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入夏以後,北方再次傳來匈奴入侵的消息,距離上次和親不足兩年,匈奴已經多次毀約,屢次侵擾我大漢邊境,燒殺搶掠,胡作非為,而近期又在馬邑邊境引起不小的騷亂,朝中又在為是戰是和唇槍舌戰,争執不下。
“一個個的就知道窩裏橫,把國家和平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女人的身上,迂腐!愚蠢!”劉徹在溫室殿破口大罵,又對元伯道:“你去,你去告訴他們,以後誰再敢提和親,就讓他們把自己的女兒送出去,別老把這些窩囊事推給朕來做!”
“陛下……”元伯有些猶豫,戰戰兢兢的道:“陛下想好了?”
“想好了,想的明明白白的,誰要再提和親,就先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來!”
元伯應聲退出,瞧我正侯在殿外,過來行了禮道:“陛下方才在宣室殿和丞相起了争執,這會兒正在氣頭上,還請夫人多勸着些。”
我點點頭:“這裏有我,你放心去吧。”
元伯朝我躬身作揖,方才退下。
我理了理自己的鬓發,從宮人手中接過蓮子羹,讓衆人留在殿外,自己孤身進去。
“陛下”,我将湯羹放置案上:“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要再為那些事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那些老東西是越來越沒用了,和親要是有用的話,至于是現在這個樣子嘛!”劉徹來回踱步,顯然将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整天想着求和求和,這仗還沒打,氣勢就輸了一半了!”
見他怒氣沖沖的樣子,我實是有些怕的,但還是忍不住上前去,拉着他坐下:“你消消氣,立國以來的政策便是如此,也不能全怪他們。”
“以前那是沒辦法,現在能和以前一樣麽,一群只會縮在自己龜殼裏的孬種!”
“好了,咱們不理那些孬種,不生氣了啊”,我柔聲哄着,将湯羹吹涼,遞到他手上:“那陛下想好,打仗派誰去了麽?”
他又将湯羹放回案上:“還能有誰,現在朝堂之上拿的出手的也就是李廣王恢這些老将,還有那韓安國,他倒是個将才,可偏偏是個求和的主。”
我皺了皺眉頭,又去給他按摩幫他放松,說道:“若沒有合适的将領,陛下這仗要怎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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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說道:“實在不行,朕就親自去!”
我心下一驚,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陛下不是哄我的罷?”
“朕哄你做什麽!”他牽着我,讓我坐到他身邊,又在我腿上躺了下來:“朕想好了,匈奴人不講信用,不能再退讓了,現在是民心所向,財力和人力充足,是施行反擊的最佳時機,所以這仗必須打,至于到底派什麽人去,朕要好好想想!”
我點點頭,繼續幫他揉着太陽穴:“妾知道妾是婦人,不懂國政,只是禦駕親征之事并非兒戲,妾鬥膽請陛下三思。”
“你看朕像是兒戲之人麽?”他看着我道。
“就是不像,我才擔心呢”,我亦和他對視:“戰場兇險,萬一陛下有個什麽閃失,那還得了?”
他笑了笑:“朕是去指揮作戰,又不是上陣殺敵,而且身邊有那麽多人護着呢,能出什麽事,淨瞎想!”
“我是說萬一,指揮作戰也不一定非要去前線呀,在家裏不行麽?”
“你見過哪個将軍是在家裏指揮作戰的?”他反問我。
我扁扁嘴:“我也沒見過國家打仗還要皇帝親征的!”
他搖着手指表示否定:“那你是沒見過朕的曾祖,他可是從馬背上打的天下。”
“那是特殊情況”,我有些急了:“亂世之中,軍心不穩,高祖皇帝是為了鼓舞士氣,穩定人心,不得已而為之,而今并非亂世,陛下何故非要冒這個險?”
“因為漢軍那時面對的是秦軍和楚軍這些勁敵,勝負難料,所以才會軍心不穩。而如今雖非亂世,可對手不容小觑,禦駕親征,既是為了穩定軍心,鼓舞士氣,也讓天下人都看看,朕讨伐匈奴的決心!”
就算是身經百戰的高祖皇帝,親率三十二萬大軍攻打匈奴,也一樣被困平城七天七夜,這才有了令後世聞之色變後來的白登之圍。
而劉徹從未上過戰場便要親征,我是真不放心,可見他有這樣的雄心壯志,也實在不想在此刻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便又找了個由頭,問道:“陛下可跟太後商議此事?”
