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白起比你們加起來都有用多了
第36章 白起比你們加起來都有用多了
扶蘇确實挺蠢蠢欲動想搞事的。
但是有親爹盯着, 某人不敢太過分。
始皇拍拍兒子的手臂:
“還沒到那個地步。”
言下之意,先祖并沒有攔着他們的路。要是攔路了,再幹掉也不遲。
扶蘇深以為然。
秦稷和秦柱:……這兒孫真的不能要了!
沒見到昭襄王, 只好轉頭去拜訪安國君和華陽夫人。扶蘇都特意換上樸素衣衫了,再怎麽也得把感人肺腑的質子回國大戲給演完。
去往太子宮的路上, 扶蘇壓低聲音:
“我們來的及時,如今白起将軍還活着呢。”
白起是昭襄王五十年十一月被賜死的。
但秦國早在很久之前就把歲首定在了十月, 不是大一統才定的。
譬如《秦紀》裏記載昭襄王四十二年的事情時, 就是先寫的“十月,宣太後薨”,後頭又寫了“九月,穰侯出之陶”。顯然十月是歲首,九月是歲尾。
所以昭襄王五十年的十一月,其實是昭襄王五十年的第二個月。
後世有部分人根據單純的十一月記載, 就認定前面的“八九月圍邯鄲”是發生在昭襄王五十年,其實那是四十九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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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 剛開始秦趙打仗時還沒到昭襄王五十年, 異人決定逃亡回國時是在四十九年和五十年的跨年前後。
去年九月,也就是上個月, 秦軍起初是把邯鄲圍起來打的。但楚國春申君和魏國信陵君一起率兵數十萬支援邯鄲, 信陵君成功擊退了秦軍。
異人和呂不韋趁機買通了守衛出逃。
不然不僅是會遭遇趙王追殺,可能下回秦軍又把城池包圍了,他們就徹底困在城裏出不去了。
畢竟你也不能指望城池被圍的時候,還能有人願意幫你開城送你出去。呂不韋要是有這個本事, 直接開城送秦軍長驅直入邯鄲城不是功勞更大?
他們逃出邯鄲沒多久, 就進入了正月。
也就是昭襄王五十年的歲首。
由于這次扶蘇他們逃回來的時候有異人幫忙吸引火力,趙國追兵追錯了人。所以他們不需要為了躲避追兵而繞路, 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秦國都城。
因而扶蘇其實在正月結束之前就抵達了鹹陽城。
此時還沒到白起身死的十一月。
始皇也回憶起史官的記載:
“應是上個月,秦軍被信陵君擊退傷亡慘重後,昭襄王跑去威脅白起,令他帶病出征。但他不肯,還勸說昭襄王休養生息。”
然後就有了經典的“如君不行,寡人恨君”。
後頭昭襄王憤然離席,範雎再度請白起出兵,白起仍然稱病。昭襄王就不跟他客氣了,直接把他貶黜為士伍,放逐至陰密。
但是白起病得厲害,就沒有立刻動身。
之後的整個正月都一直有戰事不利的消息傳來,接連三個月(八月、九月、正月)的受挫讓昭襄王大為惱火。
昭襄王因此遷怒了不肯出戰的白起,逼迫白起立即動身,前往放逐之地。
此時已經到了十一月,白起無奈帶病出行。結果才剛走到杜郵,昭襄王和範雎就商議決定賜死白起。
杜郵就在鹹陽附近,可見白起動身也沒幾天。
扶蘇也不知道具體是十一月的哪一天處死白起的,不過現在還是十月份,來得及。
提起這個,扶蘇就忍不住吐槽:
“昭襄王就要賜死白起将軍了,阿父,若是我們無法說動他改變主意,不如——”
直播間裏的秦稷差點跳起來:
[不行不行不行!]
怎麽的他一個白起的命比秦王的命還重要是吧?一群孽孫!
扶蘇慢悠悠地補充:
“不如想法子讓白起将軍假死脫身,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養病。過兩年昭襄王死了,再請他出山。”
秦稷一點都沒被安撫道:
[你別以為寡人沒聽出來!你說的是過兩年不是過五六年!你這個不肖子孫!你是不是打着白起養好病你就立刻把寡人幹掉的主意?!]
