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們在同居不是嗎?
第84章 我們在同居不是嗎?
“你打算囚禁我到什麽時候?”
星海市國際中心, 俯瞰整座城市的高層內,身量瘦長、面相寡淡的周自謙自窗前轉身,看向來人道。
白澍依舊是一身标志性裝束——雪白的研究員制服。只是前段時間眼鏡被葉芝弄壞,換了一副新的黑色半框眼鏡。
聽見這話, 他停下向前的腳步, 身體後傾, 倚着辦公桌, 姿态十分随意:“國際警署的人沒有放棄搜尋你, 你在這裏會更安全。”
和人至中年、相貌卻依舊十分出衆的白澍相比, 年輕的周自謙算不上好看。
他面相寡淡,五官中唯一出色的是他還算高挺秀致的鼻子。但或許是遠房表親的關系, 長相并不相似的兩人,在某些方面,卻有着極其微妙的相似之處。
周自謙靜靜地看着白澍,少頃, 冷淡道:“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放我出去。”
這段時間,周自謙雖然無法走出星海市國際中心, 在內部卻擁有自由走動的權利。
他甚至可以自由出入BTPC實驗室最核心的部門。
他對生化改造人項目不感興趣,但對同樣住在這棟大樓內的葉芝卻十分關注,因此,數次乘坐電梯去往她居住的七十二樓。
他在這棟大樓內豐富的行動軌跡, 讓他與BTPC實驗室的捆綁逐漸緊密起來——盡管他既非實驗室研究員, 對于實驗的具體內容也一無所知。
但他不再單純是一個局外人, 出于保密的原因,自然無法輕易走出這棟伫立于星海市中心的摩天大樓。
“你不會一直待在這裏。”白澍安撫道:“相信我, 我無意囚禁你。”
“那就放我出去。”周自謙道。
白澍冷淡幽微的目光透過一層薄薄的鏡片,落在對面自始至終都未見絲毫情緒起伏的男生身上。
“你出去要做什麽?”
他像是問周自謙, 又像是……問多年從未走出這棟大樓的自己。
“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指什麽。”
白澍看周自謙就像看年輕時的自己,雖聰慧,卻也過于執拗,且不堪一擊。
“你出去是想見那個女生。”
他甚至不想提葉珂的名字。即使她姓葉,但她同時也有着趙金傑一半的血脈,這讓他感到不悅。
周自謙面上瞬間籠上一層暗色,“這和你沒有關系。”
“是沒有關系,但你想聽一聽我的意見嗎?”白澍道。
…………周自謙背對着玻璃幕牆站立的姿态沒有任何變動,他沒有出聲。
白澍轉身大步走到咖啡機前,低下頭,手法熟練地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咖啡馥郁的香氣飄散出來。
他背對着周自謙,在夕陽即将沉落的時刻,喝着這杯明顯濃度過高的咖啡。如同一位年輕的研究員,生活除去咖啡,便是做不完的實驗,分析不完的數據,日複一日,枯燥而乏味。
當然,單從背影看,他也确實很年輕。挺拔硬朗的身材,一點也不像一位年屆五十的男人。
但他方才所說的……已是近二十年前的事。
“你覺得你能贏過李重言嗎?”
