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特別壞 哥哥,你回頭
第27章 他特別壞 哥哥,你回頭
聞湫在季時昱面前永遠在裝乖、裝無辜、裝單純, 說話的語氣一成不變,最多哭着抱怨幾句, 從未當面有過任何不好的情緒。
耳畔冷冰冰地質問讓季時昱頓了下,眉頭微挑,聲音卻淡下來:“長輩。”
“原來是長輩啊。”話語又變回原來的無辜,笑嘻嘻道:“哥哥既然戒煙了,就別吸了,不然以前的堅持會功虧一篑的。”
“沒接,”季時昱看舅舅打算待在他邊上抽一根, 往旁邊挪了兩步, 對着手機道:“你昨天找我就為了說感冒的事?”
聞湫苦惱道:“我爸媽要調查我寒假那段時間除了在季氏工作以外,還幹了什麽事, 見了什麽人,我想打電話提醒你一聲。”
季時昱垂目,“嗯。”
“我爸媽會專門找人調查你的過往和為人, 你要是不喜歡, 可以找人把能調查出來的信息修改一下。”聞湫聲音很輕, “況且我不想你被他們調查,我說完了,哥哥挂電話吧。”
這些事對季時昱來說輕而易舉,他應下, “好,挂了。”
挂完電話, 闫舅舅夾下嘴裏的煙,吐出一口氣,笑着問:“男朋友?”
季時昱搖頭,随口說道:“年前認識的弟弟, 有點黏人。”
“看來那些傳言不全是假的。”闫舅舅抽了口煙,臉上挂着笑。
季時昱:“是假的,您別聽他們亂傳。”
闫舅舅:“我只看最後結果。”
季時昱失笑。
舅甥倆随便找話題聊着,等闫舅舅抽完那根煙,一起往闫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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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昱進了闫家大門,被表哥闫霖喊上了樓。
他們站在二樓窗臺邊上,闫霖給季時昱遞了根煙。
季時昱沒接,“早戒了。”
闫霖轉手把煙送進自己嘴裏,拿出打火機點着,吸了一口,打開窗戶緩緩吐出煙霧,“晉垣聯系我了。”
“那不挺好的嗎。”季時昱走近窗戶,抓了把外面殘留在窗臺上的雪。
“是挺好的,”闫霖聲音沙啞:“時昱,幫我個忙。”
季時昱笑了聲:“自家兄弟,有事直說。”
“他最近在接觸一些生意,我不懂生意場上的事,你暗中幫襯着點,到時候有關季帆嵘的事,我來出面處理。”闫霖同樣不是喜歡欠人情的性格。
季時昱:“好。”
“闫霖,你又抽煙。”
二人身後響起一道女聲。
季時昱回頭,看到來人,颔首道:“表姐。”
闫允點點頭,對闫霖說:“醫生的話你忘了?”
闫霖:“我這半個月才抽了這麽一根,你讓我抽完吧。”
闫允:“快點,樓下快開飯了,時昱你先跟我下樓,別理他。”
季時昱應了聲,跟闫允一起下樓。
窗外飄起了雪花,被季時昱抓光的那片窗臺逐漸蓋上一層薄薄的雪,遮住了窗臺原本的顏色。
初三初四連下兩天,雪天不方便出行,好在季家沒什麽親戚,不需要頻繁走動。
季帆嵘則不同,尹安玥家裏親戚多,季帆嵘要陪尹安玥拜年送禮,包括季忱季茵在內,他們一家人在初六之前沒有閑下來過。
季時昱這陣子待在老宅休息,年前高強度忙了那麽久,現在可算是歇回來了。
闫絮和季任烽今天離開,老爺子讓人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坐在一起給夫妻倆送行。
老太太嘆道:“真不明白你們怎麽想的,大冷天的在家待着不舒服嗎,非要出去吹冷風,想玩可以等到天暖和了再去。”
季帆嵘:“是啊,哥,嫂子,你們留在家裏多陪爸媽說說話不好嗎。”
闫絮看向他,笑道:“你不是最希望我們早點走的人嗎?”