扶蘇啧了一聲:
[你知道的太多了。]
白起多好一個老将軍,死的時候才七十多點。三年前,他将近七十高齡還能打出長平之戰,可見人家老當益壯。
扶蘇掐指一算,他爹正常繼位是在十年後。十年而已,老将軍好好修養身體肯定是能撐得到的,到時候還能繼續為他阿父征戰沙場。
何況扶蘇可是手握功德商城的人,哪怕白起八十多歲的時候身體不行了,他也能買個丹藥讓對方恢複健康。
好!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扶蘇和阿父說:
“昭襄王現在腦子不行了,但是殺傷力還是很大的。他當秦王比孝文王當秦王更不好對付,我們把他搞掉,讓孝文王多當幾年秦王,父親以為如何?”
這樣扶蘇就是太子了,無論是想法子架空孝文王,還是哄着孝文王按照他的想法行事,都比去忽悠昭襄王簡單好操作。
秦稷:??????
秦柱沒想到還有這意外之喜呢,立刻一拍大腿飛快地在彈幕上回複:
[可以可以!寡人覺得很可以!寡人不介意剛剛才到昭襄王五十年,要改年號還要再等十一個月!]
秦稷氣得七竅生煙:
[逆子!你眼裏還有沒有寡人這個父王!]
秦柱無視了他爹,繼續慫恿扶蘇:
[你快些動手,要是再等幾天,你等得起,白起等不起啊!]
秦稷大怒,和他隔空對線:
[他們讓你當秦王是讓你當傀儡的,你還在那裏高興什麽呢?]
秦柱反駁:
[那也總比你連傀儡都當不上強。]
宣太後吃瓜看戲看得高興極了:
[撕!撕得更狠些!]
始皇點評他們的反應:
“演得太過了。”
他才不信秦稷當真那麽在意其他位面的昭襄王死活,扶蘇要搞的又不是秦稷本人。就像秦柱,明顯也是一副拱火的模樣,完全不在乎另一個孝文王即将成為傀儡。
什麽?你說那也是他們自己?
害,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多了去了,難道還要一個個關心過去嗎?相比起來當然是自家兒孫更親近些。
兒孫能把他們玩弄在股掌之間,說明自家兒孫比另一個位面的自己厲害。
而他們作為兒孫的嫡親先祖,肯定不會比兒孫弱太多,所以能夠變相證明他們勝過了另一個位面的自己。
秦稷:我兒孫能搞死他,我作為老祖宗肯定也能,四舍五入我比他厲害。
秦柱:那個秦柱會被我兒孫弄成傀儡秦王,真沒用,不像我,我肯定比他強。
不過就算兩人都很嫌棄另一個自己,也不妨礙他們再進行一輪battle,争論出對面的昭襄王和孝文王誰更拉跨一點。
秦稷:你當傀儡!
秦柱:你連傀儡都當不上!
唯一一個無法置身事外的只有秦子楚。
他沒辦法把另一個異人和他自己割席啊,畢竟扶蘇本身想弄死的也不只是那邊的異人,還有這邊的他。
唯獨秦子楚實打實和扶蘇有仇,這讓人怎麽能不代入?
秦稷一開始倒是代入呢,還努力為自己挽尊過。但在發現好像救不了之後,就果斷放棄了。
人啊,就是不能給自己找不痛快。
秦稷的想法很光棍——能救的話就救一下,不能就算了。寡人已經仁至義盡了,再接着代入只會讓自己難受,不如轉而去當個吃瓜樂子人。
直播間吵吵嚷嚷了半天。
沒吵完呢,扶蘇已經抵達太子宮了。
父子倆先去拜見了安國君。
安國君對這個以前不怎麽重視的兒子态度還行,看了一眼小小年紀就十分沉穩的孫子之後,微微點頭,表示贊許。
安國君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
“你在趙國确實受了委屈,如今總算回到故國,以後必不會再受人欺淩。”
又說:
“你母親已經念叨你多次了,她沒有兒女,一向希望能有個晚輩在身邊盡孝,你往後多帶政兒去陪陪她。”
扶蘇恭敬稱是。
他和安國君也沒多少好聊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世人都說安國君願意讓異人當嗣子,是因為異人得到了華陽夫人的喜愛。安國君非常寵愛華陽夫人,才會為了她收一個遠在趙國為質的公子做質子。
但很顯然,這種話術信了的才是天真。
作為“六世之餘烈”的其一,安國君怎麽可能真是一個戀愛腦呢?
