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府君因違規安裝監控被罰款
第5章 府君因違規安裝監控被罰款
始皇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虛空。
倘若先祖們在地府能看見這裏的情況,應當是從這個視角看過來的。
不過他很快想到如今自己和兒子在作為寝室的屋內,侍者也都被遣退了。既如此,這應該算是非公共場合,先祖們聽不到他家阿蘇大放厥詞。
放心了。
始皇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句話,提醒兒子這些話私底下說說就好,避開着點先祖們。
扶蘇乖巧應諾:
“阿父放心,我記着呢。”
他又不傻,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是父親先說了直播圍觀的規則,他才開始暢所欲言的。
父親又不會把他的話告訴先祖們。
他和父親才是一家的!
扶蘇把不能見人的紙張歸攏歸攏,等會兒讓人取了火種來燒掉。
半年不見,父子倆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始皇見兒子唇色發白,便制止了他的話頭,把人按到床上去,讓他好好休息。
扶蘇躺在床榻上也不安生,拽着父親的手不肯松開,也不想睡覺。
始皇只好伸手替他合上眼睛。
扶蘇閉着眼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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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會離開嗎?”
始皇在他手心寫了個“不”字。
扶蘇這才不再開口,很快睡了過去。
他不年輕了,夏日裏風塵仆仆地趕到骊山陵,早已累了個夠嗆。古代馬車再怎麽降低颠簸也很有限,慢行時還好,速度一快就遭罪。
始皇等他睡着才收回手,起身準備出去看看。
他想試試縮地成寸的法子在陽間能不能用,若是可以,他打算去一趟鹹陽。
前世他駕崩之後,扶蘇當了二十年秦二世。那段時間裏其實他一直以魂體跟在扶蘇身邊,但那會兒的他沒能領悟這些神奇的趕路方法,都是老老實實飄來飄去的。
說實在的,飄的移動速度還是慢了些。
當初大秦的情況遠不如現在樂觀,扶蘇算是在風雨飄搖中接過了皇位。他那會兒身子骨還不好,因為被六國餘孽下毒傷了底子,堪稱三天一病。
所以鹹陽城中暗流湧動,扶蘇支撐得十分艱難。
始皇仗着是魂體可以到處轉悠,得知了不少隐藏在暗中的事情。可惜他無法和活着的扶蘇交流,只能幹着急。
幸而扶蘇是他一手帶大的繼承人,能力毋庸置疑。即便沒有父親的幫助,也穩穩地撐住了大秦。
今生的大秦沒那麽多隐患,始皇反而可以聯絡兒子了,令他不由心情複雜。
但他還是準備去鹹陽看看有沒有人搞事情。
前世他沒辦法給兒子提供幫助,如今不能再叫孩子受委屈。倘若真有人不識好歹,他絕不輕饒。
扶蘇一覺醒來時已是日暮西斜。
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看着陌生的陳設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自己在何處。
扶蘇下意識喚了一聲:
“阿父。”
喊完想起來阿父已經去世。
年紀大了腦子轉得慢些,尤其是剛睡醒的時候,人還不是特別清醒。
扶蘇正要難過,手被輕輕握了一下。
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遲鈍的腦子重新運轉起來。想起午睡前發生過的事情,彎了彎眉。
始皇不确定兒子何時會蘇醒,但他知道孩子睡醒找不到他必然要驚慌。所以他沒在鹹陽耽擱太久,匆匆看了一圈就回來了。
局勢還不錯,暫時沒發現有誰趁着他沒了就欺負他兒子。
始皇讓扶蘇起來活動一下。
扶蘇現在歲數上去了,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天天督促兒子習武,扶蘇每日僅剩的活動就只有散步這一項。
落日不再熾烈,幾乎無法給魂體帶來灼燒感。等到明月當空時,始皇便能不耗費任何功德地随意行走。
扶蘇讓侍者遠遠随行,自己壓低聲音與父親交談:
“父親偷偷來了陽世,府君那邊該如何交代?”