闫絮看不慣季帆嵘的虛僞,對他說話直來直去的,并不怕得罪誰。
季老爺子臉色問微沉,終究沒開口訓斥。
尹安玥:“嫂子,帆嵘只是想讓你們關心一下爸媽,他沒有別的意思。”
闫絮微笑:“有沒有別的意思,他自己心裏清楚。”
尹安玥張了張嘴,對上闫絮的眼神,到嘴邊的話霎時不敢說出來了。
老太太:“好了,都是一家人,沒必要搞那麽僵硬,快吃飯吧。”
從始至終,季時昱和季茵季忱姐弟不曾說過一句話,這種場面見得多了,他們早就習慣了。
飯後不久,闫絮先上車等着,老太太拉着季任烽的手叮囑事項。
季任烽上車,朝他們揮了下手。
車消失在前方轉彎處,老太太:“行了,我們回屋吧。”
季時昱下意識要去扶腿腳不好的老爺子,但有人比他先一步扶住了。
“爸,你腿還痛嗎,我待會兒再給你按一按吧。”季帆嵘語氣關切。
老爺子:“嗯,确實按的不錯。”
“那是我在K市專門找中醫學的,就為了過年回來給您按腿呢。”季帆嵘朝季時昱那邊看了眼,笑道:“我頭腦不太好,只會這些了,不像時昱那麽聰明,每天忙得不着家,更沒時間學這些。”
季時昱将他忽視個徹底。
初六的下午過得很快,季時昱明天要去公司,晚上沒有留在老宅休息。
深夜。
季時昱手機裏彈出來聞湫的消息。
【我爸媽要去岳家走親戚,我也跟着。】
【哥哥你睡了嗎?】
隔了一會兒。
【晚安。】
季時昱退出去,轉頭聯系了岳裎,電話接得很快。
“這麽晚了打電話幹嘛?”岳裎那邊鬧哄哄的。
季時昱:“你在哪兒?”
岳裎說了個會所名字。
季時昱掀開被子,下床,“我去找你。”
岳裎參加的是一個朋友組的局,季時昱進來時,包廂裏慢慢靜了下來,聲音越來越少,直到整個包廂陷入寂靜。
今晚組局的朋友不安看向岳裎。
岳裎起身,笑道:“你們玩你們的,不用管我和季總。”
話雖這麽說,大家還是有些忐忑,讨論的聲音特別小,直到季時昱在岳裎身邊坐下,他們才恢複原來的吵鬧。
岳裎遞來一杯低度數的雞尾酒,“心情不好?”
“家裏待着無聊,随便轉轉。”季時昱端起高腳杯,抿了口酒。
“無聊來這兒就對了。”岳裎端起盛着果汁的玻璃杯。
季時昱視線落在那杯果汁上面,“你又不喝酒,來這種局玩什麽?”
岳裎只在季時昱他們幾個面前喝酒,在外酒精過敏的理由放出去了,哪怕參加一些酒場和酒會也不會碰一滴酒,但他經常參加這種酒場,大家知道他‘酒精過敏’,默契地給他遞果汁。
岳裎壓低聲音:“聽八卦啊,這種場子裏有好多新鮮的八卦,聽着挺有意思。”
季時昱:“想知道什麽讓人查不就行了。”
岳裎:“那不一樣,在這兒聽到的都是不可外揚的家醜,我平常沒事找人調查這個幹嘛。”
季時昱沉默喝酒。
事情如岳裎所說,不一會兒就有人讨論起八卦,要麽誰家老爺子接了個小二十多歲的人回家,要麽誰為了反抗聯姻和家裏決裂,故事精彩的堪比狗血劇。
岳裎湊過來,“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季時昱抿口酒:“沒什麽用。”
岳裎愉悅笑道:“是沒什麽用,無聊的時候聽幾句,日子不就變得有意思了。”
季時昱沒有反駁。
“我們現在坐在這兒,沒人敢議論和我們相關的事,你說等我們走了,他們會怎麽說?”岳裎好奇道。
這時,有人端着杯酒走到了季時昱面前。
“季總。”來人低着頭,支支吾吾道:“您、您還記得我嗎?”
