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私情
第9章 第 9 章 私情
文瑞是禁衛軍統領,是天子近臣,羅旭等人不敢輕易得罪。
草草行禮過後,羅旭瞪了王元緯一眼,便走下樓梯大步離去。
王元緯還不知死活地在跟周遭人八卦,那探花郎沈應是不是真如傳聞所言,長得跟狐貍精似的,讓皇帝見了就走不動道。
文瑞搖頭嘆息着,這遠房表弟這回絕對逃不過了。卻也不免感慨,這也算為民除害了。
文瑞抓住王元緯的肩膀一提,轉頭叫上竹月,不顧王元緯的呼喊,直接提着王大少爺出了天香樓的大門。
熱鬧漸歇,人群散去。
霍祁和沈應混跡在人群中,走出天香樓。
方才欠下的飯錢,自有暗衛去結賬,兩人倒是不操心的。
兩人邊走邊聊,沈應笑道:“沒想到陛下還有閑心管這種閑事。”
霍祁向他笑了笑,沒作聲。
他自然是沒閑心管這種閑事的,不過是為了安撫沈應罷了。
兩人又聊起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卻沒吃飽。沈應說起往前再走幾步,有個王家鋪子,鮮脯脍炙做得好,有江南風味。
他問霍祁要不要去嘗嘗。
霍祁前世南巡時,同沈應一起吃過這道菜。只是那時事務繁忙,他也沒在這江南名菜吃出什麽滋味,現在也不怎麽想重溫舊夢,便擺手道不去。
沈應雖可惜卻也随他去了,左右是霍祁自己沒口福。
兩人正向着何府馬車走去,街口忽而響起駿馬嘶鳴聲。一輛馬車自街口緩緩行來,停在了二人身前。
霍祁眸下一沉。
永安王李傲掀開車簾,自車內凝眸向他望來。
姿态高雅,神色淡漠。恰似殘月疏桐下,不肯栖寒枝的一抹孤鴻影。
——這肉麻話不是霍祁說的。
是沈應初見李傲時,對其做的評價。
此時三人中,也是沈應最先對李傲的到來做出反應。
“王爺?”
沈應猶豫着,拱手向馬車上的李傲行了一禮。
霍祁銳利的目光立即向着沈應射去。
沈應:……
沈應覺得霍祁有病。
面對沈應的行禮,李傲微微向其一颔首,又再度看向霍祁。
“剛才真是看了一場好戲。”
霍祁知他說的是不是王元緯的熱鬧,而是自己和沈應進樓時,演的那出猴戲。
也不知這人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在這裏躲了多久。
李傲言:“小王有言要進,不知……您肯不肯聽。”
他問霍祁。霍祁冷眼瞧着他這位異姓皇叔許久,半晌後揚眉一笑。
他撩起車簾上了馬車:“皇叔許久不回京,侄兒真是想念。”
霍祁的祖父收了李傲當義子,霍祁自然該叫李傲皇叔。
這聲皇叔叫得頗有些嘲諷意味。
只是他臉上的神情熱絡,表現得真像是一位思念長輩的子侄,倒叫人覺得那些嘲諷都是自己的錯覺。
沈應懶得看他做戲,幹脆行禮告退準備回何府的馬車上等着。
李傲卻叫住了他。
“沈大人留步。”
沈應回頭,李傲在馬車上笑道:“在下所言之事,正好與沈大人有關,不如請沈大人上車同坐,我送你們一程。”
霍祁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李傲瞥他一眼。目光威嚴,倒是拿出了十足十的長輩架子。
霍祁暗自冷笑。
李傲算是什麽東西,也敢來管他的閑事。
沈應看了看他二人的表情,忽而拱手笑道:“卻之不恭。”
沈應由侍從扶着上了馬車。霍祁已經變回正常神态,只是對着李傲臉上沒了那份假扮出來的熱絡。
霍祁低頭理着袖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皇叔此次悄然回京,叫朕好生驚喜。只是回京後不先進宮觐見,反而當街來攔人,可是遇上了什麽難言之隐需要侄兒幫忙?”
