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破除萬難
第24章 破除萬難
春妮當然不可能會做油印機。
但她見過。甚至她的空間裏曾經也收藏過一臺, 随着她的二次投胎,也早就化成了齑粉。
末世初期,電力系統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不穩定, 為了保障科研和工廠用電,基地采取了限電措施。人們不得不恢複到天黑即睡, 天明即起的古代人生活,更不要說其他不便之處。
春妮學校花大價錢在黑市買的影印機用不了, 最後說是從博物館弄來一臺古董手推油印機,每到要考試需要印試卷, 老師們就會用蠟紙刻出試題, 再找幾個學生去印刷室用手推按壓的方式将試卷印刷出來。
春妮因為力氣大,經常被老師叫去幹活, 一般她負責壓板子, 滾油墨輥也幹過。
她對油印機可太熟悉了。
這個年代應該有這種油印機了啊,不然這麽些報紙,滿世界的宣傳單是怎麽印出來的?
方校長居然沒聽說過,那學校以前是怎麽應付學生考試的?
方校長有些赧然:“我們以前都是交給工廠印刷的,哪裏清楚印刷需要什麽東西?現在麽……”
春妮懂了, 又是“現在沒這個條件”。
她小時候用過太多回油印機, 對它的原始和粗糙深有感觸,沒想到學校連那麽簡單的設備都買不起。
“我回去問問朱先生吧,他應該有些門路。”春妮說得有些艱難:“要是不貴的話,等常先生付我們的五十塊到帳後,先用這錢買一臺放在學校裏用。”
常先生的事讓春妮心裏一直有個沖動, 她自認做不到像常先生這樣傾盡家財辦學, 可她也想為學校做點什麽。
說出來之後,她心裏舒坦了很多。
反而是方校長反對道:“說好了給你們的工錢, 怎麽能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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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妮說:“油印機也不是只能規定咱們一個學校用,要是有其他學校想印卷子,咱們也可以适當收取些費用。等到再需要些什麽東西,至少不用再問常先生他們伸手,您說是不是?大不了,等油印機盈利之後,您再将這五十塊錢還給我們。”
方校長答應了:“那你先問問看吧。”
回去之後,陽臺夜談會在繼續。兩位成年人在夏生的帶動下,一邊說話,還在幫春妮裁制裝饅頭的報紙袋。
她是知道這兩人的德性的,都是身嬌肉貴的少爺小姐,吃飯可以,為人也不小氣,但讓幹活,不把嘴皮子磨破,那是萬萬不能。
春妮:“……”厲害了,我的弟弟,你都有免費雇工了。他這是怎麽忽悠來的?
不過眼下有更要緊的問題,春妮先問朱先生:“你知道哪有油印機賣嗎?我們學校想買一臺。”
朱先生果然知道油印機:“我們報館合作的印刷公司應該有門路,我明天去幫你打聽打聽。”
第二天晚上,朱先生給春妮帶回一份價目表:油印機三十五塊,油墨十塊錢一筒,鐵筆十塊一支,蠟紙五塊錢一套,一套五百張。最貴的是刻字用的鋼板,要五十塊錢一塊,一次買一整套可以打九折。這還是銷售員看在朱先生份上給的優惠價。
九折也要将近一百塊,太貴了太貴了!
連春妮都覺得貴,方校長更不用說,兩人不得不望機興嘆:“要是五十塊錢多出一點點,我都能克服克服,從其他地方想想辦法,可一百多塊啊,這讓我怎麽想辦法?”
“那買教材呢?”
方校長連連搖頭:“不行的,一本國文教材少說也是兩三塊,更買不起。”
春妮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學校得有一臺油印機。不說刻印試卷,就是教材也是統一印發的好。讓學生們手抄傳送,效率低不說,誰知道會不會有謬誤?
這裏很多孩子在十二三歲左右,更大的都十七八了。不到學校來讀書,完全可以當一個勞力用。他們的父母願意把他們送過來,是作出了很大犧牲的。
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可能讀不到兩年,略識幾個字就要回去幹活。回去之後,恐怕沒多久這些學來的東西就會忘掉。此時如果有一本課本在手邊,溫故而知新,肯定會更好。
這些孩子們來了之後,承包了學校所有的雜活,有巧手的女孩子還剪了窗花貼在窗戶上,還有學生給她義務看涼粉攤子,算帳計數一點不馬虎,有空還趴在凳子上,用折好的樹葉練習新學到的字。後面學校讓他們做木馬,他們頂着那麽大太陽,也高高興興地做了,不叫苦不計較,早熟乖巧得讓春妮看到了她小時候。
春妮想讓他們過得更好一點。
“要不我試試,看能不能做出機器吧?”春妮說:“機器的主體是木頭,不難做,就是轉軸處需要鐵皮包裹連接,防止磨損,再就是油墨輥的把手得用鐵的。把主體這部分的錢省下來,校長覺得怎樣?”
