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比蘋果更甜點兒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你比蘋果更甜點兒
李樂天雖然很想說點兒讓方旬高興的話, 但他實在是太麻了,面無表情打開工作群給方旬看。
群裏早就亂成一團。
因為突然登頂的熱搜, 工作人員都沒準備好,觀察輿論方向似乎也不需要公關。
方旬看不懂,“這怎麽了?”
李樂天:“他們不是讓你問MBTI嗎?”
方旬點頭:“對啊。”
李樂天表情繃不住,想要抱頭鼠竄:“那你問LGBT幹什麽?!啊?你問LGBT,林光逐可不是要看着你笑嘛,他沒當面笑你都算他有禮貌。”
方旬覺察到有一絲不對勁, 回過神來:“我把這兩個東西弄混了?”
李樂天心道你才發現:“對。”
方旬皺眉:“那我剛剛問的是什麽?”
李樂天:“你問林光逐是不是同性戀。”
方旬:“……?”
方旬:“!!!”
李樂天看他此時的表情,本來還心态炸裂, 突然感覺好受多了。
方旬靜默了足足一分鐘,才開口,聲音非常凝澀:“你……給我看看我的手機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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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樂天:“你的老鄉都在笑你,惡評,建議別看。”
方旬:“…………”
收音設備調節完畢,錄制繼續進行。
幾輪問答後, 陳麥啞口無言:“旬哥你也太厲害了吧。雕塑的文藝常識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那些人名跟繞口令一樣你是怎麽知道的。”
說完, 陳麥又轉向林光逐,笑着叫:
“林老師,你是不是提前透題給旬哥了?”
林光逐拿着臺本, 含笑看向方旬。
方旬:“……”
方旬總算是知道林光逐這一下午到底在笑什麽了。
那邊, 林光逐低頭翻閱臺本。
“他是很厲害。”
方旬心跳加速, 又看見林光逐看向這邊,桃花眼輕輕彎下,聲音很輕:“畢竟他的LGBT是ENFP,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是這樣。”
方旬:“…………”
被喜歡的人無情嘲笑了, 但他居然感覺這滋味還不錯,就莫名的覺得渾身酥麻。
嘶……
心裏還挺爽。
**
下午的游戲環節結束,最終是方旬取得了勝利。
陳麥備采時苦笑感嘆:“誰能比得過旬哥呀,為了贏什麽招數都使得出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他勝負欲這麽強。”
工作人員笑着問:“聽說晚餐的時候你私下裏問他為什麽這麽想贏了?”
陳麥點頭:“對。”
說着就笑了,覺得這很離譜:“旬哥跟我開玩笑呢,他說想讓林老師給他戴水晶花冠。”
工作人員聽了也笑。
“聽起來,像幼兒園的小朋友想要喜歡的老師給他貼小紅花。”
大家都覺得方旬在開玩笑,可是錄制最後的“頒獎”環節,方旬黑臉了。
任憑李樂天正鏡頭外怎麽給他使眼色,眼皮都眨抽筋了,方旬還是沒個笑容。
為他頒獎的NPC是個行業內小有名氣的攝影師,冷汗淋淋将花冠戴到方旬的頭上。動作間總感覺一陣一陣冷風往自己身上呼嘯。
“收工——”
有人在鏡頭外打板鞠躬:“各位老師辛苦了,合作愉快,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合作。”
嘉賓們簡單寒暄後各奔前程,趕飛機的趕飛機,回酒店的回酒店。工作人員們也開始收拾現場的拍攝設備與垃圾。方旬找到導演,問:“最後頒獎環節不是林光逐上嗎?”
導演愣了下才說:“原本是他,但林光逐下午接了個電話,急急忙忙離開了錄制現場,先回酒店了。聽他的意思想今晚回杭州。”
“……”
“好像是醫院打過來的電話。”該有的素材已經有了,對方畢竟是家裏出事,導演也不至于在這個節骨眼上攔人,這多得罪人。
連忙讓林光逐先回去處理家事。
聽見醫院兩個字,方旬心裏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等他心事重重趕到酒店時,林光逐還沒走。
酒店房門大敞,兩個行李箱擺放在地面,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箱子卻還沒合上。林光逐在酒店的露臺打電話,聽見敲門聲回頭看了眼。
而後放下手機捂住聽筒,小聲:“怎麽了?”