季時昱盯着人看了一會兒,有印象但不多,冷聲否認:“不記得。”
岳裎一眼認出了眼前的人是吳小少爺,年前那場拍賣會專門跟他父親跑到季時昱面前套近乎。
吳小少年嘴角牽起非常勉強的笑意,“我們上次在拍賣會上見過。”
季時昱擡眼審視,“你想說什麽?”
吳少這一舉動引起了周圍人的關注,包廂裏還是那樣吵鬧,但很多人偷偷用餘光瞥向季時昱這邊。
吳少爺如芒刺背,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能跟您談談嗎?”
季時昱沒吭聲。
岳裎饒有興趣地看着。
“是關于聞湫的事,我覺得您可能被聞湫騙了,他……”吳小少爺想到了什麽,立馬看向岳裎,這麽說人家表弟,是個人都會生氣。
岳裎此刻似笑非笑,看不出究竟有沒有生氣。
吳小少爺:“我和聞湫是同學,所以我……”知道他很多事。
話沒說完,季時昱起身往外走。
吳小少爺眼睛一紅。
岳裎提醒道:“跟過去啊。”
吳小少爺懵了一瞬,反應過來立即跟着往外走。
包廂裏安靜了一瞬,很快恢複喧鬧,有個人坐在了岳裎身邊,讨好笑了聲,“岳哥,他們幹嘛去了?”
岳裎喝了口果汁,“誰知道呢。”
包廂外。
季時昱站在走廊盡頭,“現在可以說了。”
吳小少爺盯着他的側臉,下意識咽了咽唾液,“您被聞湫騙了,他不像您想的那樣單純。”
上次在拍賣會,他看到了聞湫在季時昱面前的表現,仿佛換了一個人,他猜想聞湫一定是故意裝成那樣讨季時昱歡心的。
季時昱:“他什麽樣,你很清楚?”
“認識他的同學都知道他這個人拽的不行,性格不好特別難相處,對誰都愛搭不理,有次我朋友生日,他被一位同學硬拉着去了,他聽到我提起您的名字,說了很多讓我難堪的話。”吳小少爺對聞湫的怨氣特別重。
“你朋友什麽時候過的生日?”季時昱想起了曾經的一些傳言。
吳小少爺記不住具體日期,只說了個月份。
季時昱對上時間,問:“他那天說了什麽?”
吳小少爺有些難堪,看着眼前長在他心坎上的臉,難以啓齒道:“那天……那天……”
季時昱看着他,眼底沒有絲毫波瀾。
吳小少爺心尖兒顫了顫,說:“我那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朋友問我喜歡誰,我以為我朋友都不認識你,所以說了您的名字,沒想到其中一個跟聞湫走得很近的同學告訴我……您有了喜歡的人。”
“我當時覺得沒關系,只要沒有在一起,我就…就還有機會。”
“沒想到聞湫忽然開始針對我,說我這種行為是第三者。您應該調查過吧,當初有人專門找我問話,您肯定清楚我沒有說謊。”
全部對上了。
季時昱偏頭望向窗外,“那天以後,你開始到處打聽關于我的事,導致這些事情越傳越離譜,是嗎?”
吳小少爺臉色發白,“不是,那是聞湫說的。”
“可他沒有到處說,”季時昱瞥了眼吳小少爺,“你緊張什麽,我又不會怎麽着你。”
吳小少爺:“我喜歡您很多年了,我真的……”
季時昱打斷他:“你為什麽要說聞湫騙了我?”