方校長為人是缺了些魄力,但他貴在懂得自省。
春妮這樣破除萬難也要達到目的的行事風格讓他心中極是感謂,慨然道:“小顧老師都有這份決心,我作為校長,又豈能落于你後?剩下的我來想辦法吧。在月底之前,我争取一定給咱們學校弄到剩下的部件!”
師生兩人發下宏願,當即分兵兩頭開始了忙活。
春妮這邊相對簡單,她同朱先生以買家的名義去出售油印機的公司實地觀摩一圈,将油印機的各組件,尺寸和材料暗記于心,心底漸漸有了腹稿。
其實油印機本身不難做,就是個可以開合的木匣子,上邊木框鑲着紗網,夾住刻印好的蠟紙,下邊閘子裏放白紙,匣子一合,油墨輥在紗網上一滾,一份印刷完畢,抽出匣子裏的白紙,再印第二份,如此反複。一份蠟紙刻得好,複印上千份都不成問題。
而現在一千張毛邊紙才一塊錢,裁制成教材大小,合兩千張用,一份教材最多一百來頁,不算油墨和裝訂,這樣下來,省去了中間商賺差價,一本兩百頁的白板教材才不到一毛錢,成本低廉到簡直讓人咂舌!
春妮這裏唯一的難點是在紗網,這紗網用極細的鐵絲拉絲織成,鐵絲她沒有辦法。好在學校裏有一名學生的父親在鐵號當雜工,春妮托他讓他父親用五毛錢,在號房下工後,請一位學徒偷偷用一小塊做剩的白鐵邊角料拉成發絲長的細鐵絲送過來。再出了兩塊錢,打造好轉軸和油墨輥把手,就等着方校長的其他部件了。
方校長這回下了狠心,發動起自己所有的關系,跑遍租界所有的舊貨鋪子,竟然只花二十塊錢就收到了一塊報廢的鋼板。
這鋼板中間部分仿佛被擊打過,有輕微凹陷,但送去鐵號,讓鐵匠澆上高碳素鐵汁重新淬火打磨平整。補齊刻字用的經緯線,就又能重新上崗了。
鐵筆,油墨和蠟紙卻是胡老師的貢獻。她周末回了趟母校去看望老師,老師問起她現在工作情況,聽說她在的學校免費收窮人孩子讀書,深為感佩。得知他們還缺幾樣油印裝備,同學校商量後,将幾年前學校已經淘汰的鐵筆選了支品相最好的,并一套油墨和蠟紙贈送給了學校。
其實那支鐵筆只是筆頭有點磨損,換支筆頭,被方校長同鐵板一道送到鐵號再回火,只花了一塊錢。
加上木料費,煉制轉軸和把手的五塊錢,整套市場上賣一百多塊的油印機,他們竟然花了不到三十塊錢就置辦下來了。
這一臺集合了學校師生們的人脈和才智的油印機,得來可真是不容易啊!
方校長摸着油印機愛不釋手:“這機器放在這我不放心,我今天晚上就在這睡了!”
韓老師說:“校長,這裏太熱了,你回房去睡,我來守着。”油印機主體做好之後,春妮将它放在放涼粉的雜物間裏,後來其他部件到位之後,就一起擱在了這裏。
面對這臺自己親手完成大半的機器,春妮按下心中同樣百轉的思緒,打趣道:“瞧你們這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又不是大物件,把機器擡去你們的辦公室放着不就行了?随你們晚上想枕着睡,還是抱着睡。”
見兩人愣住,春妮笑道:“怎麽?舍* 不得搬?”
兩名男老師哈哈笑起來:“搬啊,來來來,小顧老師,胡老師,我們一起來搬吧!”
由于省出一大筆錢,方校長多買了一筒油墨和蠟紙備用。
學校裏毛邊紙是現成的,再花幾塊錢添一點也不成問題。幾位老師花幾天熟悉了一下機器,以及用蠟紙刻印的手法,挑在某一天放學之後,正式開始了第一次的教材印刷。
而這個時候,小顧老師才發現,由于方校長要趕制課本,她居然不用再放學留堂,享受特殊補課了!
也因為做完了機器,她除了賣賣涼粉,早上起早些做做饅頭,居然沒了其他的事做。
唔……等等,還是有事可做的。
從做木馬開始,春妮這近一個月所有的閑暇時間都在為學校忙碌,只是照常運營自己日常的兩樣生意,她還沒來得及算這個月自己賺了多少小錢錢呢。
是時候為自己這一個多月努力的成果做個盤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