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天
春天
林頌安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水花飛濺,身上的衣服因為被水浸濕,都貼在皮膚上,刺骨又難受。
她擡頭想和池聿說有點冷。
可看到那雙沉郁的雙眸時,讀懂他心裏的情緒,又轉而安慰道:“我沒事,回去洗洗就好了。”
“傻不傻,”男人用手裏的外套緊緊裹住她,“聽了這麽久,偏偏這個時候跑出來?”
……原來他一早就發現她偷聽了。
林頌安揪了揪他身前的紐扣,垂眸道:“我只是不喜歡她那麽說你。”
池聿輕哂:“說了這麽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次。”
林頌安輕輕皺眉,還想說什麽,卻被池聿緊緊攬在身側,而後提步往外走:“先回家,別感冒了。”
午飯沒吃成,兩人重新回到了家裏。
甚至林頌安出門前燒開的水都還沒涼,大圓也還在自己的小窩裏玩着丘詩芸帶來的玩具球。
一進門,池聿馬上打開暖氣。
他帶着林頌安進了浴室,拿過她平時用的毛巾,替她擦了擦頭發。
“下次別再擋在我前面了。”
林頌安扯了扯唇,半開玩笑:“你都不感動嗎?”
“不是,”毛巾還搭在發頂,池聿微微俯身,與她視線相平,語氣耐心低哄,“我不想你因為我受委屈,林頌安,不要把我看得太重要。”
林頌安蜷了蜷手指,想反駁,卻又無處說起。
她覺得池聿這話說得很讓人為難,哪有人和自己的女朋友說類似于“不要把他放在心上”這種話的?好像随時都會分開似的。
“冷不冷?”男人又把話拉回來。
林頌安點點頭,“有點。”
“洗個熱水澡,我去幫你拿衣服,想穿什麽?”
“灰色毛衣和牛仔褲,”林頌安說,“在櫃子第二層。”
“好,你先洗。”
說完,池聿把毛巾放到洗手臺上,便轉身出去了。他依言去林頌安的衣櫃裏找她要穿的衣服,身後一門之隔,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他沒有翻找,用視線淺淺一掃,最後定格在一處,伸手将上衣和褲子都拿了出來,重新關上櫃子門。
水聲未停,浴室門被霧氣氤氲得朦朦胧胧。
池聿擡手想要敲,可想了想,又放下了。他把衣服放在床上,走到客廳,垂首在手機上操作着,良久,才熄屏收回。
“池聿?”
林頌安扒開門縫,輕聲喚了句。
不過好久都沒聽到回應,房間內也沒有人,她猜池聿應該是出去了,目光停留在床上被男人取出來的衣物時,她索性裹着浴巾推門而出。
一個人在家住慣了,林頌安大多時候都很随意。
即便現在還沾着水的四肢裸露在空中,她也絲毫不覺得奇怪,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還在她家裏的男人。
池聿重新推門而入的時候,林頌安正站在桌前穿內衣。窗簾拉着,室內昏暗,姑娘下半身已經穿上了他取出來的長褲,唯餘腰部以上還裸露在空中。
朝着他的,是光潔白淨,又好看的背。
林頌安反手扣着自己的內衣扣子,看不清,有些吃力,弄了好幾次都沒弄好。
正打算放棄換一件時,她頓感身後壓過來一道身影,緊接着,指尖輕觸。
扣子扣好了。
林頌安下意識轉身,縮了縮身子,有些難為情。可男人在面前擋着,她又沒辦法去拿還放在床上的灰色毛衣。
“我以為你走了。”
池聿低低地“嗯”了聲,前言不搭後語:“沒走。”
“我——”想拿衣服。
只是話沒說完,唇上落了一抹溫熱,林頌安雙睫微顫,尚未閉起的眼看清了男人近在咫尺的臉,呼吸一滞。
池聿吻着她,雙手撐在她身後的桌子上,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裏。
剛洗過的長發還在往下滴水,怕她冷,他又擡手摟住她的背,将掌心的熱度傳給她的肌膚。
林頌安順勢往後,臀部抵着桌子邊緣,雙手扯着男人腰間的衣服布料,仰頭回應,像是把自己獻上一般,仔細又真誠。
舌尖抵入,交換呼吸,靜谧的房間內,唇齒間的暧昧聲響不斷。
池聿眼皮微擡,瞥見面前不斷顫抖的睫毛,喉嚨一緊。
他松開糾纏,氣音混啞:“冷麽?”
林頌安眼尾發紅,更靠近他些,吐出一個字:“熱。”
池聿扯了扯唇,像是笑了下。
他吻過她的眼睫、鼻尖,最後又停在唇邊。
“那再親一會。”
……
林頌安腿都要軟了。
明明是他幫忙扣上的扣子,最後不知怎麽,又被他親手解開了。肩帶搖搖晃晃地挂在臂彎時,還有一只作亂的手,代替了它本該在的位置。
林頌安覺得有些憋屈,憑什麽他穿得好好的,而自己在他懷裏就像個暴露狂似的。
于是乎,她沒忍住地把他身前的一排紐扣全扯掉了。
到頭來,還是被門鈴聲打斷。
池聿出去開門,她留在房間內把衣服穿好,整理衣領時,不妨看見脖子側邊處的紅痕,又欲蓋彌彰地往上扯了扯。
“是誰啊?”
“閃送。”
池聿拎着袋子放到桌子中央,打開,仔細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
林頌安跪在鋪了地毯的地面,雙手撐在桌面,探過身子:“叫了什麽?”