“我聽說過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吳小少爺不敢看季時昱了。
季時昱:“你說。”
吳小少爺:“剛開學那陣子,聞湫因為長得太好看,被一位學長連着騷擾了一周。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有一天,那位學長在外面說了聞湫幾句不好聽的話,不過我覺得這些屬于同學之間正常的矛盾。”
“到了第二天,那位學長沒有來學校,再然後辦理了休學,同學們都說……都說聞湫找人把那位學長收拾了一頓,學長家裏的生意也被攪黃了。”
吳小少爺着急道:“還有很多關于他的傳聞,我不是想挑撥離間,但他不是好人,特別特別壞,他在你面前的所有樣子都是他僞裝的,您不要被他騙了!”
季時昱轉過頭,泛着寒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吳小少爺低着頭,四肢僵硬。
季時昱彎起唇,笑意不入眼,“如果有人連着騷擾我一周還說我壞話,這個人可以考慮換個城市生活了。”
吳小少爺頓時感到毛骨悚然,一陣涼意從褲腿竄了上來。
“你說的這些不足以證明聞湫的壞,至于他是否騙過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季時昱沒看吳小少爺的臉色有多難看,擡起腳離開。
不是他偏袒聞湫,而是聞湫對待身邊同學的行為沒有任何問題。
他沒有回包廂,拿出手機給岳裎發了條消息。
【走了。】
季時昱進了內部會員專用的電梯。
吳小少爺反應過來,猛地往前跑了幾步,“季總,他對您不是真心的!”
門合上,電梯緩緩向下,走廊上的吳小少爺還在挨個例舉聞湫态度不好的罪證。
可惜,季時昱聽不到了。
他出了會所,夜晚的沉靜跟會所裏面完全是兩個世界,剛給司機打完電話,手裏的鈴聲再次響起,沒看聯系人,以為是岳裎打來的,手指按照肌肉記憶在手機上滑動。
“還有事?”
手機那邊很安靜。
“岳裎?”
話筒裏傳來輕微呼吸聲,随後是一道無比熟悉的嗓音。
“哥哥,你回頭。”
季時昱眼睫擡起,轉過身,看到了站在他對面的聞湫。
聞湫穿了身黑色大衣,顯得身形更加修長,脖頸圍條奶白色圍巾,頭發有點長了,黑色碎發稍微擋住了眉眼。那裏路燈壞了,身穿黑衣的他半隐匿在夜裏,亮着屏幕的手機打在側臉上,照出了蒼白且毫無表情的五官。
陰森森的,像深夜裏漂泊在外的幽靈,這一幕和季時昱年前那場夢境有點相似。
通話沒有挂斷,聞湫含笑的聲音清晰傳進他耳中。
“我在朋友視頻裏看到了哥哥的身影,還以為看錯了呢。”
季時昱沒再看他,錯開眼神望着距離他很近的那輛車,“剛到A市?”
“給你發消息時下的飛機,我爸媽也來了,他們在酒店。”聞湫挂了電話,朝會所這邊走了過來,他腿長,步子跨得大,風衣帶起了一陣風。
走近了,季時昱感受到了聞湫身上圍繞的冷冽。
聞湫湊近季時昱,微微低頭,像個小狗似的嗅着鼻子。
離太近了,季時昱後退了一步,“你幹什麽?”
他喝酒了,但沒醉。
“你身上都是酒味兒,”聞湫皺了皺鼻子,“還有股刺鼻的香水味,好難聞啊。”
季時昱擡起胳膊嗅了下,真的聞到了陌生的香水味,皺起眉,“不小心蹭到的。”
“不好聞,哥哥脫了衣服穿我的。”聞湫擡起手脫大衣。
季時昱按住他,“不用了,上車了再脫。”
聞湫眨了眨眼睛,擡頭在周圍掃視了一圈,笑得表情生動,“可是哥哥的司機還沒來。”
季時昱來之前沒想過喝酒,下了樓才想起聯系司機,他手插進兜裏,說:“我等一會兒就好。”
“我開車來的,坐我的車吧。”聞湫眼尾微垂,循循善誘又不忘道出自己的委屈:“外面好冷的,吹感冒了怎麽辦,我住院那幾天可難熬了,沒有一個人照顧我,可憐死了。”
季時昱無動于衷。
聞湫目光微閃,蹙起眉頭,模樣惹人憐憫:“我感覺你總是想避開我,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季時昱:“車在哪兒?”