華陽夫人選異人,是因為她沒孩子。而安國君的其他兒子不一定願意奉養她,只有異人給出了承諾。
作為質子,異人想要回國登上王位,少不得華陽夫人出力。華陽夫人身後是有勢力的,異人很難翻臉不認人。
而安國君這一頭,不可能不考慮妻族對大秦的影響。
自宣太後和她的兄弟之後,楚系在大秦深深紮根。就連華陽夫人和她弟弟陽泉君都與宣太後這一脈有着血緣關系,楚系勢力盤根錯節。
安國君的繼承人不能是個被楚系拿捏的軟柿子,要能牽制得了他們。
異人在趙國為質還能叫呂不韋稱臣,明顯有不俗的本事。至少和安國君其他沒什麽名姓的兒子比起來,異人顯得格外突出。
安國君示意扶蘇多去接觸華陽夫人,實則是在提點他降低楚系對他的警惕。
先表現出對楚國有好感的樣子,獲取楚系的信任,最好能借此摸清楚他們的底細。等到大權在握,再打壓楚系不遲。
扶蘇微笑着說道:
“此事何須太子特意提及?我好不容易能夠回國,自然要多去看望夫人的。”
告別安國君後,扶蘇就去尋了華陽。
異人當初是穿着楚國服飾去面見華陽夫人的,讓夫人大為感動。而後又主動提出改名為楚,以此讨好華陽夫人。
扶蘇倒是沒換衣服。
既然選擇用樸素的衣服刷安國君的好感度,那就不能再半路換個楚式衣服再去刷華陽夫人的好感,沒有換兩套衣服的道理。
所以扶蘇用了另一個法子。
他見到華陽夫人之後,故意說道:
“我聽聞夫人久在秦地,思念故國。我也不曾去過楚國,但跟邯鄲的楚國質子學過一些楚地的樂曲,想彈來讓夫人開心。”
說着問人要了樂器,彈了一首不算簡單的楚地民謠。又用楚地口音唱了兩句,足見十分用心。
實際上那是扶蘇跟着他阿娘楚姬學的。
楚姬能歌善舞,記起兒子幼時也喜愛音樂書畫。于是在兒子去見他的時候,就為兒子表演了一番。
扶蘇很捧場,還靠着過目不忘記住了那些音調。再加上他娘說話帶着楚人的發音習慣,自然就能學會。
華陽夫人聽完果真感動極了:
“難為你在趙國為質還想着我,呂不韋曾說你日夜哭泣思念我和太子,看來都是真話。”
扶蘇:……
呂不韋你好誇張啊。
扶蘇堅強地演了下去:
“我生母雖然不是楚人,但曾祖母是楚人。我體內留着楚國的血液,我便也同您一樣是楚人。我願自此改名為‘楚’,還請夫人成全。”
——異人曾對華陽說過“吾楚人也”。
華陽夫人對扶蘇的識趣非常滿意:
“我兒!明日我便讓人準備好典禮,正式收你做義子!”
直播間裏的華陽太後有些唏噓:
[其實阿蘇的母親就是楚人,他比你們都更像楚人一些。]
扶蘇的很多喜好是遺傳母親的。
不過更多的還是遺傳父親。
大家都沒反駁太後的話,人家故國都沒了,感慨一句沒必要非得和她争論這個。扶蘇體內流什麽血,都不影響他面不改色地把楚國坑到死。
華陽夫人又看向始皇:
“這是你的長子吧?真是個好孩子。來祖母這裏,讓祖母看看你。”
始皇邁着小短腿走上前去,仰頭打量這位還沒徹底老去的長輩。
華陽夫人摸了摸他的頭:
“跟着你父親從趙地逃回國,吃了不少苦吧?”
