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01
張揚的事如船過水無痕,就這樣遮了過去。
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愧疚,還是唐清和事後又使了什麽震懾的手段,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李韻韻都沒再聽說他的消息。
這個圈子裏每天都有新星冉冉升起,也有更多的人湮沒于衆,就此沉寂下去。
李韻韻住院的時間不長,卻陸續收到許多人的問候甚至探望。最先來的是孔月旋,來的時候一身打扮很素淨,還剪了短發,棕褐色的墨鏡遮住半張臉,推門進來的一瞬間,李韻韻險些沒認出她來。
坐下來,李韻韻抽了抽鼻子,說:“怎麽改用19號了。”
孔月旋一直是香奈兒5號的忠實擁趸,幾天不見,從穿衣到發型簡直像換個人,比起香奈兒5號的明媚張揚,19號要淡雅許多,萦繞周身,仿佛攜着一絲淡淡哀愁,這副腔調可實在不像李韻韻印象裏的孔月旋。
病房裏沒別人,孔月旋摘下眼鏡,一雙美目紅得不成樣子,明顯來之前才狠狠哭過一場。
“唐清言把我甩了。”
李韻韻還沒來得及講什麽,孔月旋又說:“謝謝你幫我講話。他那個人性格霸道得要死,你以後還要在星輝工作,別再跟他頂着講話。”
看樣子是兩個人是真談崩了,臨了唐清言還不忘把自己出言諷刺的事挑出來,生怕孔月旋不死心。
李韻韻沉默片刻,說:“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她只是抱不平
,她喜歡孔月旋的性格,再加上陳魚的事,私心裏不再願意看到身邊的人為了感情受傷。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原本因為一起意外事件走得親近,兩人之間早已有了情誼。眼下孔月旋情場失意,李韻韻心裏也不好受,卻也知道不好多說什麽,畢竟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兩個人便都沉默下來。
原本因為一起意外事件走得親近,眼下孔月旋情場失意,這份拔土而出的情誼還來不及成長就要枯萎。女人間的友情就是這樣,多少年的交情,往往因為一個男人毀于一旦。李韻韻早就有這份預感,心裏覺得難受,卻也知道不可能苛責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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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孔月旋撂下一句:“要是在星輝幹不下去了,就來藤野。”
第二個來探望她的是林優璇,進屋時怯怯的,吭哧半天才小聲自我檢讨,說那天自己反應慢了。好在她還不算笨,知道打雲喬電話求救,雲喬又找上唐清和,她被司機先送回了家,幾個男人連同酒店經理,分開幾波搜索,很快就在李韻韻被擄走不遠的拐角處找到兩人。
林優璇和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沒有關系,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李韻韻知道她是膽子比老鼠還小的性格,心裏也并沒有責怪她。
李韻韻出院那天,是唐清和開車接送的。
此前星輝內部早已敲定與藤野合作投資大型奇幻冒險電影《山海筆記》,雲喬和林優璇
是第一撥随劇組出發的,幾天前已經搭乘飛機前往Q市取景。
蘇女士不知道抽哪門子風,雲喬前腳剛走,她後腳就拽上雲喬的媽媽也跑去外省旅游。這件事別說李父,連李韻韻都不知內情。兩位老太太坐在機場準備登機,才分別給家人發短信。雲喬才到Q市,接到母親短信就趕緊給李韻韻撥電話,李韻韻連忙給李父打電話,這才知道自己親爹也才在一分鐘前收到短信。
這下好了,病友走了,親媽跑了,李韻韻發現再住下去簡直要人厭狗嫌,第二天就讓護士幫忙辦理住院手續。
這個時候就顯出擁有男朋友的好處。
剛入秋的天氣,早晨的風已經有些涼,唐清和幫她把風衣最上面一顆扣子系上,還從随身的行李袋捧出一頂帽子。
李韻韻一頭黑線地阻止:“這才9月,用不着吧。”
唐清和思索片刻,慢吞吞地點點頭,轉手又從袋子裏拿出一條絲巾。
李韻韻眼前一亮,這東西送的倒是妙。她脖子上淤青還沒褪,戴一條絲巾遮一遮正合适。
兩個人一同下樓,唐清和問:“回哪個家?”
