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
第19章 無
吃東西的董文彥頓時停住了手，愣愣的看着趙晏華。
在相處的這半年時間，董文彥感慨之餘，确實提起過這件事兒，不過現在趙晏華這樣說出來，卻讓董文彥有些不滿。
他可以自己說要出宮，但是趙晏華這樣說，不就像是眼睛好了，不需要大夫醫治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不過趙晏華很快道：“本來你在太醫院擔任禦醫一職，但現在被撤下來成為一個小小醫官，但你的脾氣性子不改，只怕也升不上去。沒有人脈和銀錢打點，将來可能連醫官都當不成。”
“所以殿下什麽意思？”董文彥雙手揣在袖中，扭頭看着一邊，語氣帶着幾分不善。
“你不是說存點兒錢，在外面當個游醫懸壺濟世，也比太醫院輕松自在嗎？你還說，早知如此，就該聽前任院判的話了......”
提起當個游醫，這本就是他來盛京之前的職業。而趙晏華提起前任院判，這讓他再次陷入回憶。
“我拜師藥王谷，我自诩醫術高絕，當時遇上張院判，他見我行醫過程，頗為感慨，當一個行走鄉野懸壺濟世的游醫也不錯，金錢珠寶，皆是俗物......我觀他衣着不俗，身邊還有貼身保镖保護，便知道身份不俗。且身上也有藥香，就知道也是個醫者......”
但當時聽了這句話的董文彥只覺得張院判站着說話不腰疼。
“前輩莫非也是大夫？”
張院判含笑點點頭：“正是。”
董文彥一邊收起東西一邊說道：“閣下衣着華麗，想來是為貴人看病，這輩子賺了不少錢吧？你順風順水體驗了人生，現在卻勸別人不要去體驗，未免有些過分。”
張院判沒想到董文彥會這樣說，愣了一下，随後又搖頭笑了起來。
等後來董文彥來了盛京，參加了考核進入太醫院，憑借醫術成為禦醫，才知道當時遇到的老者是太醫院原判。
虛榮心作祟的他便模棱兩可的說起自己來太醫院，都是張院判愛才。張院判沒來得及揭穿，就去世了。
而性格太容易得罪人的董文彥也被降為了醫官。
自此他才稍微有點兒領悟張院判的話，在宮外當個懸壺濟世的游醫也不錯，這宮裏有什麽好的。不過月奉多一點兒。
不過——真的到了要離宮的時刻，董文彥心中似乎又有點兒不甘心。
陷入回憶的董文彥臉上帶着幾分沉重，突然“啪——”地一聲，趙晏華朝桌上摔了什麽東西，董文彥思緒被拉回，看着桌上厚厚一疊的銀票，臉上從疑惑到震驚到恐懼。
“給我的診費？殿下不必客氣，太醫院都有發錢的。不過殿下——你去偷錢了？偷的誰的？被發現肯定會受罰的！”
趙晏華臉上閃過一抹不耐煩：“這是我正當途徑得來的，你不是要出宮嗎？想好去哪了嗎？離開盛京？不過盛京繁華，你甘心就這樣走了？”
董文彥的神色再次落寞起來：“不甘心又能怎樣？”
“去盤一個店鋪吧，憑你的醫術，遲早在盛京名聲大噪。”
董文彥立刻來了精神：“然後呢！”
“先完成這件事，再說然後吧。”
董文彥剛想拿錢，但是又立刻苦着臉：“可是我不會開——”
“不會學嗎？”
“可萬一賠了呢？”
趙晏華胸腔不斷起伏，但是面色堅毅，在跳動的燭火照耀之下，董文彥覺得趙晏華就像一個躲在幕後運籌帷幄的高人。
“不怕試錯，就怕不敢試錯！張全可以時常出宮置辦采買之物，可以幫襯你。”
這句話似乎也鼓舞了董文彥，他變得若有所思，最後擡手接過桌上的錢。
“那正好，謝謝殿下給的診費了。”
“不是診費，是合作。你剛才不是說不需要嗎？畢竟太醫院已經給過你了。”
“不是，殿下——”
董文彥現在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不過一想到要出宮去成就自己的一番事業，想想還真有點兒激動。
看着董文彥這個樣子，趙晏華心裏清楚，他還沒有資本讓董文彥臣服于自己，所以他出面去開店，和他最好的關系就是合作，而不是上下級。畢竟他沒有人手去監視董文彥是真的去開店了，還是拿錢跑了。
不過董文彥也不算太笨，他摸不準趙晏華完全的底牌，心中總是忌憚一個冷宮皇子，但是待遇卻不想不受寵，所以也不敢真的完全不聽。
這番博弈之下，吃飽喝足後董文彥離開了。
趙晏華看着跳動的燭火，臉色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連續半年每日都準時出現在雲水閣的楚瑤光，這一日卻遲遲沒有出現，習慣了每天都能見到楚瑤光的趙晏華，心中湧起了許久不曾出現的害怕情緒。
姐姐今日為何沒來？是又恢複了之前的每三天來一次，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
趙晏華坐在臺階之上抱着自己，思來想去最後得到一個答案，那就是因為自己昨日去賭坊賭錢，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姐姐生氣了，覺得他學壞了。
那怎麽辦？他道歉，以後不賭就是，但是姐姐你出現，你出現我才能道歉啊。
劉公公來到雲水閣，見趙晏華不想往常一樣先練習，而是靜坐發呆，便上前詢問。