始皇糾正了兒子的說辭。
他不是偷偷來的,他是光明正大來的。來之前府君問過他去哪裏,他還照實回答了問題,一點都沒摻假。
所以府君沒有理由找他麻煩。
扶蘇忍住笑意:
“父親說的是,府君自己理解錯誤,如何能怪父親?況且是他們地府自己攔不住魂魄,父親還未向地府索要賠償呢。”
陽世如此危險,若非父親功德深厚,現在只怕已經陰壽耗盡奄奄一息了。這都是地府的失誤,天道那頭必須給他大秦一個說法。
什麽,你說始皇帝是自己往陽世跑的,地府概不負責?
他父親分明是像所有魂魄一樣正常地出門準備去地府裏逛逛,你有什麽證據說他是蓄意前往陽世?
總不能就憑一個始皇出門的時候給自己裹上了厚厚的功德吧?這只能代表他父親為人謹慎,擔心出門會遇到危險,所以提前将魂體保護了起來。
再說了,分明是府君自己說的魂魄不可能離開地府。既然如此,他父親做什麽都不該對去向有影響才是。
說來說去,都是地府規則自身存在缺陷。
扶蘇摩拳擦掌:
“父親,不知道地府人會不會找過來,他們要是來了,我幫您去和他們理論!”
他一定要替父親要到足夠豐厚的賠償,正好抵消一部分在陽世的消耗。
始皇無奈地摁住兒子,示意他不要胡鬧,免得憑白得罪天道。
此時,正在地府中盤問始皇下落的府君忽然打了個噴嚏,感覺不太妙。
秦君們裝模作樣地打着哈哈:
“你問政兒?寡人如何知道他去了哪裏?他說要出去轉轉就走了,留下我們在這裏用膳。”
“許是去看其他故人了吧,你去王翦、蒙恬那邊問過沒有?李斯和尉缭呢?”
“你才是府君,整個地府的事情你都了若指掌。我們又無法得知其他魂魄在地府的動向,你問我們有什麽用?”
中間夾雜着秦稷不懷好意的聲音:
“其實你要是肯把府君的權限分給寡人,寡人倒是能幫你一起尋一尋,也算是為你分擔壓力了。”
這是打算趁機騙好處。
府君:你是不是以為我傻?
他倒是想把這破工作分出去一半呢,但是天道不讓他有什麽辦法。真以為他樂意當府君,還不是為了錢。
見府君不上當,秦稷瞬間沒了興致,開始冷嘲熱諷:
“你這府君當得真不錯,既不知道魂魄為何沉睡,也不清楚別人是怎麽聯絡上陽世的。現在人不見了,你不去找也就算了,還在這裏逼問無辜鬼魂。”
府君:……
府君深吸一口氣:
“你們再這麽胡攪蠻纏,我就要調監控了。”
其他秦君還不知道監控是什麽,正待要問。
走在潮流前列的秦稷已經反唇相譏了:
“哈,你們地府還在別人家裏裝監控?讓寡人抓住你的把柄了吧!寡人這就去舉報你們侵犯鬼魂隐私權!”
說着飛快打開了“随身終端”,趕在府君阻攔前就提交了投訴申請。
他秦稷整日不着家到處亂跑可不是白跑的,跟着許多其他位面的鬼學了不少招數。不僅學會了投訴,還詳細了解了天道給府君這些公職人員定下的律法,就為了哪天抓府君的小辮子。
府君: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遇見你?
天道很快受理了秦稷的投訴。
府君其他方面的問題倒不是很大,有些事情搞不清楚不是他的錯,他也只是個中層的管理成員。
但是給骊山陵安監控這個就是違規的了,一舉報一個準。
哪怕府君申辯他沒有把監控鏡頭裝在骊山陵內部,而是裝在門外對準大門口的。天道也鐵面無私地降下了責罰,并且全位面通報批評。
畢竟在後世的現代,你往人家門口安監控天天監視別人,也是違法行為,何況府君還是公職人員。
天道:
【華夏系列區域地府管理者黃泉府君觸犯法規,違規監視他人領地,已罰款一百萬功德。請諸位管理者引以為戒,在他人門口安裝監控觀察居民家中景象,同樣屬于違法行為。】
府君:……糟糕,居然還有這一條!
