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死鳥
第3章 第 3 章 不死鳥
不知道過了多久,船終于停下。門簾被掀動的聲音響起,接着有一雙手握住我的胳膊,半拉半推地往外走去。
船體輕微搖晃,直到腳底踏上堅實的土地,一顆心才落下。
終于到了。我輕輕吐出一口氣。
後腦勺的繩結被解開,雙眼得以重見天日。
現在天色已暗,古代又沒有路燈,周圍的能見範圍很小。
幾個随從手上各執着一盞琉璃燈,勉強能照見他們身前幾米處的地面。綠衣人當先往一條小道上走去。
我們緊随其後。
大晚上的,風聲飒飒,樹影幢幢,一路走來都沒見到人煙。
再加上長時間沒有進食,我餓得頭暈眼花,腳步虛浮無力,硬是咬着牙在那堅持着。
大概走了有半小時左右,我們終于來到一處燈火通明的開闊地段。
古色古香的房屋建造得鱗次栉比,雕甍繡檻,占地面積極廣,一眼望不到頭。
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琉璃燈盞不要錢似得懸挂在屋檐下,廊庑中,将這裏點綴得宛如白晝。
綠衣人帶我們走進了中間的堂屋,命人上了些飯菜。
我們四個早就餓得狠了,一通狼吞虎咽,風卷殘雲,很快桌面的菜盤飯碗就空了,連湯汁都沒被放過。
綠衣人耐心地站在旁邊等我們吃完才開口,吩咐随從帶我們下去休憩。
Advertisement
我們四個都被分到了一起,陶宇苑。
院落裏只種着一棵高大的松樹,孤零零地,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垂着它那哀愁的頭。
“這裏就是你們今後的居所,早些歇息罷。”随從面無表情地打量我們一圈,轉身離去。
人走後,另外兩個年齡較小的漂亮小孩雀躍地沖進了屋子裏。
我暫時還不困,抱起胳膊走到松樹下,靠着枯幹龜裂的樹身沉思。
現在的情況是,我只知道自己穿進了虐文裏,其他的,兩眼一摸瞎,啥也不清楚,啥也不知道。
梅仁藤那本小記只記載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都是過去式,并且大多圍繞他展開,對東荒教的着墨很少,有用信息不多,用處不大。
來的路上我也試着呼喚過幾次系統,都沒有回音,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飲沉兄,你不進去嗎?”
正想的出神,一道聲音突然插入進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擡頭,是喬開恒。意料之中,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了。
想想也是,任誰剛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會下意識去找年齡相仿的,境遇差不多的人,聊聊人生,談談理想,如果投緣的話,以後可能會發展成摯友。
這就跟大學新生報道,同寝的聊得來的往往是以後的飯搭子,課搭子,幹什麽都在一起,一個道理。
黑皮少年的臉上挂着憨厚爽朗的笑容,正一臉友好地看着我。
我收回視線,給了他一個冷淡的側臉,算作回應。
開什麽玩笑,跟虐文主角黏在一起,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再說我一大齡社畜,跟他一古代農家小孩聊什麽?聊大盤牛市,股票基金,還是電子游戲?他聽得懂嗎?
本來穿到虐文裏就夠糟心了,還要費腦細胞去想那勞什子古代小屁孩會聊的話題?
NO!
安安心心當我存在感為0的背景板不好嗎?
凹什麽人設都是多餘,不如做自己。
自認為在現代,我就普的不能再普了。
那邊,喬開恒見我不搭理他,識趣地沒再說話,拖着腳步走進了屋裏。
我重新擡頭,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眼神複雜。
其實吧,就算我現在沖上去抓住他一通輸出:東荒教很危險,不能待,快跑啊!
