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首情歌
23首情歌
時常有顧客會給許鈞聞送酒這件事,在酒吧的服務生和常客們眼裏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因此在時缈表示要給臺上的主唱送一杯酒的時候,服務生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帶有“意料之外”含義的情緒,只是在她選了酒品之後,忍不住多看了這個姑娘一眼——
在知道這個年輕帥氣的駐唱歌手從不喝顧客送的酒之後,有些人既想要露這個臉,又不想白把酒錢打了水漂,就會點一些最便宜的啤酒意思意思。
還有些不差錢的主兒,為了彰顯自己的與衆不同,也會從酒吧的自創酒單裏選。
他服務過的顧客裏,尤其是給臺上那位點酒的女顧客,大部分都會選一些酒精度數不高,但看上去顏色很漂亮、杯口帶着裝飾的小甜酒。
可眼前這個看上去剛成年不久的漂亮姑娘,一上來就選了一杯他們首席調酒師引以為傲的作品。
深藍色的液體入口時帶着清甜,後勁卻醇厚辛辣。
是一般人都不大能接受的十分具有反差感的口味。
“好的。”
但作為一個服務生,他的本職工作就是為顧客提供優質貼心的服務。
因此他将時缈的點單報給吧臺的調酒師,不久後又用托盤端着那杯宛如藍寶石一般的特調酒來到小舞臺。
“這是18號臺那位顧客請的。”他避開麥克風,低聲對許鈞聞說道。
雖然臺下的其他顧客不知道酒究竟是哪一桌的顧客點的,但服務生會把桌號告訴歌手本人。
畢竟酒吧并不禁止員工和顧客發展私人關系,更何況只是一個駐唱歌手而已。
但依照他們對許鈞聞的認識和了解,雖然有時候許鈞聞看起來表現得有些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他骨子裏并不是一個會動歪心思的人。
否則,他也早就不會在這裏當個駐唱歌手了。
所以這一次,服務生習以為常地報出了臺號之後,就要端着托盤離開——反正大家都知道,許鈞聞不會留下這杯酒的。
“等等。”
服務生轉身的動作被許鈞聞的話截住。
“18號桌?”許鈞聞重複一遍。
“對。”
“放這兒吧。”
許鈞聞指了指麥架旁,空空如也的白色小圓桌。
服務生愣了一下,再次确認道:“放這裏嗎?”
“算了。”
許鈞聞又改了口。
就在服務生以為,許鈞聞之前選擇留下那杯酒是以為那杯酒是自己朋友點的,卻發現自己認錯了人的時候,許鈞聞伸手将那杯“曠野枯潮”拿了起來。
越過昏暗的環境和人潮,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
許鈞聞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遙遙舉了舉杯,微微湊近麥克風:“最後一首歌,祝大家都能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而後擡手飲了一口杯中的酒。
随着他仰頭的動作,許鈞聞棱角分明的下颌線暴露在燈光下,突起的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起伏滾動。
浪蕩又性.感。
杯中的酒還剩一半,許鈞聞将它放在小圓桌的正中央。
像是頂端空蕩蕩的冠冕上終于嵌上了一顆耀眼的水藍色寶石。
頭頂冷白色的燈光打在桌面上,一場無聲的加冕。
臺下一陣輕微的騷.動。
不少人都順着許鈞聞剛才看過來的動作,朝時缈她們所坐的位置張望。
尤其是之前,給許鈞聞送酒卻被拒絕的那桌京大女生,更是伸長了脖子試圖找到讓許鈞聞打破原則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坐在時缈身邊的顧夢瑤更是目睹了從她點單到許鈞聞喝下那杯酒的全過程。
“我去,姐妹,有點兒東西啊。”
顧夢瑤晃了晃時缈的手臂:“坦白交代,之前你們在酒吧相遇的時候到底還發生了什麽?”
許鈞聞上臺之後,時缈就簡單給顧夢瑤概括了一下他們上一次在酒吧見面時的場景,自然也講述了自己把許鈞聞和汪樂誤認為油膩搭讪男的烏龍。
惹得顧夢瑤笑個不停:“不是我說啊姐們兒,就許鈞聞學長那張臉,怎麽看他都應該是被人搭讪的那一個才對啊哈哈哈哈。”
時缈無奈:“顧夢瑤同學,你以貌取人的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況且當時環境又暗,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站在我室友面前,我可不得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嘛。”
聽見顧夢瑤的追問,時缈聳肩:“沒有了。”
“真的?”
“真的,比珍珠還真。”
顧夢瑤看了看臺上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小姐妹,忽然意味深長地一笑:“我說,你剛還說我以貌取人呢,你敢發誓,你這不是見色起意?”
