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二部分(32)
《遙遠的救世主》第二部分(32)
智玄大師放下茶碗,說:“施主上山并非為了佛理修證,有事不妨道來,貧僧雖老學無成,念句‘阿彌陀佛’卻還使得。”
于是,丁元英把“神話”、“扶貧”的來龍去脈以及已經做的和将要做的向智玄大師簡要講了一遍,并且着重解釋了主觀上的“殺富濟貧”和文化屬性思考。這顯然已經不是簡單的市場競争,也不是簡單的扶貧,而是基于一種社會文化認識的自我作為。
智玄大師聽完之後沉思了許久,說:“施主已勝算在手,想必也應該計算到得手之後的情形,勢必會招致有識之士的一片聲讨、責罵。得救之道,豈能是殺富濟貧?”
韓楚風随口一問:“那得救之道是什麽?”
這一問使智玄大師突然怔住了,頓然明白了丁元英“殺富濟貧”的用心和讨個心安的由來,說道:“投石擊水,不起浪花也泛漣漪,妙在以扶貧而命題。當有識之士罵你比強盜還壞的時候,責罵者,責即為診,診而不醫,無異于斷為絕症,非仁人志士所為,也背不起這更大的罵名。故而,責必論道。”
丁元英說:“晚輩以為,傳統觀念的死結就在一個‘靠’字上,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靠上帝、靠菩薩、靠皇恩……總之靠什麽都行,就是別靠自己。這是一個沉積了幾千年的文化屬性問題,非幾次新文化運動就能開悟。晚輩無意評說道法,只在已經緣起的事情裏順水推舟,借英雄好漢的嗓子喊上兩聲,至少不違天道朝綱。”
韓楚風來五臺山之前只知道丁元英要拜見高僧大德,少不了談經論道,卻并不知道丁元英拜佛的具體目的,直到這時才完全明白。
智玄大師說:“以施主之參悟,心做心是,何來讨個心安呢?”
丁元英說:“無忏無愧的是佛,晚輩一介凡夫,不過是多識幾個字的嘴上功夫,并無證量可言。我知道人會罵我,我以為佛不會罵我,是晚輩以為,并非真不會挨罵。大師緣何為大師?我以為是代佛說話的覺者。”
智玄大師略微思忖了一下,說:“貧僧乃學佛之人,斷不可代佛說話,亦非大師。得救之道自古仁人志士各有其說,百家争鳴。貧僧受不起施主一個‘讨’字,僅以修證之理如實觀照,故送施主四個字:大愛不愛。”
丁元英雙手合十給智玄大師恭敬行了一個佛禮,說道:“謝大師!”
智玄大師說:“弱勢得救之道,也有也沒有。沒有競争的社會就沒有活力,而競争必然會産生貧富、等級,此乃天道,乃社會進步的必然代價。無弱,強焉在?一個‘強’字,弱已經在其中了。故而,佛度心苦,修的是一顆平常心。”
韓楚風因為先前不了解情況,所以一直沒有參與談話。此時聽了智玄大師一番話心生感慨,說道:“佛教主張利和同均,大師坦言等級乃天道與代價,不拘門戶之見,令晚輩十分敬佩。晚輩在想,如果強者在公開、合法的情況下都可以做到殺掠,那麽在不公開、不合法的條件下,弱勢還剩下多大空間?佛度心苦雖慈悲,但人畢竟還有物質的一面。”
智玄大師對韓楚風笑了笑,說:“施主不必拘禮,請講。”
韓楚風說:“如果主流文化能在弱勢群體期望破格獲取與強勢群體期望更高生命價值的社會需求之間建立一個鏈接的紐帶,或許更有積極意義。強勢群體僅僅适用一般的競争規則是不夠的,主流文化應該對強勢道德提出更高的要求,構建強勢文化體系,賦予強勢群體更高的生命價值。當然,這首先是以不平等為先決條件。”
智玄大師說:“利和同均,不平等已在其中。”
韓楚風說:“主流文化,當是推動社會進步、改善社會關系的文化。如果人的行為首先是政治的或宗教的需要,那麽這種價值無疑也首先是政治的或宗教的價值。當社會将道德價值全部鎖定在政治文化和宗教文化的時候,個人道德就沒有價值空間了,既不利于鼓勵強勢對弱勢的關注,也不利于社會整體道德素質由量變到質變的轉化。”
智玄大師說:“施主的觀點與佛教的主張并不矛盾,不同的是施主認為主流文化應該給強者個人一定的道德價值空間。貧僧以為,無論功德記在哪一家的賬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都将是衆生的福報。”
韓楚風說:“只是,等級一直是我們社會文化的禁區,大家所以小心翼翼繞開禁區,是唯恐平等、尊嚴之類的東西受到傷害。”
喝過一道茶,智玄大師給大家續上一輪開水,對丁元英寬懷一笑,說:“釋、道、儒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三大體系,施主這一刀下去,一個都沒幸免哪,哈哈哈……”
丁元英說:“不敢,不敢。釋、道、儒均是博大精深的學派,支撐中華民族走過了幾千年的文明歷程,是偉大的文明。但是,社會在發展,傳統文化畢竟是以皇恩浩蕩為先決條件的文化,講的都是皆空、無為、中庸的理,以抑制個性而求生求解。當今社會已經發展到了市場經濟的民主與法制,諸家學說也面臨一個如實觀照而俱進的課題,是傳統?還是傳承?統則僵死,承則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