“日料。”
身形微頓,林頌安想起剛才自己說過的話,又問:“醫院附近新開的那家?”
“嗯,不是想吃嗎?叫閃送方便點。”
“噢。”
剛才鬧了這麽一出,池聿下午還要上班,再出去吃也來不及了。林頌安早就餓了,這閃送到得倒正是時候。
“你,”她頓了頓,又說,“剛剛……她走了嗎?”
池聿知道她的意思,口吻淡淡:“不知道,應該回去了,不管她。”
雖然不知道張許婷是怎麽打探到這來的,但池聿知曉她的性子,不過是閑在家無聊,出來找點事情鬧罷了,新鮮勁一過,她就回去了。
“她為什麽對你态度這麽差啊?怎麽說也是母親……”
池聿夾了一塊壽司放到她面前,淡淡道:“快吃吧。”
很顯然,他不想多說。
林頌安微頓,垂眸夾起,蘸了點芥末。
雖然知道窺探人過去的隐私并不好,可她還是覺得失落,在她的印象裏,池聿好像極少主動和她講自己的心事,大多時候一笑了之,輕飄飄的。
總讓她有心無力。
把壽司塞進嘴裏,林頌安含糊不清道:“她知道你上班的地方了,以後再去找你的話,你就直接報警吧。”
池聿伸手取下她嘴角的米粒:“好。”
-
之後直到林頌安開學,張許婷都沒再來過。
大學最後一學期,林頌安幾乎沒有什麽課程,周圍人大多都趁着時間富足,在校外找了實習,而林頌安重心還是在編舞,同時準備畢設和論文。
周樂這學期仍在洛北舞蹈學院任教,而她也很遵守約定,沒什麽事情的時候,就讓林頌安到舞室找她,指點一二。
偶爾周老師從明江回來,還會給她帶好吃的明江特産,林頌安每回都覺得受之有愧,但周樂性格溫柔,明明兩人差了十幾歲,相處起來倒更像朋友。
冰雪消融後,春天很快就到了。
林頌安難得認為自己今年的狀态特別好,或許是找到了想做的方向,也可能是有池聿在身邊,生活有了盼頭,讓她覺得,就這樣過完一輩子好像也不錯。
三月中旬某天,她照例去舞室。
彼時的周樂正坐在鏡子前,打字回複手機裏的信息。
“周老師。”
“來了。”
“嗯。”
林頌安正準備熱身,周樂卻先同她招了招手:“你先過來,我跟你講個事。”
“怎麽了?”她依言坐到她面前。
“這學期結束,我估計就回明江了,”周樂說,“舞團那邊工作多了,我也不好繼續兩頭跑。”
“這樣啊。”
“還有就是,我不知道你畢業以後有什麽規劃,明江那邊,有個編舞師的名額空出來了,我暫時和舞團推薦了你。”
林頌安微怔:“我嗎?”
“嗯,工資還算可觀,也有分配公寓,待遇不比洛北這邊差,”周樂說,“但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明江發展。”
照理來說,許多人畢業找工作,無異于從零開始。
周樂提出的聽上去似乎不錯,而且她也在舞團工作,有熟人陪着,倒少去了一些适應的過程。
只是。
“老師,我還沒想過去洛北以外的地方。”
“能告訴我理由嗎?”
“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在洛北待慣了,換城市估計很難适應,一直以來也都沒這個打算,”林頌安說,“而且我男朋友也在洛北,我還沒跟他讨論過我畢業之後的事。”
周樂點點頭:“我也理解,畢竟家在這嘛。”
“嗯。”
“反正這才三月,你可以再想想,明江離洛北雖然不近,但說遠也不遠,高鐵四個小時,平時放假你也可以随時回來,”周樂說,“随你意願吧,男朋友……看他能不能接受異地戀了?”
林頌安不禁笑了下,提起她的丈夫:“您過來洛北上課,丈夫是能接受異地戀嗎?”
“他啊,不能,”周樂莞爾,“所以這不是還陪着我過來了?黏人死了。”
“那是愛你。”
“你男朋友不黏你?”
“還好,看上去倒像是我比較黏他。”
周樂拍拍裙擺,站起身:“你這樣以後要吃虧的。”
踩着下課鈴離開舞室,林頌安先回宿舍洗了個澡。
丘詩芸在校外租了個房子,和隔壁宿舍的肖恬合租,這段時間倒是很少回學校住了。而大圓也已經被她接走,家裏僅剩一點小家夥沒有吃完的貓糧,最後也被丢掉了。
洗完澡,林頌安打車到湖濱世紀。
這個點池聿應該還沒下班,她正想着,乘坐電梯上樓,到他家門口時,不妨看見門前站了一個人。
背影些許眼熟,但林頌安認不出是誰。
“你——”找人嗎。
話還沒說完,那人聽到動靜轉身,林頌安才看清他的臉。
“岑競一?”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這個名。
岑競一顯然還記得她,朝她點頭,繼而道:“你也來找池聿?”
也?
林頌安看着他點了點頭。
岑競一擡手随意一指:“沒在家呢,敲了半天都沒開門。”
“他還沒下班,要六點,”林頌安簡單解釋了句,又繞過他,用鑰匙開門,“你先進來坐坐吧。”
看着她熟練地操作,岑競一竟有些愣,他沒進去,依舊站在門口。
“你不是沈澈的朋友嗎?”
林頌安回頭,不解地望向他,沒說話。
岑競一把剩下的話補充完:“那怎麽和池聿這麽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