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王妃腳踏幾條船?(6) 和她的眼睛在……
第41章 王妃腳踏幾條船?(6) 和她的眼睛在……
甘游的眼睛停在這扇門前。
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門, 花紋樸素,說起來,有點像兩個雙頭蛇繞在一起, 木質材料,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雖是黑夜,長廊頂部的光還幽幽亮着,沒映出什麽奇怪的影子。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手搭在門把手上,差點就要擰開時,又生生止住。
殘存的理智在告知甘游:你瘋了?明令告訴你不能做的事情,你為什麽要去做?你難道要學那些新人一樣作死嗎?
冷汗涔涔, 從甘游的後背滴落, 衣服濕了一大半, 他幾乎立馬彈開, 看都不敢再看那門一眼, 轉頭就要逃跑, 為數不多的經驗告訴他, 這門肯定有古怪。
可剛走出沒幾步,長廊便響起一陣優美的鋼琴音, 直直往人耳朵裏鑽,甘游連忙捂住了耳朵往前走,不知為何,明明沒有幾步的長廊就像突然延長了距離似的,甘游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鬼打牆。
他咽了一口唾沫,鋼琴的音樂又換了一首,從聲聲悠揚, 到如昆山碎玉,芙蓉泣露的悲傷曲調,如怨如訴,仿佛一個少女在暗自垂淚。
腳步不自覺放緩,甘游終于看到走廊拐角,心中一喜,剛要加速通過,視線的盡頭卻出現了一扇門,仍舊是木質材料,樸素花紋,在燈的光亮下,黑與棕的碰撞仿佛古老的獻祭儀式。
僵硬的擡頭,面前是一條幽深的長廊,兩側無數門林立,燈在輕微搖晃着——
他又回到了起點。
錯了,他再也不放豪言壯語了,簡單本也是會死人的。
甘游的腦子快速轉動着,想着破局之法,長廊既然走不出去,周圍一切都是一樣的,只有一種東西在變化,那就是門後傳來的鋼琴聲。
直覺這是破局的關鍵,甘游在吓尿的境地裏,剛想壯起膽子跟門後的鋼琴聲交流交流,那聲音就戛然而止。
甘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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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你不彈了是吧?”甘游尬笑了一下。
無人回應。
整個空間又陷入了死寂,甘游将領口的排扣解開,散了一點汗,躊躇着又說:“那謝謝了啊,我先走了。”然後立刻落荒而逃。
這次很順利,很快就看見樓梯口,只要回二樓就好了,甘游這樣想。
正當他要下去時,旁邊走廊的房間卻又響起琴聲,沒有連成曲子,似乎只是在試簡單的鋼琴音鍵。
甘游一臉警惕地離遠了一點,剛打算置之不理,房門內卻傳來少女驚恐的聲音:“誰?”
他差點腳底一滑,心裏做了無數鬥争,才開口道:“我是公爵邀請來看畫的。”
“哦……”少女沒說話了。
甘游如獲大赦,趕緊就要下去,鼻尖卻突然傳來花香。
好香。
并不濃烈,反而清淡自然,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釋放的香氣,它的主人,一定是個美麗的人。
到底從哪兒來的味道?