李韻韻忍不住眉心一跳,這才幾天功夫,居然連自己回哪個家這種專業問題都抛出來了。
唐清和說:“你媽媽走之前交待的,說她不在這段時間,你還是住回星河灣比較好。”
李韻韻心裏的小人兒險些跳起來:“我媽什麽時候說的?”
“昨天晚上,她過
來給你送湯時說的。”
不跟自己女兒交待,不跟女兒的爹交待,居然把自己要出門旅游的事告訴給外人?李韻韻在心裏嘀咕了句:您可真是我親媽!
轉頭又看向唐清和,眼神裏透着狐疑:自己住院這一個禮拜,這人究竟給蘇女士灌了什麽迷魂湯!
唐大boss一臉坦蕩地回視。他打開車門,扶李韻韻坐好,自己脫掉西裝外套也坐進去,吩咐司機開車:“回紫玉東路。”
司機答應一聲,非常自覺地把隔板降下來。李韻韻忍不住扭頭看他:“紫玉東路?”
唐清和一臉淡定外加坦然:“想起蘇阿姨說,前段時間你住老宅,廚師也跟着回去了。還是去我那邊比較好,也有人照顧。”
“你會照顧人?”
大概韻韻同學的表情太嘲諷,泰山崩而不改色的唐大老板表情也有了一絲裂痕。他沉默片刻,解釋說:“家裏有小時工,做飯,打掃,照顧你,都很專業。”
李韻韻對于自己睡了一宿莫名其妙多個男朋友的事仍舊耿耿于懷,抱着手臂找茬兒:“保姆做的飯跟外面買的有什麽區別。”
唐清和居然開始認真地反思這個問題:“紫玉離公司近,我在B市時一般都住這邊。”他大概仔細回顧了下自己品嘗過的菜色,然後說:“廚師西餐做的很不錯。你現在養傷,吃西餐是不适合。”
李韻韻微微挑了下眉毛。
唐清和不知為什麽,就看懂了她的這
個表情。他破天荒皺了皺眉:“我不會做飯。”
所以啊,飯都不會做,怎麽做人男朋友!
唐清和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被李韻韻伸手攔住。
兩人目光看的點不一樣,唐清和第一反應就是看自己的手,李韻韻則看的是他的眼睛。
手上的觸感有些不對,李韻韻低頭,這才注意到他右手靠近虎口地方的傷痕,這樣的傷痕她前幾天才在護士給雲喬換藥時看過,此時在唐清和手上看到,整個人幾乎跳起來:“這怎麽傷到的?”
話問出來,也知道自己問了傻話,可還是不能不問清楚。她捧起他的手想看得更仔細點兒:“你怎麽一直不說?”
唐清和垂眸,視線落在她捧着自己右手的纖細手指:“每天去醫院看你,護士都給換藥的。”
那天早晨從醫院醒來時鋪天蓋地的自責懊悔再次襲來,李韻韻咬唇,牙齒幾乎将嘴唇磕出血:“對不起。”
嘴唇上有溫軟的觸感,是他的手指。
“不是你的錯。”
“是我一開始做錯了。”李韻韻懊惱得幾乎要掉淚,“是我在陳魚的事情上沒有處理好,我當初想的那個主意簡直糟透了。害了陳魚、張揚,也害了你和雲喬。”
她低着頭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因此看不到唐清和在聽到這個話題時,眼眸中的神色有一瞬間的陰沉。車廂裏靜默片刻,溫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件事是當時公司一致通過的,你在這件
事上的處理很專業。”
李韻韻搖頭,或許很專業,但從長遠的影響看,一點都不明智。再遇上類似的事,她永不會再做這樣害人害己的選擇。
唐清和的手指輕輕停留在她的唇角,李韻韻說完話,才意識到,不禁擡眸,她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看到的卻只有一片暗影。
他的唇輕輕碰到她的,不似想象中那般涼薄,是暖而柔軟的觸感,如同兒時仰面朝天躺在草坪上,看到天上的雲朵。
大概許多小孩子都這樣問過:雲朵是什麽味道的?
另一個小孩子講:像棉花糖吧。
甜而軟的滋味,咬一口,流轉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這大概是真正意義上,兩個人的第一個吻。
李韻韻有點走神,腦子裏不停轉悠的一個念頭是,講話那麽刻薄,為人那麽古板,嘴唇居然這麽軟,動作居然……這麽溫柔。
大概是覺察到她的遲鈍,唐大boss停下動作,看着她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情緒:“初吻?”