始皇回了句還好。
華陽夫人便賞下不少東西:
“孩子都累成這樣了,出宮好好休息一番。許你入朝的事情,我與太子都會出力,你回去等消息即可。”
扶蘇已經成年,肯定不能一直閑在家裏什麽都不幹。能入朝就能接觸政事、培植屬于自己的勢力,增加太子一脈的話語權。
安國君和華陽夫人都不打算放着這麽優秀的兒子不用。
扶蘇自然無有不應:
“勞煩二位多費心了。”
回到呂不韋給他們準備的住處後,扶蘇才和父親舊事重提。
始皇沉吟道:
“昭襄王想處死白起,主要還是受範雎挑撥。範雎與白起不和,二者只可留一。”
過幾年範雎會因為舉薦失利而憂懼,主動辭官回到封地,最終病逝。
扶蘇嘲諷道:
“他讒殺白起後,舉薦鄭安平為将,結果鄭安平圍攻邯鄲失敗後幹脆投降了趙國。他還舉薦了王稽為河東太守,結果王稽私底下和諸侯勾結被誅殺。”
“此二人皆對他有恩,他倒是有恩必報了,可惜就是看人的眼光不怎麽樣。因忌憚白起功高,便允趙割地講和。他在意的并不是大秦的千秋基業,而是他自己的尊榮。”
不過戰國時期多的是這樣的能臣。
這個時候哪有那麽多忠君愛國的人呢?用這些洗腦臣民都是後來王朝的操作了。
始皇淡淡地說:
“應侯到底對我大秦有功。”
遠交近攻、鞏固軍權、瓦解合縱、治理巴蜀、廣開言路,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範雎實打實的功勞。
不能因為他害死一個白起,就全盤否定他這個人對大秦做出的貢獻。
扶蘇笑道:
“那是自然,只不過白起死後他也沒什麽建樹了。舍一保一,只能保白起。”
這榨幹價值就丢的處事原則,非常現實了。
不過想想扶蘇連昭襄王都想一起丢掉,感覺又好像沒什麽大不了的。
秦稷:可恨!寡人也成了被榨幹價值的那一個!
父子倆商量完,決定先把範雎弄掉。
沒了範雎進讒言,或許昭襄王不會對白起下死手。好歹昭襄王也是自家先祖,不好一上來就對祖宗下手。
何況——
扶蘇理直氣壯:
“範雎如今還沒犯後頭的三個大錯,現在死了也是保他一世英名。否則先殺白起、又薦降将等人,就要當真晚節不保了。”
宣太後十分贊同:
[阿蘇說的有理,範雎應該感謝他。]
衆人:……
所以稷兒能養成那個性子,你這個親娘也是功不可沒。
始皇握着特意給他定做的小毛筆在竹簡上寫下幾個名字:
“白起死後,鄭安平等人叛變投降。自此國內再無什麽能征善戰的大将,而楚國卻虎視眈眈。”
昭襄王于是詢問範雎該怎麽辦,範雎拿不出辦法,還因惶恐主動請辭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不過始皇帝知道哪裏有大将。
大秦軍隊中,有還未發跡的王翦,此時王翦的兒子王贲應該還沒成年。
朝堂上,還有官至上卿的蒙骜。後來在子楚繼位後開始活躍在戰場上,屢立戰功。
隴西之地,李氏一族有李崇李瑤父子,常年與羌胡征戰。
大秦哪裏是沒有能撐場面的大将,只是昭襄王沒發掘出來而已。
扶蘇微笑着說:
“這些都是阿父的心腹愛将。”
不給昭襄王那糟老頭子用。
始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腳,無奈地搖了搖頭:
“現在是你的心腹愛将了。”
扶蘇便把阿父抱起來,帶他去池塘邊看小魚,借此哄阿父開心。
始皇:……幼稚。
隔了幾天,臨近十一月時,相邦範雎忽然病倒了。
扶蘇裝作驚訝的樣子:
“相邦如何突然就病了?”
呂不韋也不知道:
“許是年紀大了吧,這些日子入冬,年老者更容易着涼受寒。”
扶蘇嘆氣:
“相邦為我大秦操勞多年,一直不曾好好休息。也難怪如今身子骨撐不住,人還是要服老的啊。”
完全一副範雎生病和他無關的樣子。
秦稷實在受不了:
[真的沒有人管管嗎?法則就任由他在任務位面大開殺戒?]
