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的身份 賀群青當時就是為……
第40章 第40章 新的身份 賀群青當時就是為……
賀群青兩眼視野猶如透過夜視鏡一般, 看到的事物,俱是一片明亮的血紅。
周遭觀感迥異的世界令他渾渾噩噩,直到他耳邊, 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尖叫聲,賀群青立即變得清醒了一些。
身前有了阻礙,還有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大吼:“陳姐!老大閃開——”
吵死了!
“啊!!”
瞬間,四周安靜多了。
賀群青茫然的低頭看掌心,那猙獰銳利的手指, 看起來如此陌生, 但移動它們的時候,指尖滴下尚且溫熱的液體,給他帶來一點滿足,令他覺得熟悉, 甚至有了歸屬感。
這時, 賀群青盯着指縫間一縷帶血的卷發, 陷入了艱難的思索。
突然,他想起來了, 這是誰的頭發。
腥紅的雙眼逐漸睜大, 賀群青一點點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下。
怪物的腳掌旁空空如也。
沒有任何人的屍體。
賀群青猛地松了口氣,但人類的意識,伴随這一次松懈,倏忽再次飄遠了。
他不由自主的擺動沉重的腦袋,更方便側耳傾聽。
現在他的周圍的确安靜了, 但哨音,更多細細的哨音,從很遠的地方、從四面八方向他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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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 這些提示的哨音,明明好像離他很近,但總聽不清楚,猶如被什麽遮擋着,隔着一道無形的牆壁。
這種怎麽都聽不清楚的感覺,令賀群青毫無耐性的擡起了手。
生生撕開了空氣中無形的阻礙!!
幾乎是瞬間,離他不遠處,出現了混亂的人聲。
“卧槽卧槽卧槽!!!那是什麽,游蕩者?!!!”
“它,它怎麽冒出來的?!!”
“離副本結束不是還有九個小時嗎?!!!它怎麽會出現啊?!!!”
“糟糕!!完了!!五萬,被它殺了可是會扣除五萬生存點啊!!!快跑——!!!!”
賀群青嗤笑一聲。
他糊塗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只是莫名想笑,被火燙過似的喉嚨裏頓時發出一聲低沉的咕咕響。
“卧槽,你你你們看boss——它好像……它剛才好像笑了啊!”
“放屁!!你,你快砍它啊!!!”
賀群青一偏頭,某個鋒利的東西便砸在了他的角上,發出了锵的響聲。
他眼前有人倒退。
“不,不,我不是,別生氣……”
“吼————!!”
……
蔣提白猛地睜開眼。
他老樣子的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身體周圍是散落的酒瓶、煙盒、煙灰缸的陰影、四處淩亂到了極點。
但與平時截然相反,他瞬間坐了起來。
他左右摸索,迅速找到了手機。
屏幕亮起來的時候,他忍着刺眼,頑固的盯着時間。
淩晨四點半。
他在舞劇團副本裏雖然已經過了“三天”,但現在手機上顯示的日期,還是他在現實入睡的時候,也就是進副本的那天,到現在只過了四個多小時。
蔣提白目光凝結一般死死盯着這個時間,思緒分明還停留在剛剛的副本中,這讓他身形也一動不動。
蔣提白即便有所控制,但他眼前,還是一遍遍的閃過,那個沾滿了血跡的身影,被楊放松開,向地面墜去的模樣。
ace……
就這麽呆坐許久,忽然,他的手機震動起來。
蔣提白凝着的目光動了動,面無表情的打開了消息。
【老板,不知道你出來沒有,審判者商城裏忽然出現了關于游蕩者的消息】
【今晚,BOSS游蕩者上線後,行為模式與上次截然不同,甚至與我們預想的情況都相去甚遠。】
【在陳雨依昨天發布的關于游蕩者的錄像下,有玩家五分鐘前開始統計,目前統計出的結果,游蕩者今晚在幾乎同一時間、連續進入三百多個副本,進行了玩家屠殺。】