李韻韻覺得如果自己沒看錯,他剛剛眼睛裏閃過的那抹情緒,依稀是……嫌棄?
李韻韻同學心頭火起,嗓門都不禁大了些:“廢話!”
那天晚上在宴會廳二樓的茶室,交流半天說得尴尬要死的都是什麽啊!沒談過戀愛的人難道還能有初吻?
下一秒,唇又被人堵上,附帶一句明顯是嫌棄的評價:“真笨。”
李韻韻想反駁,初一張唇,對方的舌已經探了進來……
李韻韻覺得自己判斷有誤。這個人的吻,和這個人的性格很像,溫柔只是看起來的假象,趁虛而入以及趁火打劫才是他的擅長。
02
翌日清晨。
李韻韻是被一串急促的門鈴聲吵醒的。大概好容易從醫院那個環境脫離出來,這一覺睡得格外沉,直到順着聲源奔到門邊,李韻韻還處在半昏半醒的狀态。
拉開門,樓道裏的涼風吹得人清醒了些,李韻韻一擡頭,正對上大武瞪得青蛙一樣圓的眼睛,一旁小武習慣性地攥着肩膀的背包帶,嘴巴張得老大。
李韻韻見大武手裏拿着一疊資料,習慣性地就要伸手就接:“……”
資料沒拿到手,她也反應過來了,頓時倒抽一口氣,瞪向來人:“誰讓你們兩個來的?”
大武好歹是當大哥當了二十好幾年的,反應比小武快了不少:“是唐總說讓把資料……”
小武還在狀況外:“韻韻姐你為什麽在唐總家……”話沒說完就遭到親哥一記手拐,提在半道的一口氣被迫咽回去,臉漲得通紅。
“……”李韻韻覺得此時此刻最應該臉紅的是自己才對。她深吸一口氣,伸手捋了一下發絲,一臉淡然,“嗯,最近在養傷,唐總就把這處房子借我住。”
大武一臉配合地點頭,小武噎着嗓子小聲說:“藝人資料……”
李韻韻伸手接過來,面色平靜:“是我要看的。”說完就後退一步,準備關門。
小武顫顫巍巍探出
一只手,扒住門邊。
李韻韻一挑眉,這孩子連眼睛都不敢跟她對視,低頭從單肩包裏拿出一只iPad:“這個,也是之前唐總說……”
李韻韻拿過來和一沓資料一并裹在胸口:“沒別的事了吧?”
大武笑呵呵地擺手,一邊把小武往身後扯:“沒了,沒了。韻韻姐你好好養傷,別太累着。”
“可是唐……”小武一句話剛開個頭,就被親哥用手捂了回去。
李韻韻關門時哪怕不想去注意都能看到大武那雙閃耀着八卦之魂的雙眼,還有小武既委屈又不甘的求救目光。
門關上,身後的某扇門也在這時打開。
李韻韻初來乍到,對于這所住宅的格局稱不上熟悉,堵着一口氣往回走,剛好撞上穿着襯衫西褲一身整潔的唐清和。
唐總正擡着一條手臂整理襯衫袖口的扣子,看到她的時候微微皺眉,眼睛裏卻含着不易覺察的笑:“怎麽臉這麽紅?”
李韻韻一看到他從試衣間走出來,瞬間炸毛:“你在家,怎麽不開門?”
如果他早點去開門,自己也用不着睡得稀裏糊塗起來去開門,又被大小武撞見她睡眼惺忪出現在唐清和的住所。看那兩只臨走前的呆樣,明顯就沒把她的說辭聽進去。好在這兩個人都是她的得力幹将,又從入行起就跟着她,回公司也不會嘴巴大亂講話。
可即便如此,也足夠令人尴尬了好嗎!
李韻韻覺得自己多年來在手下面前樹
立的睿智果敢的高冷形象,就在剛剛短短五分鐘裏碎成了一地豆腐渣……
而罪魁禍首居然還在自家試衣間裏不換不忙地系領帶!
唐清和走到跟前,從她手裏接過被她弄得亂七八糟的資料和iPad,放到一旁的桌上,低聲說:“對不起,我以為家裏有人去應門,忘記這邊家裏的傭人這個時間……”他垂眸看了眼腕表,“應該在去菜市場采購回來的路上。”
李韻韻也瞟了一眼他的手腕,頓時更窩火:“這才七點鐘,哪有這麽早上老板家裏送資料的!”