甘游不由自主地去嗅,無知無覺之時,便站到了房間的門口。
門是虛掩着的,離得越近,香氣就越明顯,輕輕巧巧地跳入鼻尖。
理智在着香氣裏湮滅,開門吧,開門又有什麽呢?反正這又不是走廊盡頭的門,只要開門——
甘游伸出了手,“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又被輕輕合上。
合上的那一刻,竟然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門上多了樸素的雙頭蛇紋——甘游進的,分明就是走廊盡頭的房間。
裏面不是厲鬼,也不是什麽恐怖的場景,就如他所想,是一位有着太陽光澤一樣的金發少女。
她坐在白沙一樣的床上,面前擺放着一架鋼琴,簇擁着她的,是一堆開的濃烈,開的荼蘼的花,那些花香是直擊人心的,仿佛猛獸撲殺人的直白強烈,只有少女的香氣,是能被稱之為“馨香”的恬淡。
她側坐着,指尖托起蝴蝶,身上絲綢薄如蟬翼,她的皮膚是如此晶瑩剔透,垂着的眼睫如她手上的蝴蝶,微微振翅間,淺色的眼珠朝甘游望了過來。
就是這一眼,甘游愣在了原地。
那是海中誕生的神女維納斯,是林間優雅調皮的精靈公主,她的美,不屬于人間,她是□□,是欲念之火,是他人的罪惡,他人的靈魂。①
如果甘游能在這種绮夢昙花一樣的美下保持理智,就會發現少女的臉與他的隊友謝慈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更柔美,沒有那麽強的攻擊性和豔麗感,反而眉眼間似蹙非蹙,帶着一抹病弱的哀愁。
謝慈如果看到這幅場景,肯定會暴跳如雷,因為他現在現實生活裏染上了病,就差不多是這個狀态。
只不過甘游沒能保持理智,他怔怔的,眼裏仿佛只留下了金發少女,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仿佛飛蛾撲火,他不由自主地朝門內走去:“剛才是你在彈琴嗎?”
少女警惕道:“你是誰?”
“我……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彈的琴,很好聽。”他啞聲道。
少女抿緊了唇,她從床上起身,留給甘游一個背影,甘游的視線追随着她,少女坐在鋼琴前,青蔥如玉的手指在鋼琴上起舞,聲如玉珠,玉落冰蓮。
甘游沉溺在其中,仿佛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麽。
突然,少女手中琴音停止。
“這就結束了?”他聲音低落,“你彈得真……”
下一刻,他的頭斜斜被花枝割下,滾落在地上,眼睛死死睜着,少女面無表情的臉露出陰冷的笑,白沙裏的花朵們伸長了花枝貫穿着甘游的身體,尖刺吸吮着他的鮮血,花朵們開得更紅,更豔了。
畫記錄了這一刻,隐匿于陰暗的人看着筆下的新畫,一具被吸幹的屍體,彈着鋼琴的少女,鬼魅的花枝。
甘游到死都不會明白,他死于進入了一副畫。
這幅畫很美,是鮮活的,但也僅此而已,澆灌了活人的性命,卻也只有這樣的美感。
她應該不會彈鋼琴,這幅畫毀了。
拿着畫筆的人膚色異常蒼白,他的手指骨節修長,他拿起畫筆,卻不知道如何更改這幅畫,鬥篷下的臉也是蒼白的,露出一雙死寂的眼。
掀開所有幕布,無數和放在會客廳展覽的,一模一樣的畫,都是金發少女側身坐在床上,神态栩栩如生。
但他知道,這些畫是沒有靈魂的。
只可惜,即使用生命來作畫,還是不像。
他的畫技并不好,畫下的許多作品連稚子的塗鴉的都不如,只有這一副,他練過千遍,萬遍,在複明前就用顏料畫過無數次。
只有這一幅少女的姿态,能被他畫的完美無缺。
在他眼裏,她的頭發應該是像太陽,又似月亮的金色,會在夜晚照耀着瑩瑩的光,她應該擁有淺色的眸子,像一汪清泉,卻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子,她應該被困在他的城堡,外面是危險的,連烏鴉都在觊觎她,只有他身邊是完全的,能給予她愛,給予她保護。
他為她擺上最嬌美的花朵,最美麗的蝴蝶,她是他掌心的明珠,莊園裏唯一的明月。
是了,應該是這樣的。
但他注視着這幅畫,突然內心煩躁異常。
她不該是這樣的,這幅畫不對。
曾經無比滿意,只覺得差了一點點活氣的畫變得刺目異常。
記憶裏的她開始模糊,失明的日子裏,她陪在他身旁。
他慢慢撫摸上自己的眼睛,如果那時能看到她就好了,就不會像現在一樣,只能憑自己的想象。
不過也不晚,他與她的眼睛在一起,她的眼睛是黑曜石般的黑,只是暈在眼底深處的,是一抹淺藍,像深藍色的湖泊。
擁有這雙眼睛的姑娘,到底是什麽樣子?
