿于懷,以致一整日心緒低迷,無精打采,一直到入夜時分,才将劉徹盼來,壓抑了一天的情緒,在看到劉徹的那一刻,又瞬間迸發出來了。
彼時,我正在案前洗漱,準備歇下,見了他,我便忍不住的諷刺起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劉徹并沒有生氣,吩咐宮人退下後,便過來抱我:“不回來朕能去哪兒?”
“你自有你的去處,問我做什麽!”我掙脫他,起身走到一邊。
“你慢着點兒,懷着孩子呢!”他仍舊無視我的冷漠,繼續過來抱我。
“你還在意我和孩子麽?”他一說我就來氣,推開他,轉過身不看他:“你要是在意我和孩子的話,就不會幹出這種事!”
他伸手來牽我,道:“一個宮人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不喜歡,朕以後不見就是了,別生氣了。”
我甩開他的手道:“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管你喜歡誰寵幸誰都不要讓我知道,宮裏頭放着一堆嫔禦家人子你不召幸,為什麽偏偏要動我身邊的人?”說完,眼淚就蹭蹭了往外滾。
“我昨夜喝醉了,認錯了人,把她當成你了。”
他忙摟起袖子幫我拭淚,哄我道:“好了好了,以後不會了,你別再為這個氣壞了身子!”
我又問道:“喝醉了?那你可還記得你昨天晚上說過的話?”
他點點頭,又要抱我:“當然記得,跟你說的話,朕這輩子都不會忘!”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嗔道:“你當我傻嗎,昨天你是喝醉了不假,但還能記得你說的話,也沒有到認不清人的地步,怎麽可能會認錯人?”
他無奈,又立刻換了一副讨擾的神色繼續哄我:“我跟你認錯還不行嘛,昨夜真的是喝多了。”
我并不肯買他的賬:“你喝多了酒,管不住自己,就要來打我的臉麽,早知道這樣,這孩子我就不生了,你愛找誰生找誰生去!”
他面色的笑色瞬間消失,臉色立即黑了下來,怒道:“放肆!!!”
我自知口無遮攔,說話失了分寸,見他生氣,也不敢再跟他鬧,老老實實的跪了下去。
“你昨天晚上要是依了我,不就沒這事了嗎!”
他氣呼呼的,轉身坐回榻上:“你總說孩子任性,你任性起來可絲毫不比她們差,兒子已經在你肚子裏了,你還說這話,你就不怕兒子聽見,傷了他的心?”
“陛下都不怕傷了我的心,還怕我傷了兒子的心嗎?”
“朕總有一天要被你氣死!”劉徹咬牙切齒,指着我的鼻子罵。
我不怕他罵,只當沒有聽見,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這樣說也不好,那樣說也不行,你說吧,你到底想要我怎麽辦?”
我心中尚有委屈,并不肯服軟:“只要陛下高興,別說只是寵幸一個宮人,就是把溫室殿的人都納了,也沒人敢說個不字,我瞧着東兒她們長的也都标致的很,還有阿滿,也是眉清目秀的……”
他随手抓起一個枕頭,作勢要砸我,又指着我道:“朕怎麽就慣出你這麽倔脾氣!”
迎接着他的憤怒,我一動不動的跪着,絲毫沒有要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