蔣提白動了動,皺眉看着“三百個副本”幾個字,陷入了思考。
嗡—
新消息來了。
【不,老板,又出現了一批玩家。根據新的數據,一瞬間被BOSS強行關閉的副本,已經上升到了五百個。】
蔣提白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打火機點着,深吸一口,又停頓片刻,才勉強打起精神回複:
【死了幾個?】
【早安老板。死亡人數沒有副本本身造成的多,目前難以統計。主要原因,也是因為今天遇到BOSS的玩家,大多生存點都很充裕,但下一次,就說不準了。】
【生存點很充裕,和玩家越軌有關系嗎?】
過了一會兒,那邊消息才回複。
【……是的,這點我沒想到。剛才去查過了,BOSS出現的副本裏,玩家都已經事先對NPC進行了清場,還有玩家相互殘殺的現象。所以現在幾乎可以肯定,BOSS上線,是玩家越軌引起的。】
……
【老板,這會是常态嗎?這樣下去,游蕩者收割玩家的速度,很快會超過游戲副本對玩家的消耗速度,玩家會死光的,是主神想要徹底關閉審判者游戲了嗎?】
蔣提白突然冷冷的笑了一聲。
他回複:【不會的,盯緊點。】
這不會是常态,主神也絕對不會關閉游戲。
在他看來,主神玩的正開心呢。
但主神想收割玩家,也是真的。
畢竟“主神”對所有玩家深深的惡意,從第一天起,他就體會到了。
……
賀群青昏昏沉沉的睡着,夢裏一片嘶鳴混亂。
他隐約記得自己回來了,還清醒過一會兒。當時他查看周遭昏暗的環境,意識到自己已經躺在出租屋的床上。
尤其看到不遠處供桌上擺放的遺像,賀群青幾乎是瞬間,就心弦一松。
“姐……”他喃喃自語,“對不起。”
之後他終于入睡,栽進了黑沉夢裏。
後來鄰居家的公雞喔喔打鳴,叫了好半天,他強行讓自己沒醒。
直到日上三竿,賀群青硬生生被饑荒似的餓喚醒了。
他一睜眼,無論是副本,還是那些死在游蕩者手下的玩家,糟糕的記憶伴随着神志清醒,全回來了。
“系統!!!”
賀群青宿醉一般捂着頭。
先不說別的,他現在對剛變成boss的時候,手指間勾住的那幾根自來卷的頭發,可以說印象非常之深,深的他簡直要崩潰了。
“上午好,賀先生,這次游戲體驗怎麽樣?”
“你,你就別管那個叫游戲了,你是不是變态啊?你先說陳雨依怎麽樣了?她該不會真的被我……”賀群青忍不住口申口今一聲。
“……您可能是對她造成了一些傷害,但值得慶幸的是,她在游蕩者出現後順利通關了。”
“那蔣提白呢,林況呢?”賀群青隐約記得林況的那一聲慘叫。
“您提到的這幾名玩家,都順利通關了。”
賀群青這才長出口氣,同時,也到了算總賬的時候。
“系統,”他問:“你是不是有什麽關鍵的事沒有告訴我?為什麽我覺得玩家現在無法通關,都是被你逼的?”
“我并沒有逼迫任何人,是他們在面臨抉擇時,毫不猶豫的做出了最不利于離開游戲的判斷。”
“比如在生存點不足的時候殺害NPC,甚至其他玩家,來換取生存點?這是抉擇嗎,這好像只有一個選項啊,玩家為了生存,什麽都能幹出來。換句話說,這世界上所有人,為了活下來,都可能做出危害他人的事,即便不是為了活下來,為了私欲,也會危害他人利益,所以才有警察,才有法律。”
賀群青呼吸有些急促,“審判者游戲卻不是這樣,你把所有人都逼上絕路,又不像你告訴過我的一樣,告知他們,只要正确通關副本,就能收獲大量生存點。玩家因為生存點不足,相互傳授殺戮經驗,導致了現在,你讓游蕩者上線處罰違規玩家……這,這惡性循環,你覺得有個完嗎?”
“賀先生,”系統非常委屈,說:“審判者游戲也有法律的,這條法律就是,違規玩家,無法離開游戲啊。而且不告知玩家游戲真正的用意,和副本裏的隐藏規則,正是審判者游戲存在的關鍵啊。”
“不告訴怎麽是關鍵呢?”賀群青完全不理解,“你找我來,不就是因為情況不好,你其實也希望有人能離開游戲嗎?”
“賀先生,你到現在還沒明白,我們是‘審判者’游戲啊,目的就是讓玩家做出選擇的,如果玩家知道規則後,像在現實中一樣,一切都是虛僞和假裝出的,那審判游戲的存在,和我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呢?”