他的眼神迷茫,有這麽一瞬間,他冒出了一個荒誕的想法,她應該不是個姑娘,而是個男人,頭發也不是金色,而是微卷的黑色短發,妥帖地貼在蒼白的臉頰旁。
甚至臉也不該是這樣,不該這麽柔弱,而是帶有張揚的攻擊性,他應該高高在上地笑,偶爾露出煩躁的神情,沒那麽溫柔,甚至張口就是罵人的話。牙尖嘴利。
她,不,他應該是這樣的。
是畫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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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又穿錯了。
謝慈聽着祝羲的詢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選擇套好衣服,雖然夜晚睡覺應該脫才對,但他覺得還是穿着衣服比較好。
正好男裝比女裝給他的安全感多多了,只是古歐洲的男裝也不比女裝簡單多少,他因為看不見,勉強就穿好就算結束。
正要說話,祝羲卻上前一個身位,整理着他領口前的衣服,慢條斯理的。
謝慈想了想,終于說:“有個變态進來了。”
“……”祝羲道,“具體什麽樣子?”
“使菜刀的,你認識嗎?”
謝慈歪了歪頭,既然祝羲也不是人,也是鬼,那也可以利用。
能為他殺一個管家,那殺一個廚師,也不算什麽事吧?
祝羲也在他意料之內說道:“不認識。”
“唉。”謝慈嘆了口氣,“他對我做了可過分的事。”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結,胸膛,小腿,更多的地方隐匿在衣服下:“我覺得我不幹淨了。”
才不會,髒的只能是那傻叉。
祝羲的手在他領口收緊,本被整理好衣服又壓出了痕跡,謝慈拍開他的手,故意說:“我得出去報仇。”
作勢就往門口走去。
三、二、一。
謝慈搭上門把手的手被拉住,祝羲攥緊了他的手腕,然後輕輕一拉,就把他拽離了門口。
“幹什麽?”謝慈是演技派,比起演嬌弱的傻叉,他還是适合本色出演二世祖,“不關你的事!滾開!”
張牙舞爪。
祝羲卻巋然不動,任由着謝慈又打又踹,等謝慈好像打累了,他才開口:“現在已經很晚了,外面很危險。”
謝慈:“我不管,我要報仇,你不要攔我。”
他眉眼沉了下來,本俊美的面容就沾上了冷硬和邪氣:“你不能出去。”
如果他真的是人,謝慈還得感嘆一下真是中國好隊友了,隊友出去作死,他還得攔着,但他現在疑似是鬼,謝慈毫無心理負擔。
“簡單本而已,二十個人的副本第一晚我都敢出去呢!”謝慈脫口而出,祝羲的眉越皺越緊,“二十個人的副本很難嗎?而且你的眼睛——”
天,二十個人的還不難,光追逐戰都打了不知道多少場,像他現在這個身體素質,和鬼嬰碰面大概一九開,它一拳他下九泉。
謝慈無理取鬧道:“眼睛,我的眼睛怎麽了?又不是全瞎,我好歹還看得清一點點輪廓呢,你別管。”
見怎麽勸都勸不動,謝慈甚至還有破門而出的架勢,祝羲終于忍不下去了,直接将謝慈抱在手臂上,他不算輕的,祝羲卻能單臂就承起他。
練的真好,這肌肉。
謝慈有些泛酸,想他當年也是八塊腹肌,馬甲線人魚線樣樣齊備,都是那莫名其妙的病害的,直接讓他變成小白臉。
不過也不能跟祝羲比,畢竟不是一個物種,此乃他勝。
他一勝祝羲零勝,此乃第二勝。
他二勝祝羲零勝,此乃第三勝。
三局兩勝,他已經贏了祝羲太多了。
哄好自己的謝慈已經被祝羲三步并作兩步扔到床上,這還沒完,祝羲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一塊兒絲巾,擰成繩直接把謝慈拷在床頭。
謝慈:?
他這下是真生氣了,都不用演:“你幹什麽?綁我幹什麽?”
祝羲冷聲道:“免得你亂跑。”
“我亂跑又怎麽了?你是我的誰,你就阻止我去報仇啊。”謝慈毫不留情,“不愧是出了名的大佬啊,聖母心就是重,你別忘記你的百分百存活率,剛才已經被打破了,既然都這樣了,多我一個也沒什麽吧?”
