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僞善
第23章 第 23 章 僞善
就是他的什麽也不知道,最叫霍祁惱火。
他原以為……他原以為……可終究……
“哈哈,哈哈哈。”
霍祁一手撐在門框上一手捂臉,大笑出聲。是他太笨了,是他太笨了。
其實就要他一個人重頭再來才好玩。
若是沈應那個假聖人也跟着一起來了,必定會礙手礙腳,那霍祁還怎麽玩個痛快。
就他一個人,這場游戲就由他一個人來玩吧!
霍祁放下手掌,露出猩紅的眼眸,偏頭向沈應望去。探花郎顯然不知霍祁為何突然發狂,臉上露出些許不知所措。
他在原地躊躇了幾下,終究向霍祁走來,擡手想要撫摸霍祁的臉頰。霍祁在他的手指碰到自己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應咬住自己唇肉:“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很好……只是……”
他沒往下說,霍祁幫他說下去:“只是不夠好。”
沈應被吓了一跳,鼓圓了眼睛望着霍祁。
他仍咬着他的下唇,那片單薄的嘴唇在他齒下被蹂躏着,咬出一排又一排的牙印。
霍祁突然有些愛上戲弄眼前這個沈應的感覺。
從前他當着滿室宮人将沈應壓在禦案上肆意妄為,沈首輔也只是垂眸任他作為,冷淡得像個假人。
再濃烈的感情也暖不了那具冰冷的身體。
霍祁去□□一具屍體,也好過對着他談情說愛。
比起從前那個木雕泥塑的沈首輔,欺負眼前這鮮活動人、會做出反應的沈探花不是更有趣?
霍祁猛地将沈應拉向自己,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溫熱貼着溫熱。
沈應又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向靈棚望去。
剛才兩人說話時,霍祁已經示意餘松離去。
此刻院中只剩下他們兩人,但顯然在好友的棺木前與情郎有親近之舉,讓沈應覺得很不自在。
霍祁也随着他的視線看了靈棚一眼,忽然戲谑心起,傾身銜住沈應的唇。沈應瞬間愣住,雙眼瞪得更圓,眼中閃過明顯的惱怒。
兩人目光相對,霍祁想起的卻是躺在禦案上的沈應垂下的眼眸。
他晃神了片刻,便因唇上傳來的痛感清醒過來。
沈應用力咬了他一口,扭着身子從他手臂中掙脫出去。霍祁順勢放開探花郎,往回退了幾步站到臺階上,漫不經心地舔着唇上的血跡,向沈應笑道。
“前些時日往朕床上爬的時候,還求着朕吻你,怎麽今日反倒矜持起來。”
沈應懶得理他颠倒黑白的說辭,大力用衣袖擦着嘴唇罵他。
“你能不能有點敬畏之心?”
他要是梁彬,有人敢在他靈堂上做這種事,他高低得去那人夢裏逛個幾回,讓那人明白明白什麽叫鬼神可畏。
霍祁卻不屑:“你要朕敬畏誰?梁彬的靈位?他當人的時候尚且要跪拜朕,當了鬼難道就高貴起來了?”
沈應為他對梁彬的态度,感到憤怒。
“他因你我而死,你怎能如此不屑一顧。”
沈應難以置信。
霍祁因他眼中燃起的火光,笑了起來。
看沈應臉上染上生氣、憤怒、痛苦、無助這些色彩,對霍祁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樂趣。
左右他這輩子是沒指望能在他的沈應臉上看到這些了,折磨折磨眼前這位,當個慰藉也未嘗不可。
霍祁嗤笑:“我都不在你跟前演大戲了,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如此惺惺作态。朝堂上的權力争鬥,你從來只作壁上觀,從前死了多少人你都視而不見,現在死的人變成你的朋友,你又開始義憤填膺,未免顯得過于僞善了吧。”
沈應被霍祁的話狠狠扇了幾巴掌。
“僞善……”沈應緊繃着下巴,強硬地吞下喉頭的酸澀,咬牙擠出,“我沒想到陛下原來……竟是這樣看我的。”
說到最後,沈應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在嘲笑自己,他自以為與霍祁情投意合、心意相通,但到今日他才發現原來他們根本就不了解對方。
所謂的溫柔體貼,不過是在做戲。
自以為的情投意合,也只是鏡中花水中月。
沈應低低地笑了幾聲,笑到喉嚨幹啞才停下來。
“之前朱大人說我行小善而為大惡,現在陛下又說我僞善,全天下最有權力的兩位貴人都這樣看我,看來沈某确實是個不怎麽樣的人,只是不知……”沈應忍不住問,“既然我在陛下眼中是這樣的人,那你究竟看中了我什麽?”
