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學術交流
腦子裏“轟”一聲響,方旬被震撼到面紅耳赤,語言組織能力都退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林光逐是怎麽做到的?他到底是怎麽能說服自己和不喜歡的人做這種事情?
他難道都不覺得厭惡嗎?
“不用試。”方旬毫不猶豫斷然拒絕,單手将林光逐拎開,說:“我忍一忍就行了。”
林光逐沒走開,挽起衣袖晃了晃手。
“你确定還能忍?”
人類青年的手白皙修長,指腹與掌心都幹幹淨淨,指甲修剪得圓潤,甲色是非常健康的粉白色。輕輕晃動的時候,海水漣漪也跟着晃。
方旬視線控制不住跟着這只手,一時語塞。
拒絕的話語就在嘴邊,說不出來了。
良久才悶悶不樂問:“你是自願嗎?還是形勢所迫,你不得以才被迫幫我。”
林光逐語氣淡淡道:“從小到大,我不自願的事情沒有人能逼我做。”
“……”
“我也有私心。我對人魚這方面蠻好奇。想看看你待會的反應和《航海奇遇》裏寫的第三點特性是不是一模一樣,實驗知識遠比理論更夯實。”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方旬也沒什麽能拒絕的了,且他現在是真的很難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他心一狠,閉眼說:“好吧,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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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逐:“那我先洗個手。”
林光逐洗手的動作非常慢,慢到不可思議,每一根手指都要洗到位。方旬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不放點兒音樂嗎?”
林光逐一邊洗手一邊擡眼,“大小姐,我現在從哪兒給你偷一臺音響來。”
方旬遲疑道:“可是我聽說你們人類幹這種事情的時候,想要氣氛好都會放點音樂。你一個人類你不知道?”
林光逐:“我又沒和別人做過,我也沒看別人做過,我怎麽知道他們放不放音樂。”
聽見林光逐也是第一次,方旬心裏暗爽,強忍着不表現出來,想裝作自己很平靜。
他的語氣也确實很平淡,“你不看片兒?”
“……”林光逐洗手的動作一頓,低下頭悶悶笑了好幾聲。
直把方旬笑到裝不出平靜,有些惱羞成怒了,他才走近方旬,說:“你一條在海裏長大的人魚,居然知道這東西,知識學得還挺雜。”
方旬皮笑肉不笑舔了舔後槽牙。
“沒看過可以直說,別扯遠。”
方旬還想再繼續說話,可林光逐已經一言不發伸手握住他尾鱗中那裏,方旬猝不及防,隐忍悶哼一聲,眼尾都浮上了一層被刺激到的紅。
他等待林光逐的下一步動作,可這時候林光逐又不動了,盯着他警戒道:“你會不會突然咬我?”
方旬:“……?”
林光逐道:“你上次咬我的時候也是這表情。”
方旬被氣笑,深吸一口氣才能出聲,嗓音啞到讓人聽着都覺得心驚肉跳。
“不咬你,放心。”
林光逐才放心,說:“那好吧。我開始了,手藝活一般,你多擔待。”
方旬原本以為自己現在的心情已經很奇怪了,可當真正開始之後,他發現他的心情變得更加奇怪。他的所有意志力全部都用在防止自己理智出走,翻身将人類壓在身下。
他不想強迫林光逐。
洞窟內的月光朦朦胧胧,他能清晰看見人類臉上認真專注的表情,就好像在做着自己最擅長的雕刻工作,以一種十分敬業的心态來對待工藝品。他還發現當林光逐認真起來時,臉上慣有的溫和笑容面具會被暫時撤下,這時候林光逐所有的情緒,才是最真實的,不帶任何掩飾的。
他還聞到了那股獨屬于林光逐身上的香味,不知道是哪一種野果香,這都過了十幾天方旬還是沒能聞出來,或許是體香?
又或許是只有他能夠聞到的香味?