聞湫盯着季時昱插進兜裏的手,猶豫了一下,到底是沒膽子去牽,笑着說:“在前面,你跟我來。”
季時昱走在聞湫身後,打電話告訴司機不用來了。
車裏的暖氣剛停不久,還暖和着。
幾乎是坐進車裏的瞬間,一股暖意包裹了季時昱,被冷風刮了那麽久的臉頰有所緩和。
車門關上,聞湫說:“車裏不冷,可以脫了。”
【到底是誰蹭到了哥哥,真難聞。】
季時昱配合脫下外套,原因是他不喜歡香水味,随後将外套搭在臂彎中,說:“我在裏面遇到了你同學,他跟我說了點事。”
聞湫微頓,動作自然地拿起他臂彎中的外套扔到後座,問:“說了什麽?”
車裏一片昏暗,季時昱戴着眼鏡也沒能看清聞湫的神情,“說了你同學過生日那天的事。”
聞湫彎起眼眸,“然後呢?”
【肯定是吳年說的,他挺在意這件事。】
季時昱猜到吳年就是吳小少爺,見聞湫這麽冷靜,輕笑了聲,“他說,你那天非說他是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他為什麽要這樣說?”
【笑起來真好看。】
“誰知道呢,可能發神經吧。”聞湫嗓音含笑:“哥哥相信他嗎?”
季時昱偏過頭,正巧一輛車飛速而過,車燈掃進車裏,看清了聞湫眼裏的笑,還有那抹不易察覺、一閃而過的寒意。
他沒答信不信,反問:“你在哪個朋友的視頻裏看到了我?
聞湫:“忘了,沒有給他備注。”
【吳年膽子真大,居然敢偷拍哥哥。】
季時昱點頭,“不聊了,你送我回去。”
聞湫:“哥哥要去哪兒。”
季時昱說了地址。
聞湫應了聲,乖乖開車。
【我早就提醒過他了,他還纏着哥哥不放。我都不敢偷拍的人,他竟然敢偷拍了發朋友圈,這個知三當三的小三,得給他點教訓嘗嘗。】
季時昱在心裏輕嘆一聲。
起碼通過這句話,确定了聞湫沒有對他有過不道德的行為,有什麽事只在心裏想想罷了。
他有些困了,摘了眼鏡虛虛握在手裏,靠在車窗閉上眼。
聞湫自覺沒有開口打擾他,甚至将車裏的音樂關了。
【這個點了,哥哥困了很正常,我不能打擾他睡覺。輕音樂也關掉,我太貼心了。】
【如果哥哥在車上睡着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抱他下車了,剩下的事抱進電梯再說。】
季時昱睜開眼,默默盯着車外的後視鏡。
太吵了,完全睡不着。
好不容易快到了地方,聞湫卻在想該用什麽姿勢抱他下去。
車停下,聞湫做賊似的叫了聲季時昱,聲音輕到聽不見。
季時昱沒有再維持靠着窗的姿勢,戴上沾了點指紋的眼鏡,鏡片看得依舊很清楚,“我回去了。”
【原來沒有睡着,好可惜。】
聞湫面不改色,點點腦袋:“哥哥再見。”
季時昱開車門下去,反手關門,徑直走向了前面那棟樓。
聞湫在樓下待了很久。
寂靜的黑夜裏,車門咔嚓一聲突兀地響起,下一刻向外打開。
聞湫繞到後座拉開車門,拿起座椅上的衣服,低頭聞着。一半是別人的香水味,另外一半是季時昱獨有的味道。
他擰眉糾結許久,去後備箱的工具箱裏找出了剪刀。
沒過多久,白色車輛逐漸遠去,樓下垃圾桶裏多了件被剪了一半的衣服,另外半邊不知所蹤。
會所裏。
吳年收到一條消息。
:【你完了。】
昵稱是一片空白,也沒有備注。他看得一頭霧水,猜想對面是不是發錯人了。
【你是?】
他發了消息,對面完全沒反應。
初七的天氣有些回溫了,路邊堆積的雪早已化成雪水陰在地下,街道上的車再一次增多,有幾條道路堵了快半個小時。
季時昱挂斷電話,擡腕看了眼時間。
導航提醒紅綠燈前面那條道也在堵車,司機打了左轉換道,到了路口轉彎繞路。
到達公司,季時昱推門走進辦公室,關秘書緊跟在他身後彙報工作,依然是關于分部的事情。
“訂兩張後天的機票,你和我一起去。”季時昱拉開椅子坐下。
關秘書:“好的,還有就是面試的事情,您今年要親自面試嗎?”