總不至于只有這副皮相吧?沈應苦笑,他竟真的不自信起來。
枉他自诩潇灑,原來不過是……自以為是?
而他的君主,他的情郎,聽到他的問題竟是啧了幾聲。
聽在沈應耳中比直言嘲諷也沒差上許多。
他想起從前霍祁握着他的手,與他說什麽一生一世。原來一生一世不過兩年、只在一瞬,就在帝王的喜怒之間。
沈應看着霍祁。那人就站在堂屋門前的臺階上,唇角勾着一點若有似無的嘲弄,倨傲地回望着沈應。
他還是像從前一樣的英俊,只是不再像個孩子。
沈應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此時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帝王。
霍祁也看着沈應,心裏半是嘲弄半是好笑。
他知道朱泰來對沈應說了什麽,那日兩人在內閣的對話,暗衛都一五一十地向霍祁複述過。
那老頭那日在內閣,用沈應曾在天香樓在小書童竹月抱不平的事嘲諷沈應,說他只看得見眼前的苦痛,卻看不見遠處有千萬黎民百姓在因皇帝無德無能而受苦。
朱泰來勸沈應為了百姓,不要再陪霍祁荒唐下去。
他勸沈應離開霍祁。
想起那日暗衛的禀報,又看看現下沈應的态度。
霍祁不由得輕笑着搖了搖頭,他沒想到孤高如沈應,居然也會在意旁人的看法。
聯想到沈應與朱泰來談完話後的種種舉動,再加上他今日帶霍祁來看清馮骥的真面目,霍祁猜到沈應估計是想逃了。
他想逃開這些是是非非,回金陵做個逍遙兒郎?
真是傻瓜,霍祁怎麽可能放他走。
霍祁咧起嘴角,像條毒蛇從蛇信中噴出毒液。
“別低看自己,至少你長得還算不錯。”
沈應的臉色霎時白如紙,幹笑着從喉嚨裏扯出一句:“原來如此,微臣謝……陛下擡舉。”
他的臉色難看得吓人,霍祁卻不在意。
就是要沈應痛苦,他才痛快。
一場吊唁鬧成這樣,真是對逝者不敬。
餘松帶着周家小厮走進院子時,也察覺到兩人間的不對勁,他悄悄觀察着兩人的臉色,溜到霍祁身後小聲向他禀報宮中剛剛傳來的口信。
原來是永安王回京,特意進宮拜見霍祁。
現在人就在太極宮外候着,宮裏差人來問霍祁要不要回宮見見。
老實說霍祁對他這位皇叔沒什麽好感,幾乎可以說是見到就煩。
但他猜這位皇叔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之前永安王暗中進京多次也未曾表明過身份,現在突然大張旗鼓地進宮拜見霍祁,多半背地裏又有什麽謀劃。
打着瞧瞧永安王葫蘆裏買的是什麽藥的念頭,不等沈應安排好梁彬的喪事,霍祁就鬧着要回宮。
沈應現下正不想跟他待在一處,當即開口請霍祁先回,等他處理好梁彬的喪事再進宮去陪霍祁。
霍祁臉上笑嘻嘻地應了,轉頭出門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
餘松打量着他的臉色,邊扶他上了馬車邊小心翼翼地說道:“小人瞧着沈大人方才臉上還有些生氣。”
霍祁嗤笑:“他不是生氣,他是傷心。”
到如今才知被騙身騙心,怎麽可能不傷心。
餘松聞言詫異,霍沈相處近兩年,他都一路瞧着,向來只見霍祁被沈應拿捏在掌心,這沈應為霍祁傷心的場面還真是少見。
餘松若有所思:“看來沈大人怕是又有一陣不會進宮了。”
霍祁一笑置之:“豈止是不會進宮。”
沈應豈止是不會進宮,恐怕今晚就會收拾細軟帶着周家人出逃京師。
“讓禁衛軍調幾路兵馬,等沈應回府就把他的宅子圍起來,沒有朕的吩咐,不準任何人出入。”
餘松目瞪口呆:“陛下,這怕是……”
拘禁大臣,總該有個理由。這無緣無故的,怕是今日禁衛軍圍了沈府,明天一早霍祁的禦案上就得堆滿直谏的奏疏。
霍祁挑眉:“那就讓他們來,我倒要看看誰敢管這件事。”
正好讓他好好玩玩。
餘松聽得心驚膽戰,頓覺以後的日子只怕沒有一日會是安生的。可惜他什麽也阻止不了,于是只能在心裏不斷地默念‘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求老天保佑的是霍祁、沈應,還是大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