淡淡的在鼻尖起伏,很勾人。
原本只是看見和聞到,方旬還能夠勉強保持清醒,可怪就怪在,林光逐話說個不停。
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像是平時在說“今天又下雨了”的語氣,說着一句比一句刺激他的話。
“和書上寫的一樣,你興奮的時候尾巴鱗片邊緣會泛紅。藍底紅邊,真好看。”
“……”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人魚的,看起來比人類大一圈。我上大學的時候你要是來我們學校當模特,班裏人能聊你999條群消息。”
“……”
又擡手摸他的臉,反複用手掌與手背感受他臉龐的溫度,疑惑道:“你的臉好燙,像發燒了。我記得《航海奇遇》裏沒寫體溫也會變化,難道是那位作者沒發現?”
方旬:“……”
方旬忍無可忍,面色通紅擡手捂住了林光逐的嘴,聲音沙啞道:“別說話了,你弄得我也分神。”
“好。”林光逐扯掉他的手,接下來的一小時裏沒說一句話。
真不說話時,感官又會尤其凝聚,方旬只能不斷将注意力轉移,眼神盡量不往不該看的地方看,只盯着林光逐的臉瞧。
一滴細汗從林光逐的額角流下,順着眉骨滑到尖秀的下颚,懸而未滴。
方旬看得腦子亂糟糟的,心煩意亂擡手幫林光逐蹭掉這滴汗,輕聲問:“累了?”
林光逐:“不是不讓說話麽。”
方旬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咬着後槽牙說:“平時倒沒看你這麽聽話。”
林光逐說:“你沒發現?平時我也很聽你的話,你說什麽我都會盡量滿足。”
方旬立即想反駁,可是回過頭想一想,又确實如此。林光逐在小事上經常會讓着他,從不與他起沖突,可是在大事上,林光逐又總會像變了個人,只要被冒犯到底線,就冷淡無情。
他們現在能相處這麽和諧,只是因為方旬有分寸,知道什麽可以鬧,什麽得收着。
要是收不住踩到雷區,就會變成郵輪上張謹言那樣,一言不合被林光逐給趕了出去。
想起張謹言,方旬臉色黑了一黑。
問話前先故作不在乎起了個勢,“你那個朋友,叫什麽來着,是叫張謹言吧。”
林光逐:“對。”
方旬看他一眼,語氣更随意,說:“要是張謹言也這樣急需幫助,你會不會也幫他。”
林光逐說:“他沒有發情期這種離譜的生理期。”
方旬仔細觀察林光逐臉上的神情,青年黑眸平靜視線向下,專注在手上,提起張謹言時眼神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動容。方旬一時也摸不清楚林光逐到底是真心這樣想,還是在避而不談。
這個問題被避過才更讓人抓心撓肝,方旬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養了一只不愛他的高冷小貓,如果小貓生性高冷沒有愛人的能力也就算了,可偏偏他又不經意間看見了小貓以前的視頻,在和其他更喜歡的人撒嬌。
就是這種說不上來的吃味抓狂感。
方旬偏不讓這個問題草草略過,舔了舔上颚,道:“萬一有呢?我們假設他有。”
林光逐搖頭說:“我從不假設不可能發生的情況。”
方旬心裏窩火,“那就假設他吃藥了,旁邊沒人就只有你,你幫還是不幫。”
林光逐沒猶豫,說:“幫,我會幫他叫個120,送他去醫院。”
方旬聽了啧聲暗爽,唇角不自覺揚起。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是林光逐會給出的回答。
也是他想要的回答。
可這還不夠,人魚需要的愛意遠不止于此。
于是方旬不死心,繼續進行假設:“如果來不及了呢,你不幫他的話,他就會死。”
這一次林光逐沉默的時間比之前都要長很多,時間長到遙遠的海浪聲都湧進了洞窟,林光逐才遲疑說:“那我應該會幫他解決吧。”
“…………”這幾秒鐘的靜谧顯得格外怪異,怪異到林光逐發現氣氛不對。
方旬緩緩抄起手臂,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嗤音,語氣淡淡說:“真是感天動地的友誼。”
林光逐不知道回什麽,索性應了下來,“小學的時候就和張謹言認識了,知根知底。”
方旬盯着他,突然間懶洋洋牽了下唇角說:“幾年前我在海域中撿到本你們國家的書,好像還是本名著,叫《三國演義》。”
林光逐溫和阻止道:“我好像猜到你想說什麽了,可以打住。”
方旬沒情緒地笑了聲,語氣贊嘆說:“我是人魚,不太懂你們人類朋友的相處方式。聽你這樣一說,看來關羽也會幫張飛解決生理需求。”
林光逐又不是傻子,當然能聽出這條人魚的心情十分糟糕,就算聽不出來,手上更硬的觸感也能多多少少給他提個醒。他終于忙裏抽空擡頭看方旬一眼,俊美人魚直視過來的視線帶着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他好笑道:“大小姐,張謹言都要死了。你可憐一只小海龜,你不可憐他?”