他不可能信,還會覺得我瘋了。(畢竟綠衣人選人那會兒,我的表現就挺不正常的。)
就算,有那麽萬分之一的幾率他信了,憑我們兩個不懂武功的,想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我說不定會提前領盒飯。
所以,抱歉啦,虐文主角,既然無法改變你的命運,那今後就、各憑本事活着吧。
好歹你是主角,沒那麽容易噶。
*
在外頭吹了一個時辰的涼風,我估摸着他們都睡了,才走進去。
屋裏是大通鋪,喬開恒縮着身體睡在最外圍,兩個小孩依偎在他身邊,姿态親昵,也睡得正熟。
看來他們仨相處的不錯。我摸了摸下巴,輕手輕腳地爬上床鋪,找了個離他們最遠的角落躺下。
東荒教的待遇倒是不錯,被子很厚,蓋在身上暖融融的。
我拉起被褥一角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很幹淨,有陽光的味道,應該是知道今天有人來住,提前曬過了。
*
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平靜的院落中響起了一陣刺耳古怪的叫聲,像是某種鳥類臨死前絕望掙紮的啼鳴。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鳴叫,遠近都有。
我一下子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頂着一頭亂發往身邊看去,喬開恒也是滿臉懵逼地坐在床上,他遲疑地下床穿鞋,朝門口走去。
那兩個小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亦步亦趨地下床跟在他身後。
那聲音還在叫。
我利索地穿鞋,走了出去,站在喬開恒的身後。
院落中站着昨天帶我們來的随從,他肩膀上立着一只渾身漆黑的不知名鳥,鳥嘴很長,鳥眼是可怖的血紅色。
聲音就是從它嘴裏發出的。
看到我們出來,鳥一下子飛了起來,緊接着,陸陸續續也有黑鳥從其他院落裏飛上天空。
很快,碧藍如洗的晴空中就多了一團污黑的鳥雲。凄慘哀恸的鳴聲交織在一起,組成沙啞的曲調,刺耳又陰森,宛如幽魂在吟唱。
吟唱聲随着它們的遠去漸弱。
随從終于開口了。
“這是不死鳥。”
喬開恒震驚道:“不死鳥……那剛剛是,不死鳥的祝福?”
小孩一號原本還有些緊張,聽到這話眼睛一亮:“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不死鳥!”
小孩二號更是驚喜萬分:“聽說被不死鳥祝福過的人,都會長壽!”
随從點頭:“跟我來吧。”
他雖然依舊是那張沒有表情的面癱臉,但是轉身的時候,我分明在他眼裏看到一閃而過的嘲弄。
我心裏一沉,知道劇情這是開始了。
就在這時,沉寂許久的系統終于冒了出來,我眼前展開了一個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選擇面板。
【飲沉,選擇一下你接下來的任務模式:1.逐鹿天下2.劍走偏鋒 3.休閑養老】
我直覺這個選擇很重要,所以沒急着選。‘這三個模式有什麽不同。’
【第一個獎勵最豐厚,第二個次之,第三個最次。】系統引誘道,【獎勵越豐厚,存活率越高哦~】
雖然我早給自己打好預防針,但從系統嘴裏得到确認,我還是眼皮一跳:‘什麽意思,我在這個世界會死?’
【是的,在這個世界死了的話,你在另外一個世界的肉身也會跟着被抹殺,所以飲沉你要是想活着回去的話,推薦第一個模式,拿到終極獎勵‘混沌珠’,我才有能量打開時空裂隙,送你回家。】
‘第二個和第三個沒有混沌珠?’
系統嘆氣道:【有是有,就是時間比較長,第二個終極獎勵有硬性條件:必須待滿五十年,第三個硬性條件:必須待滿九十年。】說完它還不忘誘惑我道:【第一個可是沒有硬性條件的,早點做完任務,拿到獎勵早點回家哦~】
我聽完眼也不眨地選了第三個——休閑養老。
‘多活九十年挺好的。’
系統氣結:【你!】它還是第一次接手這麽佛(擺)系(爛)的宿主。
我嗤笑道:‘這三模式說白了就是主角、配角、路人甲,你要是讓我進爽文我保證選第一個,再不濟我謙虛點選第二個玩玩也可以,這特麽是虐文,我選第一第二個就是活膩歪了。’
系統:【……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可以成為天下第一,沒有人能奈何你。】
‘英雄難敵四手。’我反駁。
系統:【……你可以廣交好友。】
‘我社恐。’
系統:【……】沒屁放了。選都選了,只能認栽。
*
跟着随從走出院落後,陸陸續續從別的院落也走出一隊隊的人。有跟我們一樣穿得破破爛爛,面黃肌瘦的;也有錦衣華服的公子哥;還有穿得稍微簡單點,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少年。
看着像是新人,一雙雙眼睛裏充滿了對這裏的好奇,一邊走,一邊四處看着。
我打量着那些華服公子哥,這些人,應該不會像我們一樣是被賣到這裏的。還有那些收拾的幹淨白嫩的少年,也不像是窮苦人家能養出來的孩子,生活條件比不上公子哥,應該也不差。
一想東荒教在外的名聲,我心下明了——這些人,說不定是自發前來的。
大部隊一點點往前,少年們笑語晏晏,一邊走一邊攀談着,行進的速度可以說很慢了。
随從們也沒催,只是專心在前面引路。
現場的氛圍非常輕松愉快,給我一種大家是來東荒教度假的錯覺。
喬開恒的嘴角更是一直沒下來過,他還從路邊的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別在腰帶上,手掌抓着樹枝一頭,脊背挺得筆直筆直,身高腿長,神采奕奕,打眼一瞧,好一個俊朗的少年劍客!