賀群青一噎,一時沒了言語,因為他覺得,系統說的竟然也有幾分歪理,他本來就不擅長争辯,搞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了。
……自己果然還是上了賊船了吧?
“賀先生,您有一天的休息時間,我們可以慢慢讨論,但現在,您有客人來了。”
“客人?”
下一秒,隔音不好的門外,就傳來了雜亂的聲音。
好幾個人的腳步聲靠近了,一個老太太的聲音最大,連道:“不太巧哇,小賀住院呢,好幾天沒回來了,看他被救護車拉走的樣子,估計這次得住很長時間喽。”
賀群青忍不住瞪了門一眼。
這說話的老太太姓姜,是他的房東,也住在這一層。
姜老太太一向暗喜身體比他好,平日裏兩人碰面,她動不動就在賀群青面前長籲短嘆,專挑他生病這件事細問,好像比起他這類得了絕症的人,她小日子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不過現在聽來,老太太好像還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你們從盛北過來的哦,找小賀幹什麽啊?”
賀群青也納悶呢,心說怎麽可能有人找他?
這時,一個有些發僵的聲音如願響了起來,是個中年男人,聽着情緒不高:“怎麽要住很長時間,以前也經常住院嗎,他得了什麽病?”
“什麽病?”
老太太聲音放低了,又嘀嘀咕咕說了兩句,沒多久,就聽男人失聲道:“什麽??!”
這一聲不僅在走廊外形成了回音,還因為突然提高的聲音,讓賀群青猛地聽出了這人是誰,臉色也跟着變了。
“系統,這就是你說的‘客人’?”賀群青在腦海裏發問,邊問邊從床上跳了起來,快速整理了衣服。
說這話時,想到門外的來人,他無意中又看到一旁鏡子裏的自己,一時好像真的倒回了二十多年前。想到這點,他兩腿發麻,心中升起一股類似近鄉情卻、想要藏起來的焦慮。
賀群青扣了半天紐扣,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
走廊外的對話在難以言說的沉默後又進行了下去。
男人澀聲開口:“他……在醫院有親人陪着嗎?群青,我知道……他有個姐姐——”
“姐姐哦?早就死啦!”
這話一出口,不止是那男人沒了聲音,賀群青也猛然閉氣,腦袋嗡嗡作響。
姜老太婆覺得賀群青這個話題的正主反正也不在,幹脆就知無不盡了:“他姐姐死了都有二十年了,這你都不知道?那你是小賀的什麽人啊,朋友,還是親戚?”
“哎呦好可憐,聽說小賀年輕的時候身體好的很咧,還幹過消防員的嘛,得什麽不好哦,得了這種絕症,這麽大人了,工作不穩定,也沒有老婆,更沒有個小孩,夭壽哦……”
“也沒見過什麽親戚朋友來看他,來來回回就他一個……我這人很好心嘛,給他的房租是整個錦川市最低的,就當積德行善……呦,你咋啦?”
走廊外就又有一個慌張的聲音道:“江哥,江哥?你沒事吧?”
賀群青踟蹰再三,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的人都以為這房間裏沒人,瞬間被他大力的動作唬了一跳,尤其是姜老太太,吓得當場嗷一嗓子,老年羅鍋都差點給抻直了。
等看清賀群青的臉,她那急拍着胸口的手才不由慢了下來。老太太露出非常迷茫、還想要傾訴點什麽的神色——
“你……你是……”
她的問話被另一個人打斷了。
“群青?!!”
賀群青看到,走廊裏還有另外三個人,中間個頭較高的那個,此刻神情頗為恍惚,死死盯着出現的賀群青。
這個男人就是和姜老太太說話的人,他現在被接連的消息沖擊的思緒有些混亂,喃喃道:“群青,是你……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賀群青心說你可得了吧,簡直多看這人一眼都心煩,對姜老太太說:“我剛來不久,我是賀群青的兒子。”想到姜老太太剛才分析自己沒工作沒老婆沒小孩的話,賀群青說到兒子這兩個字,微微一笑,咬字格外清楚,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我是來給我……給我父親辦理後事的!”
姜老太太才明白過來,已經驚呆了:“後……後事?”她甚至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小賀……人沒啦?”
老太太神情垮了垮,但到底年紀大了,有些事接受的比年輕人快,頭發昏的嘟囔:“你和你……吓我老大一跳,你和你父親長得好像,簡直是一個模裏倒出來的哦!”