唐清和唇角幾不可查地微微一抿,聲音更低:“我昨天讓他們今天盡早送來,沒想到他們到得這麽早,擾你睡覺了?”說着,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李韻韻被他這個順毛的動作弄得身體一僵,回憶起兩人幾秒前的對話,頓時更覺得別扭,連一句抱怨的話都說不出了。
唐清和見她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更顯緋紅,不禁伸手用手背試了試她的溫度:“怎麽臉頰這麽燙,不舒服?”
李韻韻搖搖頭。
唐清和雙手扶着她的手臂,乍一看像是将她整個人圈進懷裏,低着頭問她話的樣子更是極盡溫柔,李韻韻覺得自己才談戀愛,智商和情商都在今天早上跌破了歷史新低,最最可恥的是,盡管她發自內心地覺得羞恥,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因為眼前這位唐boss的話內心軟甜……心軟是完全沒有
脾氣繼續發火,甜則是……恨不得就這麽裝鴕鳥在他懷裏繼續窩下去。
大門這時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李韻韻在一瞬間回神,忙不疊地推開唐清和,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門口站着提着一兜子菜的傭人,還有正明顯呈石化狀态的唐清言。
對方很快回神,吹了聲清脆又響亮的口哨,看向李韻韻的眼也含着戲谑:“不好意思,我好像來得有點早。”
李韻韻幹脆捂住臉,轉身,頭也不回地奔進了不遠處的衛生間。
為什麽這群人今天破天荒都來得這麽早!
門外,唐清和面色沉靜又看了一次表,看向唐清言的目光明顯透着不悅。
唐清言舉起雙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着今天早上公司有董事會,你又剛好這幾天都歇在這邊,想過來蹭個早飯。”說着,朝衛生間的方向無聲地揚了揚下巴,湊近問,“拿下了?”
唐清和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轉向買菜歸來的傭人說:“早餐準備得豐盛點,記得多做幾個小素菜,李小姐喜歡吃。”
半小時後,三人坐在餐桌前,李韻韻已經穿戴整齊,黑色長款襯衫裙,煙灰色九分褲,輕薄的發梢就着她向前傾身的動作滑過臉畔,臉頰還帶一絲潮紅,大概是才洗漱過的緣故,一雙平日裏顯得冷淡的眸子也顯得水潤潤的。若不是衣領處和手腕都可看見的白紗布,此刻她看起來氣色尚佳,完全不像一個在
家休養的傷患人士。
唐清言咬了口油條,又夾了一筷子脆脆的蘿蔔小菜,咯吱嘎吱嚼着,眼珠子在桌對面兩人間逡巡個來回,又一推鼻梁上的鏡架,低下頭用勺子舀了舀面前的白粥:“我打算過段時間去趟Q市。”
唐清和眼皮都沒擡:“先把公司的事料理清楚。”
唐清言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看樣子唐家人很遵循“食不言”這個習慣,然而李韻韻望着唐清言平靜中透着一絲玩世不恭的神情,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另一張臉孔。蒼白的面容,紅腫的眼皮,還有蒼涼中透着苦澀的說話語調,彼時她還在醫院,孔月旋聽聞她受傷消息便趕了來,當着她的面,也不再刻意遮掩憔悴的容顏。同樣是分了手,她見證了女孩子有多癡情落寞,今天也親見了男方有多自在輕松。口腔裏澀澀的,連此前最喜歡的白粥油條配爽脆小菜都失去了味道。
唐清和夾了一只豆腐皮包子到她面前的碗碟裏:“趁熱吃。”
李韻韻回過神,見唐清和望着她,目光中透着淡淡的暖意:“今天公司召開董事會,稍後我和Euan同去公司,你在家好好休息。”
李韻韻不用偏頭也能感覺到對面桌子唐清言投過來的探究目光,點了點頭,低下頭專注吃飯。
臨走,唐清言前腳先出了門,唐清和卻一擡手,将門掩上。
“……”門外唐清言僵住身軀,有點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
眼,頗有點落寞地扭過頭,踱步到電梯口等人。
門內,唐清和從李韻韻手中接過西裝外套,低頭望着她,目光深凝。
李韻韻也有點被他突然關門的舉動驚到了,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他。
兩個人對視片刻,末了還是唐清和抿了抿唇,先開口:“不給我個goodbye kiss嗎?”