始皇盯着功德計算器看,回了一句:
[在扣功德了。]
秦稷舒坦了:
[殺個範雎就會扣功德,那他殺異人和對寡人下手的時候,豈不是要扣更多?]
始皇又翻了翻:
[那倒沒有,雖然扣也扣了,不過加的更多。]
秦稷:?
始皇就在群裏貼出了截圖。
害死異人扣了一大筆,然後幫助始皇帝提前歸國又數十倍地賺了回來。暗害範雎也扣了一筆,結果救下白起再次賺回了本。
目前還沒對昭襄王下手,但猜也能猜到,到時候的局面估計和現在差不多。
始皇想了想:
[他們現在沒什麽用了,要是在他們還有用的時候出手,應該會翻倍地扣。]
秦稷:怎麽法則也這麽現實啊?!
唯一讓當事人感到欣慰的是,這扣扣漲漲的,最後淨增長還抵不上扶蘇買道具花掉的總價零頭。
所以總體來說扶蘇是在倒貼錢幹活。
扶蘇表示無所謂,能幫大秦留住白起就行了,他又不心疼那點功德。
難道他和阿父跑來做任務,是當真為了賺取功德嗎?功德只是順帶的罷了。
本位面的昭襄王原本還在為白起的事情怄氣,聽說範雎病重一下子坐不住了。親自去探了病,詢問他的情況。
範雎在病中也不消停。
他對昭襄王說:
“如今戰事失利,白起又不肯發兵。此人不為我大秦所用,留着只會是個禍患。”
“臣病重至此,想來也是時日無多。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還請大王三思,不要養虎為患!”
昭襄王嘆息一聲:
“應侯怎麽說這樣的喪氣話?你只是生了一場小病,很快就會好的。”
範雎卻搖頭:
“臣的身體情況臣自己清楚。”
他要是死了,萬一白起和大王重歸于好,白起少不得要報複他這一脈的其他人。
他範雎一向有仇必報、有恩必獎,如何能眼睜睜看着白起報複自己的親近之人?所以只能對不起白起了,趁着最後這段時間,把白起一起帶走。
昭襄王倒沒有立刻做決定,只是問他:
“若沒了白起,剩下的将領之中,誰可堪大任?”
範雎當然是舉薦鄭安平。
當年範雎被仇人追殺,是鄭安平聽說了這件事,帶着他一起逃跑,幫他躲避追兵。
後來昭襄王派使臣王稽出訪魏國,也是鄭安平假裝成差役去接近王稽。在王稽詢問魏國是否有賢才可以随他回秦時,舉薦了範雎,讓範雎得以翻身成為人上人。
扶蘇到底還沒在朝中站穩腳跟,聽聞這件事的時候,鄭安平已經被任命為将軍,開始參與這次和趙國的戰事了。
扶蘇便同父親說:
“有些人真是救不了。”
這麽點時間還非要把沒作的妖都給作了,帶不動,根本帶不動。
站在範雎自己的角度,他可能并不覺得鄭安平有什麽問題,為了活命投降趙國很正常,也不覺得自己利用職權報答恩人不對。
但扶蘇不太高興:
“他拿大秦士兵的性命當他報恩的籌碼呢。”
一将無能害死三軍。
鄭安平打仗沒看出有什麽本事,反正第一次上戰場就帶着兩萬人投降了。但他自己是被趙王封了武陽君,那些投降的士兵下場如何卻未可知。
秦國曾經殺過幾十萬趙國降卒,趙國當真會善待秦國降卒嗎?
何況鄭安平自己去了趙國,沒兩年就死了。也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可見投降也不一定能活命。
扶蘇聽着“大王令鄭安平率領兩萬人支援邯鄲的秦軍”,就覺得頭疼。
他看向父親:
“阿父?”
始皇面色冷凝:
“軍令已下,除非說動昭襄王改變主意。”
或者鄭安平也死了。
但,把這些人挨個弄死,何時是個頭?
權利不在自己手裏,就會一直出現這樣被動的情況。根源不在範雎或者鄭安平,而是王位上的人年老昏聩了。
直播間裏,昭襄王感慨:
[寡人以前是真的很信任應侯啊!]