賀群青現在年輕了太多,更去了積年累月的病容,并不怕她認出來,倒是旁邊這個“江哥”,這時候正用震撼到了極點的眼神盯着他,哆嗦着嘴唇問:“你是群青的兒……兒子?他兒子這麽大了?”
“怎麽,奔喪還得看身份證嗎?”
這時,系統忽然又在賀群青耳邊說了幾句,賀群青一聽,就對眼前這人起了壞心,從口袋裏一摸,竟然真的掏出一張身份證來。
賀群青拿在掌心,先快速掃了一眼。
系統給的新身份證上面的名字赫然是“賀肖”。
身份證在來客眼前晃了一圈,也不管對方看清沒有,賀群青又把證件揣回了兜裏,裝作不在意的問:“你又是哪位啊?”
“我是你……”男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一陣上不來氣兒,半晌才擠出一句:“我應該……算是你姑父……”
賀群青眸光一暗,不高興的打量了對方一眼。
“勸你有病提前治,別胡說八道。”
江遠剛剛得知自己要找的兩個人都死了,根本還沒從沖擊中回過神,但也十分急切的為自己解釋:“……我沒騙你,我真的是……”
嘭!
回應江遠的是迎面拍上的房門,還有姜老太太遲疑的聲音,她對着房門裏喊話。
“那個,小賀的兒子啊,你這個,你辦完事要走嗎,這房呢,退不退啊?……你一個人收拾還是得找人幫忙啊,要不要,要不要我叫我孫子過來幫你啊?”屋裏沒人回答,她只能又道:“行……有什麽事到301找我,我姓姜,你就說找姜奶奶啊……”說完,她自己捶捶胳膊,垂頭喪氣的走了。
這邊進門的賀群青,因為那句姑父,原地走了幾大圈,氣得渾身都帶起了風。
江遠倒沒走,站在外頭锲而不舍的敲了半天門。
沒想到賀群青真的又出來了。
“你好……”
賀群青直接與他擦肩而過,手裏拎着一個藍色購物袋,大步流星的走了。
……
兩小時後,江遠一路跟着對方,從醫院一直跟到了錦川市殡儀館,他坐在車裏,遙遙看着遠處的賀肖。
上午的晴天不知哪一刻溜走了,此刻他們頭頂的天空已然是重重鉛灰色,仿佛馬上就會下雨,空氣也悶熱黏糊,讓北方盛城來的江遠渾身都難受。
但江遠更難受的是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難受的他坐立難安,渾身發汗。
當年和賀織嫣離婚後,他被朋友帶出國做生意。國內的消息,他強迫自己別想、別打聽。
回來後,他想打聽,卻也打聽不着了。
賀群青和賀織嫣,這姐弟倆,像是人間蒸發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這些年在做些什麽。
這些年,江遠身邊換過不少女伴,卻沒有再度步入婚姻,只因為這姐弟倆的身影,也不知道怎麽,逐年就越深的紮進他心裏。
前些日子,他意外聽聞,賀群青在錦川市生活。
打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安穩睡過覺。
可真找來的這一刻,江遠才感覺到了深深的後悔,後悔的心口都一陣陣的疼。
後悔他沒有早點來,但也後悔自己來了。
不來,人都還活着。
江遠這一身硬骨頭,這些年打拼歷經多少風風雨雨,想到剛才親自打探來的消息,突然就被摧折了。
賀織嫣沒了,賀群青也沒了,甚至一天之前,賀群青的屍體都還處于無人認領的狀态。
這個結果江遠來的時候沒想到,現在更不敢深想。
此刻,他盯着道路盡頭的那抹厚重不足、颀長有餘的影子——那背影、那張側臉,每多看一眼都讓江遠心驚膽戰,腦海裏猶如閃過另一道敞亮飛揚的身影。
好半天,江遠問:“沒人提到賀肖的媽媽是誰?”
話音落下,一旁助理默默關上了手機。
“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江哥,不然我們還是找個本地的私家偵探吧?鄰居都沒見過賀肖,找個人查查,起碼先确定一下賀肖和賀群青的關系?”