府君痛定思痛,他就不應該嫌棄法規太多,偷懶沒背。原來這樣也是不行的,還好一百萬對他來說就是小錢。
秦稷卻: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之後秦稷迅速去戳對話框:
“是寡人舉報的,罰款是不是應該獎勵給寡人?”
他們大秦律法裏就是這樣的,誰舉報,就把罰款分給舉報者。舉報有獎,所以惡人不敢輕易在大秦境內犯事。
那可是一百萬功德呢,巨款!
府君瞥了秦稷一眼,心想這秦君怎麽比他還窮?秦昭襄王不是很出名的嗎?
秦稷毫無所覺,還在等待獎金到賬。
然而天道的回複卻是:
【舉報者獎勵一萬功德,已到賬。】
秦稷:?
秦稷不可置信:
“還有九十九萬呢?你私吞了嗎?!”
天道一板一眼:
【扣除百分之五的手續費後,剩餘九十四萬功德已經作為補償款打入受害者秦政與秦扶蘇賬戶,每人四十七萬功德。】
秦稷捂住了心口:
“那分明是寡人的錢!”
還有,打給政兒也就罷了,憑什麽扶蘇那臭小子也有啊?上回那小子公然嘲笑他不會哄将軍,導致白起和他離心,他還沒來得及和扶蘇算賬呢!
天道這次沒有繼續搭理某人。
骊山陵的主人是誰,誰就可以得到補償。
雖然扶蘇暫時還沒死,但始皇父子早就決定要合葬地宮了,所以扶蘇當然也算主人之一。
扶蘇剛用完膳,正和父親聊天,忽然見父親寫字的手頓了頓。
扶蘇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怎麽了,阿父?”
始皇寫完了那句話,接着補了一句講述自己突然收到大筆賠償的事情。
考慮到始皇帝不清楚前因後果,打款備注裏還簡單說明了緣由。始皇看完便知府君是去找先祖們詢問他的去向了,只是不知為何反倒是府君被舉報扣了錢。
子楚及時發來了詳細的過程轉述。
始皇提煉重點告知兒子。
扶蘇聽罷立刻反問:
“華夏系列區域?”
也就是說,還有其他系列的區域了。
章服之美是為華,禮儀之大是為夏。這些是九州大地上的人們自上古起就在追求的東西,是民族文化的體現。
扶蘇第一個想到的是外邦。
外邦人在被華夏文明同化之前,或許有自己的文化信仰。那麽,他們應該就不算是華夏區域的人,不歸黃泉府君管轄了。
天道說的是“區域”而非位面,可見即便是來自同一個位面的鬼魂,也會根據文化傳承進行不同的歸屬劃分。
倒是不同位面,只要都是華夏文明,那應該就都歸府君管了。
這些事現在知道了也不過是留個印象,扶蘇很快丢開。他把關注點挪到了另一件事情上頭——原來他們是可以舉報府君的。
扶蘇沉吟片刻:
“阿父要不要試着去找天道索要賠償?”
說完他又迅速否決了:
“還是不了,若天道修補了這個漏洞,阿父接下來恐怕無法繼續在陽世陪伴我。”
就算要補償,也可以等他也去了地府再要。屆時父親不需再回陽世,自然無所謂漏洞是否被修補掉。
更何況,待他下葬後,地宮就會被徹底封閉。兩個世界的地宮不再處于陰陽交彙的狀态,怕是想再出來也出不來了。
始皇颔首,寫了個“可”字。
看天道這公事公辦的态度,估計不會因為時間過去許久就賴掉他們的賠償。那麽早點反饋和晚點反饋其實沒什麽區別,可以先留着吓唬一下府君。
地府裏頭。
府君被罰了錢,雖然自己不在意,卻不能做出無所謂的态度。因為這樣只會火上澆油,萬一叫天道覺得罰得不夠還得加罰就糟糕了。
所以他“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語氣毫無起伏地感慨:
“一百萬功德啊!那可是我十個月的工資!”