年輕的時候,他常常會長跪着向範雎請教,如何壯大秦國。為了大秦,他并不介意向臣子低頭。
範雎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為大秦出謀劃策,立下了數不清的功勞。所以到了年老時,他依然信任範雎。
哪怕範雎接連推舉了兩個不靠譜的人,他也依舊去詢問範雎,接下來該怎麽解決大秦缺乏大将的問題。
可人都是會變的。
年輕時候值得信任的臣子,年紀大了漸漸有了自己的私心。
宣太後一針見血:
[何止是範雎忌憚白起功高?你不也忌憚他了?否則光是範雎勸你,你會幹脆利落地賜死白起?]
秦稷摸摸鼻子:
[母親教訓的是。]
扶蘇輕哼一聲:
“我若不是嬴秦子孫,早就一勞永逸解決問題了。”
之前用在範雎身上的道具,就該給昭襄王。
最後直播間一致同意把昭襄王給辦了。
那天昭襄王去看望範雎,範雎不可能只說了鄭安平這一件事。估計昭襄王已經在思考要不要賜死白起了,這件事很難有轉圜的餘地。
但倘若昭襄王死了,那就不一樣了。
安國君繼位,他和白起沒有沖突,扶蘇可以順利當上太子。而且當安國君的太子,可比當昭襄王的太子更有話語權。
反正昭襄王在位的時候,是基本見不到安國君有什麽建樹的。昭襄王就沒有聽兒子建議的習慣,安國君簡直是個透明人。
相反的是,安國君繼位之後,子楚曾經獻上過谏言,被父親采納了。
他說父親也曾在趙國羁留過,與趙地豪強有過結交。但父親繼位後卻不曾派人去撫慰他們,恐怕這些人會心生怨怼。
于是請安國君下令,以後邊境城門遲開早閉,防患于未然。
扶蘇便哪壺不開提哪壺:
[曾祖父在趙國的時候收了他們多少好處,怎麽當上了秦王之後翻臉不認賬了?]
秦柱:……不告訴你!
這頭兒子在直播間招惹祖宗,那頭始皇已經默默把事情辦完了。
扶蘇餘光看見父親的光屏界面,一愣:
“阿父?”
始皇淡定地關掉光屏:
“也不好總是讓你動手,這次便讓為父來吧。”
事情是他們父子一起決定的,最後卻只有阿蘇因為對先祖動手而遭受罵名。始皇做不出這樣的事,也舍不得兒子獨自承擔這一切。
扶蘇和父親蹭了蹭臉:
“阿父真好。”
始皇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朕雖然身體變小了,卻永遠是你阿父,自然要護着你的。”
扶蘇彎眉笑笑:
“下一回還是讓阿父當大人,我當小孩子吧。這樣我就可以躲在阿父身後,被阿父保護了。”
始皇唇角微揚:
“又想偷懶!”
秦稷感覺呼吸困難。
不是,你們父慈子孝就上一邊親熱去,拿他當什麽筏子呢?是是是,你爹疼你,他疼你的方式是幫你弄死我?
秦稷罵罵咧咧地退出了直播間。
秦渠梁慢吞吞地說:
[這個道具多久生效?不會是直接暴斃的吧?要是死得慢點,這期間稷兒會不會又搞事情?]
秦驷也皺眉思忖:
[要不你們去盯着點白起的府邸,別中途功虧一篑了。]
扶蘇就遣了個侍從去盯着白起那頭,要是有宮中派去的人上門,立刻回來通知。又買通了白起家中的門房仆從,讓他們遇到秦王使臣就幫忙拖延時間。
大約過了兩天,在範雎病入膏肓、昭襄王也染病咳嗽的時候,侍從匆匆跑來彙報說見到有侍者帶着劍上門。
扶蘇立刻抱起阿父:
“走!”
白起的住宅距離呂不韋給扶蘇準備的宅子不算遠,過去只要一刻鐘。有仆從拖延,應當趕得及。
扶蘇抵達的時候,就見門房松一口氣。
門房急急地迎上來:
“公子可算來了!那使者帶着劍上門,說是大王賜劍要将軍自刎!”