我低頭塌肩地跟在他身後,原本齊平的身材硬是被襯托的矮了一截。
行走了差不多有整整兩個時辰,我們終于慢吞吞地到達了目的地,一個圓形大空地,十幾張桌子。外加十個并排的山洞口。
從外頭看,山洞裏黑乎乎的,不知道通往何處。
“大家先用膳吧。”等在空地上接引的是一個束着長發,長相相當普通的中年男子,但他的氣質十分溫柔,只看一眼就叫人通體舒服。
我瞄向他的腰間——橙玉。好家夥,比那天來買我們的綠衣人和梅仁騰還高一級。這不顯山不露水的,肯定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
中年男子拍了拍手,站在他身後的白玉随從們魚貫而出,将溫在食盒裏的飯菜一樣樣端上桌。
走了這麽久的路,大家早都餓狠了,由公子哥們打頭一個個圍在桌邊享用美食。
我看了看菜色,荻芽河豚羹,醋魚,東坡肉,龍井蝦仁,佛跳牆,槐葉冷淘,蒸蟹,蟹黃包,酥瓊葉,三仙蓮花酥。都是窮苦人家吃不起的上好菜品,該說不愧是東荒教嗎?
簡簡單單迎個新,就這麽下血本。
等等,不會是斷頭飯吧?
我皺了皺眉,有點食不知味地吃着飯菜。
和我們拼桌的是一個公子哥小團體,四個人,打頭的是一個長得白白胖胖的,模樣中上,叫白莫,另外三個,龅牙的叫李亞金,瘦高像竹竿的叫南宮湖,最後一個高高壯壯的叫高蟒。
進東荒教,要麽有錢,要麽有顏,要麽武功好,要麽地位高,你總得占上一樣。
他們四個還算和氣,也不嫌棄我們穿的破爛。白莫更是主動熱情地跟我們交談起來。
幾人互相了解了一番,我才得知。這幾個是江南經營布匹、胭脂飾品、酒類、客棧的富家少爺。幾家世交,他們是從小穿一個褲.裆長大的好兄弟,也是結伴一起來東荒教圓江湖夢的。
圓夢。
我聽到這被飯噎了一下,白莫連忙給我遞了杯茶水,“這位兄弟好像不愛說話?”
我接過茶水,正要開口。
那邊喬開恒搶過話頭,替我解釋道:“他一直是這樣的,諸位莫見怪。”
我一聽這還了得?不愛說話?這是平白給我加了個獨行俠的特殊BUFF啊,路人甲怎麽能特殊呢,路人甲就應該融入到群衆中去!
我連忙啞着嗓子笑道:“沒有,我是因為這幾天感染了風寒,嗓子有點不舒服。”
白莫一副理解的表情,讓我多注意身體,沒有衣服的話可以問他借,他有很多沒穿過的。
高蟒:“你那衣服他穿不上,借我的,他個子跟我差不多。”
我笑着抱拳:“多謝高兄。”
喬開恒看着我臉上的笑容,眼神黯淡了幾分,表情有些不自在。
大概在納悶我為什麽獨獨對他排斥,對其他人就很正常。
對此,我當然不可能跟他解釋個中緣由。
于是只管自己埋頭專心吃飯,錯開了他看向我的眼神。
好在白莫是個很能活躍氣氛的,三言兩語就把喬開恒又逗笑了。
飯桌上的氣氛再次其樂融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