他像把機關槍似的,直直往人家心上戳子彈,祝羲卻臉色如常:“其他人怎麽樣我不管,你得活下去。”
謝慈心尖一跳,随後露出個誇張的笑容:“哎喲祝羲大佬,你這麽說我真是慚愧了,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他要是不喜歡,那就惡心他一手,他要是喜歡,那直接開大炸他。
謝慈揚起唇,祝羲定定看着他,繳械投降:“祖宗,你到底要怎麽樣?”
絲巾的質地很柔軟,綁着謝慈也不緊,手腕倒是沒磨紅,只是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謝慈道:“我說了,我要殺那個拿菜刀的廚師。”
用最殘忍的方式對待他。
祝羲坐在床邊,沒有回答謝慈的問題,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不知在哪兒拿了一盒煙,就坐在房間裏抽,煙霧缭繞下,他的綠眸看上去也沒這麽銳利了,反而給人一種很暧昧的感覺,俗稱看狗都深情。
可惜謝慈看不見,欣賞不了,他張嘴就催:“你想想你被變态纏上了,你會不想給變态教訓嗎?”
“咔擦——”
絲巾被刀割破成好幾塊兒,祝羲用刀很靈活,沒傷到謝慈一星半點兒,謝慈動了動有些酸痛的手腕,就被祝羲握在手裏輕輕按摩。
“嘶……”謝慈哼了一聲,先是痛,後面就又麻又爽,“你技術還不賴。”
想了想,有些歧義:“我說的是按摩技術。”
祝羲無言,謝慈這話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你既然放開我,就證明我可以出去了吧?”謝慈故意站起來要走,又被他直直按回原地,好言相勸,“既然那仇人使刀,又身強體壯的,你的身體狀況,怎麽可能找他報仇?更何況外面還有說不清的危險。”
謝慈:“那也得報仇。”
“非報不可?”
“這還用問?”他漂亮的眸子露出名為嫌棄的情緒。
又是沉默,謝慈都以為失敗了的時候,祝羲嘆了口氣:“還有其他信息嗎?”
謝慈心中一喜,他一得意,狐貍尾巴就藏不住,眉眼之間都是即将大仇得報的快意,他看不見的時候,自然也不會怎麽在乎對面的人,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注視下,包括唇角含着的笑容。
“他應該是我這身份的初戀情人,就是他引薦新蒂瑞拉進的公爵府,然後新蒂瑞拉勾引了管家,兩人為她大打出手,沒想到真正的贏家是少爺,兩人被扔出公爵府,又被新蒂瑞拉的備胎園丁殺了。”謝慈解釋的很爽快。
反正對面是個鬼,說不定比他還要熟悉這段往事,都沒有必要藏。
“那你就更不能出去了。”祝羲道,“公爵府的少爺,現在就應該是德羅維爾公爵了,你這身份跟這麽多厲鬼扯在一起,太危險了。”
的确,如果不是謝慈膽大,處理的妥當,如果他在馬車上對尤安表達出嫌棄,和管家共處時沒叫對名字,沒能讓廚師對管家大發雷霆,幾乎是必死無疑。
死法嘛,被埋在土裏養花,頭被割下來做收藏品,被吃進胃裏永遠在一起,全都應有盡有。
謝慈甚至還把三個厲鬼都要湊在後花園見,嗯,很有挑戰。
“你還是要攔我咯?”謝慈道。
“不。”祝羲出聲。
成了。
謝慈明知故問:“你不攔我,又不讓我出去,那你要我怎麽辦?”
祝羲側過頭,看着驕橫的少年,他的眸子裏閃爍着狡黠的光,那是古井中的幽潭,深淵裏的月亮,明知是一場陷阱,落在裏面也甘之如饴。
“你不用動手。”祝羲說,“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他把玩着手中的銀刀,刀身較短,但凝着嗜血的光,黑色的刀柄上刻着雙頭蛇紋,蛇的眼睛詭異、恐怖。
你應該衣角不帶一絲塵埃,沒有東西配髒了你的手。
銀刀在他手上靈活的起舞,他說話了,似是無奈,似是忠誠:
“我替你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