音響裏再次徐徐傳出許鈞聞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歌聲。
時缈笑笑,并沒有為自己辯護,只是将桌上剩下的酒一口飲盡,起身對顧夢瑤道:“我去趟洗手間。”
*
很多時候,女生在商場使用公共衛生間的時間看似很長,但實際上有一大部分時間都耗費在了排隊這件事上。
等時缈從洗手間出來,方才的歌聲已經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節奏感很強的無歌詞bgm。
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她來洗手間已經過去了近五分鐘。
想必是許鈞聞的最後一首歌已經唱完了。
——時缈的腦子裏沒由來地忽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說不上此刻心頭閃過的那絲微妙的感受是不是應該被稱為“遺憾”。但時缈必須要承認,今晚在看清許鈞聞的長相之後,她确實有一瞬的驚豔感劃過心底。
扶手和牆壁構成的夾角裏站着一對靠在一起黏黏糊糊地說着悄悄話的年輕男女,時缈對這種場面沒有任何興趣,微微偏過頭從他們身側繞過去,沿着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
終于在那對情侶離開了她的視野範圍內,時缈才終于收回了無處安放的視線。
下一秒,出現在她視野正前方的,先是兩條筆直的大長腿,那條工裝褲對時缈而言非常眼熟,沿着褲縫看上去,是一只垂在身側的手,手背筋絡微微突起,指縫之間還夾着一點猩紅。
見她看見自己,那人将自己手裏的煙按滅。
狹窄的過道因他斜倚的姿勢占去了一多半的空間,時缈微微挑了下眉,停下腳步同那只手的主人對視兩秒。
見對方沒有給她讓路的打算,便側過身,打算從他面前擠過去。
誰料被人長臂一伸,攔住了去路。
“找我?”時缈仰頭。
許鈞聞一手搭在扶手上,黢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卻沒有說話。
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夾雜着煙草味四散在空氣裏,順着時缈的呼吸,被她吸進身體裏。
尼古丁殘留的氣味與她的身體産生了不可名狀的化學反應,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的肺部燃起,将她身體中的空氣和血液一同蒸發,然後再随着她吐氣的動作鑽出來,與他的氣息混合在一起。
小舞臺上似乎有新的樂隊登場。
和許鈞聞的風格不同,對方似乎走的是爆炸金屬搖滾的狂野路子,巨大的鼓點聲震耳欲聾。
可偏偏,時缈還是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真神奇。
時缈以為他是因為酒吧的音樂聲太大,沒聽見自己剛才的話,耐心地又問了一句:“找我有事嗎?”
許鈞聞仍是只看着她,沒有開口,眼神卻專注在她身上,仿佛要形成一個漩渦,将她整個人全部吸進去。
這人又在搞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
時缈原本就不是個十分好脾氣的人,兩次問話得不到回答,擡手就要推開許鈞聞攔住她前路的胳膊。
“哎——”
一個聲音從許鈞聞的身後傳來。
“找你半天了,你躲到二樓來幹什麽?”
是汪樂找了過來。
雖然時缈的個頭不矮,但比起許鈞聞還是差一截的,加上她為了跳舞常年控制體重,因此許鈞聞的身形恰好将她遮得嚴嚴實實。
汪樂并沒有看見她,一邊走上前拍拍許鈞聞的肩膀,一邊像個操碎心的老媽子似地碎碎念:“你那點酒量你自己還不清楚嗎?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平時不是從來不喝顧客點的酒嗎,今天破例也就罷了,一破還就直接破的是‘曠野枯潮’,我是不是還得誇你一句‘英雄好膽量’啊?等會兒要是被放翻了別指望我把你扛回宿舍啊。”
時缈推開對方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聽見了什麽?
這人該不會一杯就倒吧?
不會吧??
時缈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目光狐疑地落在許鈞聞身上。
這麽一說——
他看人的眼神确實和之前打照面的時候比起來要僵硬一些啊……
所以,許鈞聞可能不是因為音樂聲太吵而沒聽見她的話,而是因為喝多了反應和感官都變遲鈍了?
“啊,學妹。”
汪樂搭上許鈞聞的肩,将他撈到自己身前,視線這才越過許鈞聞的身影,看見了時缈。
汪樂不知道許鈞聞今晚在想什麽,但此刻他福至心靈地産生了一個直覺般的念頭——剛才許鈞聞逞能硬喝的那杯酒,應該是這個姑娘送的。
好好好。
合着是在漂亮妹子面前裝了個大的。
汪樂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時缈。
同時,他也有些心虛。
他兄弟剛在臺上裝了一波,這會兒搞不好就被他原地拆臺了……
他該不會搞砸了點什麽事兒吧?
汪樂試圖彌補:“那什麽,剛才,今天晚上吧……”
時缈點點頭,以為汪樂是擔心自己将這件事說出去破壞他們樂隊在小迷妹們心裏的形象,擡手了然地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吧,我也是剛剛才來,什麽都沒聽見。”
??
汪樂愣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麽把這個場面圓過去,時缈就已經朝他笑笑,從他撈過許鈞聞後走廊空出來的間隙處擠出去,溜走了。
等等啊妹妹!
我還能解釋一下的啊!!
你別走得這麽快啊!!!
*
想起自己當初無意中撞破了許鈞聞的“秘密”的場面,再看了眼如今面不改色地在鏡頭前以“酒精過敏”作為借口躲酒的當事人。
時缈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以其他人各自交談的聲音作為掩護,壓低聲音故意問他:
“你真的酒精過敏啊?”
許鈞聞偏頭,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