其實府君這個職位是靠提成拿錢的,處理一次事件就可以獎勵大量功德,那點死工資根本就是蚊子腿。
當然,對其他人來說一百萬就很多了。
死工資就有一百萬,主要是因為府君需要管萬千位面的華夏區域。分攤下來每個位面的基礎工資就一點,是靠數量才堆到這麽多的。
雖然府君靠着海量提成看不上那一百萬的小錢,但他是個不肯吃虧的。既然都被扣了錢了,要是不看監控內容他豈不是白挨罰了?
所以府君還是調取了監控。
沒有因為他看監控還加罰一筆款項的道理,只要他不往外面傳播就行。要是往外傳播的話,哪怕只是給秦君們看一眼,都算非法傳播他人隐私。
然後府君看見畫面裏始皇迎面朝着甬道外走來,伸出手試探了一番,慢慢消失在了門口的結界處。
府君震驚:他居然真的出去了!
其實在之前找不到人的時候,府君心裏就有懷疑了。但他覺得不太可能,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
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府君只想感慨一句“卧槽”。
沒看好鬼魂讓人跑去了陽世,估計等年終的時候天道綜合職工整年的表現進行獎懲結算,會因此再罰府君一筆錢。
但府君覺得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是怎麽做到的?始皇帝為什麽能出去?!
罰錢又罰不了多少,處理一次事件就賺回來了。
而且罰款的數量主要看始皇帝在陽世停留了多少天、又造成了多少影響。
停留天數的罰款數額是固定的,多一天就多一份錢,能直接算出來。造成的影響則不一樣,純看有多少活人發現了他這個鬼魂的存在,以及知道了地府的事情。
雖然罰的不多,不過府君還是準備提前算一算要罰多少錢,心裏有個數。于是打開了陽世的直播,選中始皇帝最放心不下的秦二世扶蘇。
果不其然,人就在他兒子身邊待着呢。
扶蘇正對父親說:
“阿父,你真的可以離開骊山陵嗎?我擔憂我們回了鹹陽之後,你會魂體受損,留在這裏至少可以随時回地府休養。”
府君啧了一聲。
扶蘇果然知道地府的存在了,他就知道始皇那個兒控藏不住事。
與此同時,因為剛剛才被舉報過侵犯隐私,府君身上其實挂了個天道凝視的狀态。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如果他繼續做出類似的行為會觸發警報甚至是懲罰。
府君很快聽見耳邊響起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的天道播報聲。
天道:【違規觀看活人隐私,警告一次,下次再犯将直接進行懲罰。】
介于扶蘇目前只是屏退了侍者,在明堂裏和父親聊天。而明堂大門敞開着,站在門口其實能夠看見內部的情況。
所以府君這次算是輕度侵犯隐私,才只是進行警告。
府君的嘴角抽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和傻子天道計較。天道沒有腦子的,它就是一段死程序。
反正還沒罰,沒罰就等于不存在,真以為能用罰款拿捏他呢?等他不高興了撂挑子不幹了,天道就哭去吧,看它還能去哪兒找到人幫它收拾這群刺頭鬼魂。
可惜府君現在還沒罷工,那就只能努力善後。把始皇帝帶回來應該算是處理了一次事件,可以賺一筆業績獎金。
咦——
這樣的話他豈不是發現了一個刷獎金的絕妙主意?先故意放任人闖禍,然後再去善後,妙哇!
于是府君立刻打開了通往陽世的空間裂縫,準備出去賺錢。結果剛打開。一道雷就劈了下來,劈在他身前的地面上,阻止他前行。
天道:【警告!警告!地府公職人員不可擅離職守前往陽世!】
府君:……你祖宗的!
到底是誰設計出來的天道程序?還能不能講點道理了?憑什麽始皇能出去他不行?!
秦君們齊齊嘶了一口,往旁邊挪了挪。
這看着很吓鬼啊,一道雷劈下來不會魂飛魄散吧?政兒出去這麽久居然一直都沒被劈過,真是慶幸。
難怪之前府君反複強調随便和陽世聯絡會被天道懲罰呢,敢情天道會懲罰他。
秦稷摸了摸下巴:
“但是府君被懲罰,和我們政兒有什麽關系?”
事實證明政兒就是不會受罰啊!
果然,這個府君還是應該讓他來當,現任府君屁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