“陛下在宮外樂不思蜀,”李傲掃了沈應一眼,微諷道,“小王進宮又豈能見到陛下?還是往沈大人身邊來好尋一些。”
沈應有些臉紅,霍祁不耐煩道:“皇叔有話大可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自然自然。”
李傲拖長聲音應了兩句,在霍祁徹底惱怒前從懷中掏出一個金牌,遞向沈應。
“這是當年我從敵營歸來,皇考認我為義子時,送我的金牌。當時皇考言,只要我日後不是犯下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這金牌都可救我一次性命。今日我将這金牌轉送給你,助沈大人逃脫這次的牢獄之災。”
這般貴重之物,他竟如此輕易轉送。
沈應吃驚,霍祁瞬間沉下臉來:“皇叔這是何意。”
李傲正色:“陛下,科舉取士乃為國取材。您豈可為情所擾,将其視為兒戲。”
李傲雙眸直視霍祁,倒是演出了忠臣傲骨的皮。
但是霍祁能看到,他眼神中對自己的輕蔑、對先帝的輕蔑。
兩人對視半晌,霍祁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皇叔說笑了,”霍祁搖頭輕笑,沒理會身旁沈應投來的灼人目光,“朕豈會為私情動搖國家根基。”
“科舉取士乃家國大事,朕明白的。”
……
宮牆裏,太後所居的德壽宮內,何榮也在跟太後談起沈應之事。
太後聞言直接扔了茶盞。
“不像話,本宮已經讓人關了沈應,下旨要重重處罰。現在那不孝子不過許你一個今科考官的位置,你就要本宮出爾反爾。何榮,你當本宮的懿旨是狗屁嗎!”
卻原來霍祁昨夜許給何榮的條件,就是若何榮能讓太後免了對沈應的處罰,他就讓何榮在本屆科舉考官安插一個何榮自己的人。
不用腦袋想,也知道何榮是想舞弊。
太後怒罵何榮:“你居然為了那點錢,就把你的親妹妹賣了。”
哪有這麽嚴重。何榮無語地看了太後一眼,邊玩着茶蓋邊說道。
“是,我是收了錢要幫人定個好名次。但你也太小看我了。”何榮搖頭,“區區兩萬兩,我還沒放在眼裏,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重要的是——你該放了沈應。”
“放了沈應?”太後不依,“放他出來繼續跟那不孝子厮混?還是放他出來,看那渾小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那就是個妖孽,我沒當場斬了他,已經是看在他外祖家的面子,你還想讓我放了他!”
何榮聽得好笑:“太後、娘娘。沈應不過是個男子,還是個已經成年的男子,等他再過三年五載不複少年模樣了,你看他又能迷惑得了祁兒幾時?你不該為了一個外人跟你的兒子起嫌隙。”
“現在是那不孝子為了一個外人要跟我打擂臺。”太後不忿。
“那又如何?他們終究是外人。”
何榮斂眸含笑:“這就像養小狗一樣,你要麽就別讓它們見到肉,既讓它們見到了,就不能把肉從它們嘴裏奪走,不然轉頭它們就該恨上你了。但肉吃完了,也就沒了。難道它還能為自己吃完的肉,轉頭咬你一口?”
“妹妹,別去管沈應。沈應不會是你的敵人。若是用得好,說不準他還能成為你拴住小狗的繩子。”
太後聞言若有所思。
見她悟了,何榮笑着飲了一口茶水,又立馬呸呸呸給吐了出來。
他怒斥宮人:“這是什麽茶?這麽澀的茶,也敢端給太後喝,都不要命了是吧!”
宮人們忙跪下求饒。
“叫嚷什麽?”太後啐他,“宮中比不得你國舅府奇珍無數,我這裏就這種茶,你愛喝不喝。”
何榮頓了頓,讪笑着摸了摸鼻子上前讨好道。
“我新得了些好茶葉,進給你喝?”
太後斜他一眼:“不必。我就愛喝苦茶,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