“沒有,不能讓她知道”,他又閉上眼睛:“她知道了,舅舅也就知道了,朕那個舅舅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我心下明白,他打定了主意的事,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就算是皇太後也不能幹預他分毫,我縱然擔心,卻也無奈,只得先服侍他用膳休息,不再多言。
大漢對匈奴的反擊戰,劉徹已經籌備多年,如今匈奴故技重施,實在讓人忍無可忍,劉徹的态度也已經廣而告之,朝堂上下無人敢再提和親之事。
商讨了多日,劉徹決定采納大行令王恢的建議,讓商人聶壹以做買賣為由,假裝把馬邑之地獻給匈奴軍臣單于,誘敵深入馬邑,漢軍在馬邑設重兵埋伏,以此來個甕中捉鼈,伏擊匈奴。
夏六月,劉徹派遣精兵三十萬,命護軍将軍韓安國,骁騎将軍李廣,輕車将軍公孫賀,率主力部隊埋伏在馬邑附近。将屯将軍王恢和材官将軍李息各舉兵三萬出代郡,準備從側翼襲擊匈奴的锱重并斷其退路,諸将皆歸護軍統領,欲一舉殲滅匈奴主力。
這是自高祖皇帝白登之圍以來,漢朝第一次對匈奴大舉用兵,雖有作戰經驗豐富的禦史大夫韓安國作為主将統領全軍,但鑒于韓安國一向主張和親,劉徹恐其不能完全領會此戰的重要性,斟酌再三,還是決定親往前線督軍作戰。
“你放心,沒事的”,他捏了捏我的臉,調侃道:“朕可舍不得讓你當寡婦!”
“呸呸呸!”聽他這麽不知忌諱,我又氣又惱,在他身上拍打了幾下:“你是存心氣我是不是?”
說罷,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将我攬入懷中:“好了,朕都把你大哥帶上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妾祝禱陛下旗開得勝,早日凱旋!”我阻止不了他去冒險,便只能祝福他。
“最多兩個月我就回來了”,他松開我,又從腰間掏出一個錦囊:“這個你拿着。”
“什麽呀?”
我拆開錦囊一看,竟是一枚玉制印章,底部赫然刻着“皇後之玺”四個字,驚的我險些将印掉在地上。
“吓傻了?”他拿着玉印在我面前晃了晃,又道:“朕不在的日子,後宮的事全都交由你來處理。”
“可…可是皇…皇後還在,我不能……”我将玉印推還給他。
“皇後?”他皺了皺眉:“我不在宮裏,你确定要朕把這個交給皇後?”
我想都沒想立刻搖頭,但實在不敢輕易去接。
他将玉印收入囊中,又重新塞到我的手上,不容拒絕:“若有人再敢傷害你和孩子,你可用它自保。”
我仍舊有些惶恐,又道:“可是我沒做過,怕做不好!”
“你可以的,多看看別人是怎麽做的,要是遇到實在拿不定主意呢,你就去問問元伯,他會幫你的。”
“那好,這個東西先暫時放在我這裏保管,你只管安心去,我一定幫你把家裏的事處理好了”,我接過錦囊,再一次不舍的将他擁住。
他點了點頭,又在我耳邊道:“乖乖的,等我回來!”
臨行前,我将大哥拉到一邊,道:“此次陛下讓大哥作為副将随他出征,是陛下對我們衛家的信任,我們不能辜負這份信任,戰場上刀劍無眼,大哥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在陛下身邊,務必保證他的安全。”
大哥再三點頭許諾:“我和你保證,一定會護陛下周全,你放心吧!”
我點頭,亦拉着他的手:“也要保護好自己,我在宮裏等着你們回來。”
此番親征,劉徹并未提前與朝臣商議,而是決意先斬後奏,讓大軍先行,自己則率一小隊人馬悄悄跟上,待他走的遠了,再讓元伯告知朝臣,如此,就算衆臣反對,也已經于事無補了。
然而,就算計劃再詳細周密,此舉還是引起了軒然大波,衆朝臣大多本都是主和一派,反對劉徹出擊匈奴,得知劉徹親征後,更是勃然大怒,先是将元伯圍在宣室殿一陣痛罵,言元伯身為近臣只知阿谀奉承,不知勸阻,實乃佞臣。而且氣急了,他們連皇帝也罵,說皇帝年輕任性,貪圖刺激,以身犯險,置天下安危于不顧,實非明君所為等等。
我亦未能幸免,劉徹離宮的第二日,我便被皇太後诏到了長樂宮,彼時平陽公主和國舅田蚡都在場,問了關于劉徹出征的相關事宜過後,皇太後也是免不了雷霆之怒:
“這麽大的事,你也不知道勸着些,竟由着他胡來,真是胡鬧!”
“皇太後息怒!”我跪伏在地:“主上打定了主意的事,妾便是想勸也勸不動啊。”
“勸不動你不會來跟我說嗎?這要是出了什麽事,責任你們擔得起麽嗎?”皇太後怒道:“枉我之前還以為你明理懂事,竟沒想到也是個只知道邀寵谄媚,趨勢逢迎的糊塗東西!”
我怕将她氣出病來,便也不敢再辯,只好磕頭請罪:“是妾愚鈍,思慮不周,請皇太後責罰!”
“你別以為皇帝寵着你,我就不敢罰你”,太後指着我道:“徹兒要是有個什麽閃失,看我怎麽收拾你!”
“母後!”平陽公主忙上前勸和:“徹兒是什麽脾氣您還不清楚麽,別說他們了,換了是您,他打定主意的事,您就能攔得住?”
“姐姐——”田蚡也跟着過去扶她,勸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如今朝堂上下都亂成一鍋粥了,您得趕緊拿個主意呀。”
皇太後橫了他一眼:“什麽事都要我來拿主意,你這個丞相是幹什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