助理這個建議,其實很早就提過。
但江遠當時只說不想做到調查這個份兒上,只說有緣就還能見,有緣早晚都能見。
現在緣分來了,卻沒想到,連念想都沒了。
“他們的關系,這個不用懷疑。”江遠生就一雙桃花眼,年輕時很為他的英俊加分,現在稍上了點年紀,笑的時候笑紋親和,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笑的時候,眉頭向中心一蹙,這雙眼顯得憂郁篤定,令人信服。
“再沒有比他們父子倆更像的了,”江遠皺眉望着賀肖,又說:“太像了……就連情緒低落的時候,也和他爸爸一模一樣。”
從見到賀肖的那一刻起,江遠就控制不住的去關注賀肖,所以早就發現,來了殡儀館之後,那年輕人就不像之前表現的那麽無所謂了,時常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盯着某處發呆。
……
賀群青補繳了火化費用,排隊等了半天,才抱着裝了自己骨灰的白瓷罐走出殡儀館。
他知道自己現在臉色應該不太好。
系統在他耳邊解釋:“這真的沒辦法啦,畢竟你多少算是半個死人嘛。這殡儀館裏不屬于人世的東西太多了,它們看到你在這裏走來走去的,還能和工作人員說話,當然都會很激動了。”
“不過沒關系,你現在是我們游戲的boss,它們應該很害怕你的。”
系統沒說完,賀群青餘光已經看到有個細細長長的影子,在他腳下躺好了,像是準備使絆子。
一路走來,賀群青已經有了點處理的經驗。
他腳步不停,鞋底直接從一個像是臉又不太像的青灰色東西上踩了過去。
瞬間,賀群青腦海中哨鳴細細響起,有陌生男人嘟囔抱怨的聲音,突然貼近了賀群青的耳朵,陰森的涼意叫他當場起了身雞皮疙瘩,賀群青眼皮一沉又一掀,翻了個疲憊的白眼。
沒走兩步,賀群青就發現公告欄裏竟然還有無人認領屍體的公告,自己的名字就在上面,他腳步不由又釘在了原地。
賀群青才看了一會兒,一個影子突然攥着簽字筆湊過去,重重幾下劃掉了賀群青的名字,嘴裏說:“賀肖,你去哪,姑父送你去。”
賀群青兩手抱着骨灰罐,覺得有點窩囊,尤其見到江遠,讓他現在情緒很糟糕。
有心想和江遠大吵一架,但他心态上真是精力不濟了,賀群青只能有氣無力的說了句:“滾開,亂攀什麽親戚。”
誰知江遠被人喊了滾開,不僅沒生氣,還很高興,同時像是被觸及了什麽記憶,瞬間激動的紅了眼。
半晌,江遠才重新追上賀群青的腳步,“賀肖,賀肖!等等我。”
賀群青只當自己聾了,徑直走到殡儀館商店,買了點祭奠用品,老板送了他一支白菊花,幾枚紙錢折的元寶。
殡儀館辦白事的一年到頭、白天晚上都不停,所以這花圈、菊花、連蠟燭,都有小販回收,再反複使用的。
賀群青看手裏這支送的白菊花已經有點發蔫了,也不知道見過幾個棺材了,原本想扔了,但鬼使神差的又攥在了手裏。
“賀肖……”
“別,”賀群青深吸口氣,就聽手裏啪的一聲,花莖竟然被他掐斷了,賀群青把手裏剩下的往口袋裏胡亂一塞,終于轉向江遠,“我不認識你,也不想認識你,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可以嗎?”
江遠一怔,賀群青就毫不留情的轉身,背後帶風的走了。
骨灰罐是賀群青特意挑了個最小的,剛走出殡儀館大門,他就幹脆用帶來的購物袋把骨灰罐裝着,草率的拎在手裏上了出租車。
……也不知道江遠什麽時候才肯放過自己。
賀群青心煩意亂,目光瞄着後頭跟着他的商務車。
已經這麽多年了。從他姐死了那時起,江遠和他的所有關系就已經沒了。
江遠雖說的确做過他姐夫吧,但那一兩年的,時間太短了,跟沒有一樣。
而當年他姐和江遠之所以離婚,也有賀群青的原因。
這事說來不巧,賀群青當時就是為了救江遠,才打了那一架,打斷了跟腱,打斷了前程。
他姐興許是受不了這點,小夫妻兩人明裏暗裏因為賀群青吵了不少架,總之有一天,他姐和江遠就徹底分開了。
想到這裏,賀群青屁股長刺似的換了個坐着的姿勢,腳也無意識的跟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