李韻韻愣了下,随即笑開。
她向來性格內斂,不是會随意哈哈大笑那種人,然而索要goodbye kiss這種話從唐大boss口中出來,實在效果清奇,李韻韻忍不住便笑出了聲,卻在笑出聲的下一秒被偷襲。
好在這一吻并沒有深入,唐清和握住她的肩膀,在她唇瓣落下短暫結實的一吻,便轉身出了門。
李韻韻卻在門內撫着唇瓣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
03
又一日,晚上十點。
李韻韻抱着羊毛毯靠在沙發,正和電腦那頭的某人聊得熱鬧。
唐清和端着東西走近,看到的就是她眉眼柔和、唇角彎彎的模樣。把東西放在茶幾,他走近,俯視:“跟誰聊天?”
“喬小橋……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女孩。她各方面條件都蠻好的,我相信只要給她合适的機會,她肯定會在這個圈子如魚得水。”
唐清和在她身邊坐下來,伸手,筆記本電腦屏幕蓋下來。
李韻韻:“……”
唐清和一臉淡然:“你需要養傷。”
李韻韻有點茫然:“可我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啊
。”住院這一個禮拜就把她憋得夠嗆,現在被他打包帶到自己家,老佛爺一樣供起來伺候着,她真怕下周一到了公司适應不了從前快節奏的工作生涯。
而且她身上主要是外傷,脖子、肩膀、手腕,以及後背的一些擦傷,本質上并不影響她日常生活,嗓子因為外力作用有些腫,養幾天也就差不多了。
唐清和淡淡瞥了她一眼:“那還讓我熬湯做什麽?”
從上午到了家,就用各種眼神表情暗示他這個新上任的男朋友不夠體貼,飯是廚師做的,卧室是小時工收拾的,水果零食都有人準備,就連公司的事,他們兩個一整天足不出戶,公司以及她手底下那幾個得力幹将也會及時彙報各種最新消息,半點不耽誤事兒。
不是他不想做,而是确實無事可做。
可她李韻韻小姐當時是怎麽說的來着?“飯吃得噎得慌,想喝湯。”
臨時從唐清辰那兒借調來的廚師挽起袖子正要上,人家大小姐又發話了:“廚師做的跟從外面買的也沒什麽分別。”
這意思就是非要吃上一口他做的東西呗!
唐清和一句多餘的話沒有,換上家居服系上圍裙,轉身進了廚房。後面跟着某位一臉震驚外加忐忑的酒店大廚。
結果現在湯做好了,這位小姐說她“傷好得差不多了”,明顯滿腹心思都在網絡那頭的那個什麽橋身上。在唐大老板心裏,男人女人不是重點,凡是阻撓他
和眼前這位小姐在感情生活更進一步的,都是亟待解決的階級敵人。
唐清和也不多言,起身端起湯碗就要走。
李韻韻反應過來,伸手揪住……唐老板身後的圍裙帶子。
不得不說,這人長得漂亮,穿什麽都是道風景。他們星輝這位唐大老板,穿上正裝一絲不茍,換上休閑裝也俊逸非凡,如今系上這圍裙——李韻韻唇角翹了翹,真是清高中透着宛轉,宛轉中更顯可愛。
唐清和轉身,低頭,而後蹙眉。
李韻韻朝他笑了笑,先從他手裏接過湯碗,随後又拉着他的手,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來。
挪開毛毯,身體往前湊了湊,舀起一勺吹了吹,正要送入口中,李韻韻偏過頭,把勺子朝他遞了過去。
唐清和低頭嘗了一口,微微蹙眉:“有點太甜了。”
李韻韻自己嘗了一口:“蠻好的,我喜歡吃味道甜一點的。”
唐清和見她一邊吹着熱氣,一口接一口吃完整盅無花果雪梨湯,神色漸漸柔和下來,等李韻韻放下湯盅轉過頭,意外見到這人唇邊竟然噙着淺淺的笑。
李韻韻瞬間驚為天人:“其實你如果去拍戲,應該還蠻有觀衆緣的。”前提是他必須得記得一點:面帶笑容。
唐清和蹙了蹙眉:“湯好喝嗎?”
“還蠻好的。”
唐清和沉默了一會兒,或者說,是停頓了一會兒比較适合,因為下一秒,他伸手捏了捏李韻韻的下巴:“那就沒有什麽表示嗎
?”