關秘書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季氏那天,就是季時昱親自面試的。
季時昱:“你去就行,按照當初的流程走。”
“好的。”關秘書拿着文件離開。
季時昱打開電腦忙工作,陽光照進辦公室,透過冰冷的鏡片折射出一道光。
關秘書關門前看到這一幕,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過個年回來,感覺季總更加不近人情了。
關秘書出去後迅速訂了兩張後天飛國外的機票。
季時昱在辦公室待了一上午,中午接到了岳裎的電話。
“在公司?”岳裎問。
季時昱打開免提,把手機放桌上,手指敲着鍵盤,“嗯,你有事?”
岳裎:“聞湫的爸媽來A市了,他們晚上會來我家吃飯。”
季時昱:“你找我就說這個?”
“他媽媽想讓我把你約出來一起吃頓飯,”岳裎輕咳兩聲,“我看她的态度不錯,沒有一口回絕,想先問問你的意見。”
“我後天出差,明天上午還是下午你看着安排。”季時昱對此倒是無所謂。
岳裎:“行,明天見。”
下午。
關秘書拿着幾份面試資料進來。
“季總,這是今天那批人裏,幾個表現不錯的資料。”關秘書把面試資料放桌上。
季時昱拿起最上面那份翻了兩頁,随後合上放到一旁,再去拿下一份資料,依舊如此。
關秘書對此見怪不怪。
連着五份資料被排除,僅剩最後兩份。
季時昱掀開看了眼,暫時沒有合上,他又去拿最後一份。
兩份對比半分鐘之久,他伸手敲着其中一份,“就她了。”
關秘書:“好的,我晚點會通知她。”
因為工作排得比較緊,現在急需一位秘書來分擔,所以流程走得很快。
晚上。
季時昱坐在書房裏開會,屏幕對面是兩張陌生的白人面孔。會議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結束後,他收到了聞湫的消息。
【哥哥,你那件衣服落我車裏了。】
【我覺得那個香水味太難聞了,想幫你洗幹淨,但是不小心洗壞了,我可以賠給你一件新的。】
一件衣服而已,季時昱不至于放在心上,打字回消息。
【不用。】
他放下手機,捶了捶泛酸的肩膀,拿起水杯,起身去外面倒水。
不多時,桌上的手機又響了幾聲,季時昱待在客廳沒有聽到,喝過水去浴室沖了個澡,等他看到微信消息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撤回了一條消息。
“”撤回了一條消息。
連着五條都是這樣的提示。
聞湫的昵稱是一片空白,季時昱幾年前也在季忱微信裏看到過,猜想現在的學生應該都喜歡這樣。
他沒有好奇聞湫發了什麽,也沒問,聞湫一晚上沒再發來消息。
一夜無夢。
次日中午,季時昱按照說好的時間來到了酒店。
他守時來的,看到聞湫的父母已經坐在了包間裏,岳裎和聞湫都在,除此之外還有岳裎的母親。
岳裎母親笑着介紹他們雙方認識。
季時昱看向聞湫的父母。
他之前在調查的資料中見過,上面的人表情嚴肅,眼前的二位同樣是不茍言笑,哪怕是今天這樣的飯局,他們也穿了正裝。
這頓飯并沒有提起聞湫的事,大家坐在一起,就像在應酬一頓再簡單不過的飯局,只不過氣氛有點怪。