扶蘇示意他稍安勿躁:
“将軍可聽從了?”
門房抿了抿唇:
“我等正糾纏着那人,還沒通知将軍。我們說将軍病得起不來身,還請使者稍等片刻,容将軍更衣。”
然後更衣更到現在,畢竟是病人,換衣服麻煩。
扶蘇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目光:
“你們辦事倒是穩妥。”
而後放下父親,與他不疾不徐地走向宅院中。假裝他們父子倆是正常過來拜訪白起将軍的,并不是得到消息匆忙趕來。
使者正不耐煩地催促:
“怎麽還沒好?此前大王讓他去陰密,他怏怏不樂,很是不服氣的樣子,一直拖着不肯動身。如今大王要賜他死罪,他還在這裏拖延,不會以為靠着拖延就能躲過一劫了吧?”
正說着,聽見鳴玉的聲音。
偏頭一看,是一位公子王孫帶着幼童進來了。
使者表情微變。
他認出了這位是誰,應當就是最近歸國的公子異人。不,現在改名叫子楚了。
聽聞太子很看重這個兒子,已經立為了嗣子,以後要繼承太子衣缽。
使者不好怠慢他,只能上前行禮:
“公子怎麽今日來了?”
扶蘇有些詫異:
“今日不能來嗎?我當年在趙國為質時總受欺淩,後來武安君長平一戰打得趙人膽寒,他們不敢再輕易欺辱于我。如今我總算歸國,便特意挑了個日子前來拜會,謝過将軍當年的大恩。”
使者面色難看:
“公子請慎言,大王早已貶黜他為士伍,已不是什麽武安君了。”
扶蘇對此充耳不聞。
昭襄王貶黜是昭襄王的事情,他連昭襄王本人都不放在眼裏,對他的命令自然更是不屑一顧。
沒關系,反正過幾天昭襄王沒了,白起就能變回武安君了。
扶蘇只明知故問:
“使者今日怎麽來了武安君府上?”
使者:……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是吧?
使者被噎了個夠嗆,但還是答道:
“大王決定賜死白起,命我等前來奉劍。”
扶蘇看了一眼那劍:
“武安君已然病入膏肓,要不了多久便要撒手人寰。大王何須多此一舉,還落下個迫害功臣的罵名?”
使者聞言不知該如何回答。
到底是昭襄王的心腹,不可能不在意自家大王的名聲。公子說的也有道理,現在把人賜死了,豈不是落人口舌?
昭襄王的名聲在六國裏頭已經很差了,難道打算破罐子破摔?
扶蘇一臉為祖父憂慮的表情:
“要不,使者還是遣一人回宮去詢問一下大王的想法,或許大王會改變主意呢?武安君為大秦立下赫赫戰功,如今就這麽賜死他,唯恐其他功臣寒心!”
使者越發拿不定主意了。
白起一人死就死了,但大秦确實還有很多有功的将領,難免物傷其類。
扶蘇再接再厲:
“大王可有說過須得幾時幾刻要武安君上路?稍稍耽誤一個時辰回去請示一番,應當不礙事吧?”
使者終于下定決心:
“我派一人回去詢問大王。”
扶蘇微微一笑:
“既如此,我随他同去好了。歸國多日,也沒怎麽和祖父說說話,實在不孝。”
扶蘇和父親對視一眼。
始皇示意兒子放心去,這裏有朕盯着。
扶蘇就讓跟随他一起來的呂家侍者照顧好小公子,從容地上了入宮的馬車。
他這次進宮,目标就是勸說昭襄王不要着急動手,等白起“自己病死”。但實際上昭襄王會先白起病死,到時候白起就躲過一劫了。
白起到底病得如何,還不是他一張嘴說了算。他說白起快死了,昭襄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哪怕對方要派太醫去診治,扶蘇也可以買通太醫,讓對方作僞證。
昭襄王根本不知道他要面對的是什麽,見到扶蘇之後只是詫異了一瞬。聽完他的勸谏之後,這位老者眼神雖有些渾濁,卻依然十分淩厲。
他一針見血地質問道:
“你是當真覺得白起快死了,還是想替他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