李韻韻整個人呆住,過了大約半分鐘,才反應過來,連忙拉開他的手,一臉嚴肅地建議:“唐……清和,我覺得邪魅狂狷這個路線不适合你,你還是保持之前那樣,就挺好的。”
李韻韻覺得自己真實摸着良心提的懇切建議啊,畢竟唐清和此前雖然表情少了一點,說話刻薄了點,脾氣陰晴不定了點,但整體來講還是要顏值有顏值、要氣質有氣質的優質型男一枚。
邪魅狂狷諸如突然捏下巴這種套路,實在有點影響他此前在李韻韻心裏留下的高冷形象!
唐清和只愣了大約一秒,轉瞬就又撫住她的臉頰,附身親了過來。
大約昨日在車上那個親吻,他還處于學習摸索階段,當時李韻韻就覺得他後期蠻霸道的,可跟現在這個吻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此時的唐總,摸到了門道,總結了過失,親得又溫柔又肆意,溫柔得讓人甘于沉溺,肆意得又讓身為女人的李韻韻升起一絲本能的抗拒。
總結一句話就是:這家夥實在太會親人了。
長長一吻結束,唐清和看着她的眼睛亮閃閃的,捧着她臉頰的手指改為輕輕描摹她的唇瓣形狀,一邊說:“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關系,有幾點你需要注意适應。”
李韻韻還處于半暈狀态,一時間也沒聽出什麽不對,難得傻乎乎地點了點頭,聽這人繼續說下去。
“第一,有任何方面的要求,都要随時提,這樣
才有助于我們增進對彼此的了解。”
這一條聽起來蠻有誠意的。
“第二,對方為自己做了哪怕很小的事,也要記得表達謝意,這樣付出的一方才會更有動力。”
這句話聽起來似有所指啊……
李韻韻剛想提問,唐清和用食指點了點她的唇,說:“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需要時刻記得,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你的上級,你對我的态度,從現在起需要更正。”
李韻韻舉起右手,提問:“您說的太抽象了。唐總,能舉個例子嗎?”
唐清和握住她的手,輕點绛唇:“比如說,以後喊我清和。”
04
直到又一周後,李韻韻養好傷回到公司上班,工作間隙站在茶水間等着膠囊咖啡機運轉發呆,想起那天晚上唐清和說的那句話,還是忍不住想笑。
唐家到了這一輩排“清”字輩,父母給他取名“清和”,大抵是希冀他長大後為人處世可以做到清靜平和。可讓她直接喊他“清和”,将這兩個字咀嚼在唇齒之間,只覺清朗纏綿,尤其作為親近的人,當着他的面稱呼這兩個字時,總讓人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李韻韻忍不住捧了捧臉頰,最近天氣太幹燥了嗎,怎麽随便想一下這個人,都會覺得臉頰有點發燙。
“在想什麽?”
李韻韻吓了一跳,連忙放下手,轉身,卻不大敢直視對方的面容:“沒什麽。”這裏本是員工樓層的茶水間,唐清和
自己的辦公室是在大廈頂層的,也不知道就在她開小差的這麽點功夫,這位大少爺不辭辛苦跑到這一層來做什麽。
要是放在平時,李韻韻肯定早開口問他怎麽會找到這來,奈何她自己剛剛思緒纏綿,頗有點做賊心虛之感,竟然忘記應該先發制人。
唐清和自然也發覺她有些反常,更仔細端詳她的面孔:“你怎麽了?臉有些紅。”
李韻韻老大不自在地用手在臉畔扇了扇風:“可能最近有點肺熱。”
“那就別喝咖啡了。”唐清和看到她身後膠囊咖啡機亮着燈,便把自己手裏端着的水杯遞過去,“喝菊花茶。”
李韻韻接過茶杯,仍不肯擡頭。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之前在唐清和家中休養,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天天見面,日日相對,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別扭。反倒是乍然回到公司,重新回到每天忙忙叨叨的日子,每次見唐清和,都是和其他人一起,反倒體味到了幾分從未有過的羞澀和歡喜。
她也是第一次和人戀愛,自然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才最叫熱戀中的人欲罷不能、百試不厭。她之所以會覺得害羞,心生歡喜,自然也是因為她已經逐漸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
唐清和見李韻韻低着頭,也跟着低頭,看向捧在兩人手間的那杯菊花茶,說:“溫度剛好,嘗嘗。”
瓷白的馬克杯裏,綻開着一朵朵金燦而幼小的胎菊,看得出成色極好,
李韻韻嘗了一口,微低下頭,微燙的水汽撲面而來,含着菊花香味的水汽氤氲起伏,熏得人眼睛潤潤的很舒服。
她低着頭,小聲問:“有關我和你在一起的事,你都跟誰說了?”