聞湫看季時昱的眼神不知道收斂,過度關注的目光引得聞湫母親頻繁打量季時昱。
季時昱面不改色,好似沒有察覺到桌上奇怪的氛圍。
岳裎的母親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尴尬笑幾聲,拿着手機瘋狂給岳裎發消息。
岳裎也懵啊,上次見面聞湫好歹會裝一下,這次倒好,裝都不裝了,是個人都能看出聞湫有多關注季時昱。
飯局結束,聞母主動提了想加季時昱的聯系方式。
季時昱沒有拒絕。
當面掃碼的場面太尴尬,岳裎的母親笑道:“待會兒我把時昱的微信名片推給你。”
聞母颔首,禮貌道謝。
聞湫和岳裎這層表親正是因兩位母親構建起來的,可她們之間的相處堪比陌生人,很難想象她們之前聊了兩個小時都說了什麽。
離開時,岳裎坐在了季時昱車上。
“我以前還在奇怪呢,岳氏怎麽會跟S市那邊的生意沾邊,直到我爸告訴我,那個生意是他朋友介紹的,我後來調查了一下,發現聞湫在那之前去過我爸朋友那裏一趟。”
“什麽時候?”季時昱問。
岳裎:“就是我介紹聞湫跟你見面前的那幾天。”
季時昱點了點頭,毫不意外。
岳裎見他這麽鎮定,稀奇道:“他明顯是沖着你來的,你就不生氣?”
季時昱:“生氣有用嗎?”
“确實沒用,”岳裎狐疑道:“你們倆真沒事兒?”
季時昱:“沒有。”
岳裎:“那就好。”
快到地方的時候,岳裎又疑惑了,“不對啊,他怎麽認識你的,你們以前見過面?”
“或許吧。”季時昱從沒打算把書裏的事往外說。
岳裎:“這個心機男,他喜歡你就直接大大方方的追啊,還玩這一套。”
季時昱看向他,笑了聲:“他可是給你們家送了筆大生意。”
“錢哪有兄弟重要!”岳裎想起件事兒,臉色又變了,“你知道他正式認識你那天跟我說了什麽嗎?”
季時昱:“什麽?”
岳裎想到那次的事兒,氣笑了。
“他告訴我,他喜歡展绮很久了,希望我們以後聚會經常帶着他,他想近距離觀看自己的偶像!我那時候沒看出他把展绮當偶像的樣子,問他為什麽不直接要簽名或是合照,他卻說不想打擾展绮的正常生活,現在想想全是套路!”
季時昱:“……”
是聞湫能做出來的事。
岳裎:“幸虧展绮不常在A市,不然他能得逞多少次啊。”
季時昱回到公司,發現微信通訊錄那裏多了個紅點,他點進去,看到了聞母的個人寫真頭像,選擇了接受好友。
直到傍晚,對方都沒有發來消息,反而是聞湫找到了公司。
“季總,小聞來公司了,他想見您一面,您現在方便嗎?”關秘書站在門口問。
因為聞湫兼職過季時昱的助理,跟公司很多人混了個臉熟,前臺在他進來時沒有攔着他。
“讓他進來。”季時昱沒打算讓關秘書找借口趕人走,他了解聞湫的執着,這種事沒必要為難其他人。
關秘書關門出去。
半分鐘後,聞湫進來了,他關好門,微垂的眼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陰翳,擡起頭,私下練了許久的笑容重新出現在臉上。
“晚上好啊,哥哥。”
【認真工作的樣子也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