方旬沒吭聲。
他的情緒沒由來,明知道這只是假設,也明知道林光逐與張謹言是多年的好友,早在認識他之前,兩人就已經彼此熟悉了。林光逐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多年好友活生生死在眼前。
可是他就是不愛聽這話,他就是不想林光逐對其他男人上心。
他想說:“你不許幫他。”
可他沒立場說這話,林光逐又不愛他。
想來想去,方旬心裏不爽,憋悶着宣洩不出來。
只能變着法兒的找茬:“我們不接吻嗎?”
方旬能夠明顯看見人類的動作猛地一頓,喉結上下動了動,表情微妙緩慢吐出一個字。
“不。”
方旬:“為什麽?”
林光逐想了想說:“接吻是更親密的情感交流,我更傾向于這是一種培養感情的方式。”
方旬嘴角微抽:“……那你現在是在?”
“學術交流。”
方旬:“……”
趕在大小姐發火之前,林光逐緊急避險,笑着安撫說:“逗你的。”
嘴上說着“逗你的”,但林光逐也沒有要接吻的意思。方旬看着更不爽,倒不是說他是多麽精蟲上腦急迫的想接吻,他就是覺得,林光逐不願意與他接吻,這一點讓他心裏很難過。
但他又不想表現出難過。
就只能繼續找茬,怎麽說也得扳回一城,“你打算一直用手?”
方旬用食指挑起林光逐的下颚,幽藍瞳孔深不見底,說:“你這樣弄,弄不出來。”
林光逐微微偏開下颚躲開,視線掃過人魚紅到要滴血的耳垂,唇角悄悄彎了一下。
垂睫時聲音平淡,意有所指。
“我的嘴一般用來吃飯。”
段位相差太大,方旬沒聽懂這話是怎麽意思,好好的怎麽就扯到吃飯上面去了。但他又不想露怯,故作淡定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反正不管林光逐是什麽意思,他含含糊糊“嗯”一聲至少不出錯。
直到半個小時以後,方旬才猛地背脊僵直坐起,一股斜火直接從小腹竄到了頭頂,燒得他臉色通紅。難以置信啞聲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怎麽可能舍得讓你……”
懷中人類突然擡起頭看他,漂亮的桃花眼因疲倦有些沒精神,水潤潤的帶上點茫然,打破了自帶的禁欲冷淡氣質。空氣裏漂浮着更加明顯的甜絲絲野果香氣,方旬看着這眼神就喉嚨一緊,話到嘴邊峰回路轉:“我其實是想說……”
林光逐淡聲打斷:“不行,沒套。”
“……啊?哦,哦。”方旬一下子噤聲,滿臉通紅不自在地向後靠,明明是主動找茬想扳回一城,結果反倒是他自己羞憤難當,害羞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肩頭突然一重,林光逐像是乏力靠了上來,将臉埋在了他的脖頸側面。
暖洋洋的呼吸灑在動脈處,有點癢。方旬下意識擡手輕揉人類的後腦碎發,沒多久就聽見了懷中傳來一聲接一聲接不上氣的笑,像怎麽憋都憋不住。
方旬手掌一僵,嘴角重重抽搐了兩下。
他總算反應了過來,無語又好笑惡狠狠薅了下人類栗色的頭發。
林光逐又在逗他。
真是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