唐清和見她臉頰仍有些紅潤潤的,忍不住擡手觸了觸。李韻韻的皮膚極好,她又素來不喜化妝,除了用一用口紅提氣色,常常素面朝天,觸在指尖有一種溫潤若玉的手感。他的聲音也不由低了下來:“Euan知道,我爸爸也知道,其他人還不知道。怎麽了?”
李韻韻搖了搖頭,過了好一會兒,她擡起眼:“可以先不要告訴其他人嗎?”
也不知是不是剛剛被菊花水暈染一番,她的眼睛看起來有點濕漉漉的。她的眉眼極清澈,這樣略帶懇求的神色,在她臉上是極少見到的。
唐清和看得心間一片柔軟,撫摸着她臉頰的手指緩緩畫到她的眉梢,語氣仍舊是溫和的:“你指的其他人,是誰?”
李韻韻抿了抿唇:“公司的人,還有……媒體。”
唐清和緩緩點頭:“可以。”沉默片刻,他又說:“你是怕我們最終不能結婚,被那些八卦雜志亂寫?”
李韻韻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她的想法太多、太亂,連自己都理順不清。他願意這樣想也好,至少她不用現編一個理由去诓騙他。
唐清和收回手指,沉聲說:“那好。以後在人前,我們仍舊是上級和下屬的關系。但
沒有外人的時候,你要記得我們的約法三章。”
想到最近這些日子,這位唐大老板針對“約法三章”對她做出的種種懲罰,李韻韻忍不住又有點臉頰發燙。
茶水間的門只是輕掩、并沒有上鎖,唐清和明明清楚這一點,仍然忍不住想要把她攬進懷裏親吻的欲望。他的手從她的臉畔垂落,撫在她的頸側,那裏的肌膚溫涼柔韌,還能感覺到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仿佛每一下的躍動和加快都是因為他……
也不知是不是他剛剛答允她不多聲張兩人戀情讓她內心柔軟,她的姿态是兩人陷入戀愛關系以來少有的馴服,唐清和起初只是用唇輕輕摩挲着她的唇瓣,卻在片刻之後忍不住加深這個吻,撫摸她脖頸的手也改為扣住她的後腦,将她彎折成一株花的姿态,捧在懷裏細細品嘗。
李韻韻在外人面前向來态度強硬,面對唐清和時也多有挑釁,可此時此刻,誠如唐清和猜測的那樣,她剛剛提出了一個任何男人都不會太愉悅的要求,尤其像唐清和這樣嚴肅到有些拘謹的性格,竟然會願意配合她不在公司衆人面前公布兩人的關系……李韻韻覺得心虛,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吻和索求,更忍不住心軟。可随着她的态度柔軟下來,才發現原來在戀人的懷抱裏全然放開雙手,一切交由對方掌控,竟然是如此甜蜜和美妙。
唐清和如何感覺不到李韻韻開始
的妥協和後來的全然沉迷,不禁心火更熾,索性一沉身,雙臂一鎖,将李韻韻整個人抱起來,放置在茶水間的桌子上,傾身更加霸道地吻了回去。
咖啡機自動傾倒出濃郁焦香的褐色液體,醇厚的香味充溢着整個房間,李韻韻鼻尖聞到這股氣味,突然驚醒,卻發現自己上身的藕粉色襯衣不知何時已解開三顆扣子,要知道女士襯衫與男士正裝襯衫大有不同,三顆扣子悉數解開,意味着她整件胸衣都露在外面,而唐清和向來冷峻的眉眼也染上些許赭紅,覺察到李韻韻的推拒,他先是狠狠親了一口她胸峰的白皙,随後才擡起頭,看向她時略一挑眉,神色裏很是透出幾分不滿:“怎麽?”
李韻韻何曾見過他如此孟浪的一面,不禁也有些呆了,直到唐清和見她遲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