“殿下？該練早功了。”
劉公公說完，趙晏華不語，但是擡起的眼神卻帶着一股肅殺之意。
“出去！”
“殿下？”
“別讓我說第二遍。”
劉公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看趙晏華這個樣子，他也不敢繼續說什麽，便以為趙晏華生病了不舒服，離開前說去請董醫官來看看。
董醫官沒請來，只能去找了王公公。冬日少有人出門，王公公去雲水閣被人瞧見的幾率小，現在可不行，所以他不方便去。劉公公只能重新回到雲水閣，卻見大門緊閉，怎麽叫也不開門。
劉公公只翻牆進去，卻又被趙晏華趕了出來。
把此事重新禀告王公公，王公公臉色有幾分難看。思索一番後只能冷冷道：“罷了，你照常送飯便是，其他的不必管。”
于是接下來三日，趙晏華不吃不喝，一個人坐在雲水閣的臺階上等待楚瑤光。
他已經沒有力氣坐着了，整個人趴在地上縮成一團，嘴唇也起了皮，臉色憔悴蒼白，楚瑤光重新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她慌忙跑過去扶起趙晏華，語氣也帶着萬分緊張。
“趙晏華，趙晏華你醒醒，你這是怎麽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趙晏華腦中第一反應是做夢，但是身體比大腦反應快，他立刻用雙手緊緊纏住楚瑤光，生怕下一刻楚瑤光再次消失不見。
“姐姐，姐姐你回來了，你是不是生我氣了，為什麽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趙晏華的聲音虛弱的像只小貓，楚瑤光看着好不容易養起來肉嘟嘟的小臉，現在變得憔悴，都忍不住心疼。
“你在胡說什麽，我生氣？我為什麽生氣？你這個樣子是不是沒吃飯？你額頭好燙，還在發燒，你先放手，我去給你找藥和吃的。”
趙晏華搖頭，眼中的淚水落在楚瑤光的身上。
“不，我不放手，姐姐一定生氣了，氣我去賭坊賭錢。姐姐不喜歡我賭錢我不去就是，但你別離開我。”
聽出大概意思，楚瑤光才明白趙晏華為什麽會這樣。她嘆了口氣，放緩了聲音用手拍着趙晏華的後背，慢慢說道：“我真的沒有生氣，我也明白你的難處，理解你去賭坊的原因，晏華，你相信我，你先松開我，你必須要吃東西吃藥。”
聽到楚瑤光的話，趙晏華擡頭，想努力看清楚瑤光的表情，可依舊看不清。
“好，我相信姐姐。”
随即慢慢松開了手，楚瑤光起身去找吃的，卻見門口放着好幾個食盒，打開一看，裏面全是沒有動過的食物。楚瑤光頓時心中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沉默的把東西蓋了回去。
現在天氣到不熱，食物也沒有變質，但是早已經冷了，趙晏華現在這個樣子，吃這些肯定不合适。
就在這時，門下傳來些許動靜，有人來送早飯了。
楚瑤光剛想開門，卻聽趙晏華道：“別開門姐姐，我現在只想和你待一會兒。”
聽趙晏華這麽說，楚瑤光的手停下，只能拿起才送來的早餐走過來。
“好，我們單獨待一會兒，你先把東西吃了，然後吃藥，我會陪着你。”
楚瑤光把人扶到床上後，喂他吃完了早餐，找出時常備着的藥喂下，這才松了口氣。
但是整個過程趙晏華都抓緊緊拽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
“行了，靠過來，跟我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趙晏華靠在楚瑤光的腿上，還是帶着幾分不安，說着楚瑤光的消失。
“三天，和以前不一樣，這三天姐姐都沒有出現，我以為姐姐在生我的氣。”
楚瑤光驚訝：“我們三天沒見了嗎？不可能吧？我們不是每天都見嗎？所以你就三天沒吃東西？”
“姐姐原諒我，我自然就吃了。”
“你傻不傻！”
趙晏華搖頭：“姐姐不明白。”
這下子楚瑤光沉默了，她想起自己這段時間是有些忙碌，工作已經穩定，但是來了一個大項目，團隊都在加班，她也沒時間好好睡覺。
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對趙晏華而言，導致他們三天沒見了呢？
那以後呢？以後每次忙的時候，都不可能每日和趙晏華相見。于是她道：“晏華，我最近确實有些事情，所以可能不能每天見你了。”
話剛說到這裏，趙晏華一轉身抱住了楚瑤光的腰，驚得楚瑤光說不出一個字。
“姐姐不要我了嗎？”
楚瑤光苦笑：“怎麽會呢，你現在的情況一日比一日好，我相信我不在的時間裏，你也可以照顧好你自己......”
聽到這話，緊緊抱住楚瑤光的趙晏華突然僵了一下，随後直接赤着腳下了床，找到楚瑤光的針線簍子，從裏面拿出剪刀抵在自己的脖子處。
“你幹什麽？”
“別過來！”趙晏華大喊：“因為我好了，所以姐姐就要走了，那如果我又受傷了嗎？又需要人照顧呢？姐姐是不是就會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