方旬:“能進嗎?”
林光逐:“嗯,把門帶上。”
方旬進屋時刻意觀察了林光逐的表情,青年看起來有些疲倦,錄節目時的妝發還沒來得及卸掉,在露臺昏暗的燈光中越顯膚色白皙,一切都看起來按部就班,只有隐隐發白的唇色,方且能暴露一絲青年此時的不知所措。
“你先打電話。”
“嗯。”林光逐點了點頭,繼續與手機另一端的人對話。
“改簽不了,前面的航班沒有人退票。”
“不行,我想今晚就回去。”
“實在不行就開車回杭州,幾小時就到了。”
幾次對話後,這次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方旬都以為電話挂斷了。林光逐才聲音沙啞說:“尿血是不是就代表着,我媽快不行了。”
方旬心裏一緊。
他不認識林光逐的母親,但是這并不妨礙他聽到這句話,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他能夠感受到林光逐聲音的顫抖,以及不舍與害怕。
他仿佛能身臨其境,他恨不得能替人類承受這種折磨。
電話挂斷後,林光逐在露臺吹了足足一分鐘的冷風,才走回來。
迎上林光逐疑惑的目光,方旬起身說:“你坐誰的車回杭州?”
林光逐看手機:“在看順風車。太臨時了,發出去的訂單沒人接。”
方旬想了想,“我借一輛,開車送你。”
“……”
“我……我正好也有急事要回杭州,咱們順路。”方旬打開手機,開始在人魚群裏緊急搖人,問誰在上海有車。
他急得團團轉,聯絡好車輛後擡頭一看,看見林光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合上了行李箱,曲膝坐在行李箱上,桃花眼微紅盯着他。
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方旬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茫然說:“走不走?”
“走。”
林光逐收回視線,盯着地面眼眶更紅。開口時聲音低低的,“方旬,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這次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方旬靜默片刻,說:“舉手之勞。”
他很想在這時候能抱一抱林光逐,但他現在又以什麽身份去抱對方呢?
他們現在連朋友都算不上。
從上海到杭州中間有幾個服務區,今晚恰好下了大雨,人魚是一點兒雨都不能淋的,這是變成人類的代價,淋雨對于他們來說等同于千刀萬剮。方旬根本不敢下車,看到車窗上的水漬都覺得心有餘悸,不過林光逐本身也不想在服務區停。
兩人一路無言坐在車上。
快到最後一個服務區時,醫院那邊又打來了電話。
林光逐示意在服務區停車。
打着傘,下車在服務區裏接了這個電話。
對話持續了足足有半小時。
方旬在車上心焦如焚,生怕這通電話傳來的是不好的消息——病危通知?死亡告知?
車窗外雷電交加,每一聲都宛若撞鐘一般轟在人的心坎上。他更擔心那通電話其實早就結束了,只是林光逐挂斷電話後太傷心,一個人躲在服務區裏哭。
只是想想都心疼壞了。
車上唯一一把傘被林光逐拿下了車,方旬即便想下車看看,也辦不到。
就在方旬準備一鼓作氣沖到雨裏時,服務區那邊晃來了一把眼熟的黑傘。方旬這才沒犯渾,安安靜靜在車上等待。
幾分鐘後,林光逐上了副駕。
方旬小心翼翼觀察這人的表情,發現對方似乎松懈了下來,正彎唇笑着,還有心情問:“你累不累,累的話換我開?”
“沒事,不用換。”
車輛重新上路。
林光逐低頭看手機,突然說:“你看熱搜了嗎?”
方旬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
“沒看。但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麽。”
林光逐笑了,“熱搜第三是‘方旬的LGBT是ENFP’。你知道LGBT是什麽意思嗎?”
方旬:“……”
林光逐收回視線,看着手機屏幕偷笑,“你應該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幹出這種事兒。”
方旬無奈偏眸看他一眼,這是真沒事了。
還有功夫調侃。
見林光逐真的心情轉好,方旬才敢放心問:“家裏有人住院了?”
林光逐說:“嗯,我媽身體不好。剛剛就是她打電話給我的,要我別大半夜開車回去,外面還下雨了,不安全。”
頓了頓,又解釋:“下午她尿血。護工吓得不輕,發消息給我時說得很嚴重,我還以為……總之剛剛問過醫生,是新換的酚酞藥物導致尿液變紅,不是真的尿血了。”
方旬松一口氣,“那就好。”
車都加上高速了總不能這時候又開回去,而且他們已經快到杭州。淩晨三點半,汽車停在了醫院地下停車場,這時候住院部禁止進人,林光逐打算找個地方待到天亮,等醫生上班正好去門診樓拿檢查報告。
雨停了。
方旬下了趟車,回來時左手右手拎着兩大包水果,他甚至還買了束花。
林光逐微愣,看着方旬折過身将花與水果放在後排。白天工作了一整天,晚上又開了幾小時的車,鐵打的人都會累,駕駛座上的男人卻精神奕奕,俊美無瑕的面容被地下停車場的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唇角期待勾着抹笑。
林光逐撐着座位往上坐了點兒,感到意外。
“我以為你準備回家。”
方旬說出了只要是中國人都認可的一句話:“來都來了。”
林光逐迅速折服于這四個字。
“那你……也打算在車上等到天亮?”
方旬:“嗯。”
林光逐摸了摸發熱的耳垂,初春,氣溫還沒有完全回暖。車裏開了暖風的空調,前方的排氣扇直直對着他喉嚨那個位置吹,像有人用發絲輕輕撓過那一片肌膚,惹得喉嚨癢癢。
一般情況下,只是剛認識的鄰居而已,沒必要陪對方從深夜等到早上八點吧?
他們兩人都是第二天下午有工作,最後的休息時間,自然要趁着現在趕緊睡一覺。林光逐将車座放平,合眼睡覺,意識迷迷糊糊時,他感覺到主駕駛上的男人動來動去,偶爾還回頭檢查花束是否還新鮮。
等天亮。
提着一大堆東西去門診樓取報告不方便,林光逐就說:“住院部六樓右轉第五間病房,三床。你先過去吧,我去拿個檢查報告就來。”
“好。”方旬應下。
而後又回頭檢查鮮花是否新鮮。
林光逐失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這人看起來似乎有點兒緊張?
都快一米九的大高個,縮在駕駛座上手腳都施展不開,繃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
林光逐心想,居然還挺可愛。
**
“住院部六樓右轉第五間病房,三床。住院部六樓右轉第五間病房,三床。”方旬反複在心裏默念,生怕記錯,緊張到想撞牆。
在塔斯曼海島上時,他就時常聽見林光逐提起賀霞。他喜歡的人類,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提起母親時冷淡的面孔總是會柔和下來。
錄音筆錄下的所有話語都證實,林光逐非常重視賀霞,因此方旬也就格外擔心。
怕賀霞不喜歡自己。
住院部六樓右轉第五間病房。
方旬找到了病房。
三床。
方旬找到了床位。
大清早的,醫院就已經收了陪護人員的小床。病房裏共有三張床位,隔簾都被拉開,幾個病人與陪護都在聊天,乍一看見一位身高腿長的年輕帥哥走進來,都下意識停下閑聊。
方旬直奔三床。
看見了床位上的女人。
讓他意外的是,林光逐的媽媽很年輕,按理來說兒子都二十五了,當媽媽的再年輕,也至少得有四十多歲。可床位上的女人看起來不過才三十歲出頭,容貌普通卻眼角洋溢幸福。
——人類應該長得更像他爸爸。
方旬抛卻雜念,将水果放到床頭櫃上,獻上一束鮮花,擺出了應對頒獎典禮高清攝像頭的謙虛姿态,風度翩翩微笑說:“阿姨你好,我是您兒子的朋友,陪他來醫院探望您。他現在去取檢查報告了,一會兒就來。”
女人認出了方旬,愣愣點頭回:
“噢噢,你好。”
與此同時,病房門口有病人家屬激動往裏偷看,顯然也有人認出了方旬。病房裏有比較機靈的人,連忙去把門關上,防止有人偷拍。
方旬:“阿姨您口渴嘛。”
他笑得非常乖巧,給女人倒了杯水。一會兒倒水一會兒往外拿水果,“阿姨您餓的話我給您削個蘋果吧!”
“好……”女人的表情有點兒懵。
賀霞從廁所出來時,就看見隔壁病床有個帥氣的年輕人忙前忙後,一會兒倒水一會兒說冷笑話哄鄰床女人開心。還說:“您兒子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只要和他相處過就都喜歡他。我經常聽他提起您,早就想來見您一面了。”
等方旬去洗水果。
賀霞困惑問鄰床:“你兒子不是才五歲嗎?”
鄰床一臉懵逼:“對啊。”
賀霞:“那這個年輕人……?”
鄰床:“不曉得啊,他突然就過來了,端茶又倒水的。”
鄰床又說:“我打個電話問問幼兒園老師。”
電話打完後在場人面面相觑更懵逼。這時候方旬洗完水果從廁所出來,坐到了三床的陪護位置上,微笑說:“阿姨,您看起來真年輕,我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您是您兒子的姐姐呢。”
女人:“…………”
身後二床,“噗嗤”一聲笑。
方旬轉頭看。
賀霞掩唇笑着說:“她本來就年輕。”
方旬反應過來,急忙回頭沖女人說:“對,您不是看起來年輕,您本來就年輕。”
林光逐進病房的時候,還沒看見人呢,就聽見簾子後傳來方旬的聲音:“我一直覺得您兒子長得好看,還在想他是遺傳誰呢。今天一見到您我就知道了,您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林光逐轉過簾子一看,沉默了。
方旬在給他不認識的人削蘋果,他媽正坐旁邊笑得合不攏嘴。
賀霞原本就猜這個年輕人應該是找錯人了,見到林光逐進來,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她心感好笑想提醒方旬,又看見自己的兒子彎着唇角低頭折起檢查報告,靠着三床床位的欄杆問:
“我和我媽很像嗎?”
方旬昧着良心:“像,太像了。”
林光逐意味深長“噢”了一聲,笑着看了眼賀霞,又諄諄善誘問方旬:“哪裏像啊?”
方旬:“……”
方旬看了眼女人,又看了眼林光逐,繼續昧着良心說:“鼻子嘴巴眼睛眉毛都像。特別是眉毛!還有,呃,你倆發質也特別像。”
發質像都扯出來了。
賀霞都不忍心聽下去了,譴責地看了林光逐一眼,意思是你別總是逗人家。
林光逐迎着賀霞的視線,唇角笑意加深,下颚沖方旬那個方向揚了揚。
好像在說:“多有意思。”
順着林光逐的視線看過去,賀霞無奈剛要再提醒,眸光一閃,瞧見了方旬耳垂上的耳釘。
她心中一驚,來回看這兩人數眼,突然也不急着提醒了,無語笑着搖頭,靠回了床上。
林光逐也背對賀霞坐到了陪護位置上,一言不發看着方旬削蘋果,而後遞給病床上的女人。
“阿姨我特地問店家選了看起來甜的。你喜歡吃甜蘋果嗎?”
林光逐:“我媽不喜歡。”
病床上的女人同時出聲:“喜歡。”
方旬困惑:“阿姨說她喜歡。”
林光逐唇角勾起,清晨的陽光溫暖又清新,他單邊手肘撐着床頭櫃,手掌托着臉說:“阿姨說她喜歡,但我媽不喜歡。”
方旬:“……”
林光逐:“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後面這位一直在憋笑的女士才是我媽?”
距離很近,方旬能夠清晰看見人類青年的笑眼,眸光柔和映着微光。方旬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苦橘在大雨滂沱中醞釀了一夜,味道酸酸甜甜帶着十足誘惑人的吸引力,聞着喉嚨裏都口幹躁癢。
方旬又聽見他笑着說:“蘋果甜不甜我不知道,但你好像比蘋果更甜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