“這個社會很殘酷,你的基因等級在你出生時便已注定,你是弱者,是注定會輸的那一方。”
“或許還有其他人。”
白澍笑得和順輕淡,讓人難以想象二十年前,他曾經歷過那樣的折辱——被趙金傑踩在腳下,雙手十指在地上摳挖出一道又一道滿是仇恨的血痕。
但無論如何反抗,他始終是一只待宰的牲畜,如豬狗般,在趙金傑鞋底發出徒勞無力的哼哧聲。
“就像那日跟在你身後的宋萬裏,那個警察,你還記得吧。”他微微眯起的眼睛略帶着幾分嘲諷,陰鸷的目光一閃而過。”
“她在欺騙、利用你……”
作為局外人的白澍,語氣難免有種事不關己的冷淡。
但他沒有說錯。
她一點也不乖,周自謙想,她很狡詐,不是任人擺弄的洋娃娃。她不會乖乖聽他的話,會打破他精心編制的牢籠,将他親手獻上的禮物毫不留戀地丢棄。
而他甚至無力将蓄謀已久的牢籠編織成型。像一只弱小的蜘蛛,在風雨摧折下,手忙腳亂地撿起破敗的蛛絲,看着獵物大搖大擺遠去。
白澍端着咖啡走到周自謙身旁時,他正注視着玻璃幕牆外的景色。
一輪紅日逐漸隐沒在遙遠的山澗,絢爛的晚霞布滿天際,遲遲不肯散去。
“你預計什麽時候放我走?”
周自謙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聲音響起。
白澍低眉思索半晌,回複道:“最遲三個月後。實驗很成功,但我們需要更多的數據支持這個結論。近期我會向上面申請增加設備和人員數量,擴大實驗規模,提高研究的準确性和可靠性。”
“實驗結果的可信度,是相應政策制定的基礎。等實驗室向全球各國召開新聞發布會,生化改造人不在處于灰色地帶,進化者不再是唯一擁有力量的種族時,我自然會放你離開。”
“這樣你也會更安全。”
“最遲三個月?”周自謙轉身面向他,再次确認。
“對。”白澍嘴角輕彎,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
得到肯定回複,周自謙不在待在原地,轉身邁步離去。
白澍在他走後,遙望着遠方鋪滿天際的晚霞,半晌,嘴唇張動,說了一句無人得以聽見的話語。
……
葉珂那日和陸判下樓,一道吃過晚飯後,沒有同他多待哪怕一分鐘時間。
從餐廳出來,她連招呼都未打一聲,直接回了學校。
她悶頭一路快走。最初,陸判還跟在她身後,很快,他像是意識到什麽,停下腳步,不再跟随,在幽靜的夜色下,凝視她逐漸遠去的身影。
葉珂覺得陸判拽住她手腕不放的行為很像一只狗。
而她不應該同一只狗生氣。
她直到下一個周五才再次聯系他。
……期間兩人沒有任何聯絡。
“你搬進去了嗎?”女生宿舍內,葉珂對着手機問道,明明身後就是椅子,卻絲毫沒有坐下的意思。
正準備打開電腦趁着周五暢玩一整夜游戲的室友聽見她這明顯不同于以往的語氣,短暫的驚愕後,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抿着嘴唇,悄悄移動椅子向她靠近。
室友伸長耳朵。
但葉珂很快放下手機,專心收拾桌面上的雜物。
室友瞥了一眼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通話結束了。
有十秒鐘嗎?
“你剛才……”她組織着措辭,小聲道:“有點兇。是在發脾氣嗎?”
葉珂一愣,慢慢回轉身,“我很兇嗎?”
室友點頭,“很兇,不過還挺可愛的。”
話題成功打開,她順勢追問:“電話對面那人是誰?我聽着好像是個男生,是男朋友嗎?”
…………葉珂走到租房所在的小區樓下時,還在想室友的這句話。
不過打開門,走進房間,站在客廳中央的陸判英俊的面容、颀長挺拔的身姿映入她眼中,她瞬間便忘記了這件事。
“你上周末就搬進來了,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她一面朝他走去,一面問道。
“你沒問我。”陸判道。
葉珂張口想要反駁,但又覺得他沒說錯,思緒卡頓,臉上莫名便帶上了一分傻氣。
陸判目光從她臉上緩緩掃過,沒說什麽,轉身大步進了廚房。
葉珂聽見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煮開了,想也不想,也跟着走了進去。
陸判正在煮湯,排骨蓮藕湯。
他沒說話,餘光卻留意着葉珂的動靜——見她在廚房走來走去,這瞧瞧那看看,甚至還打開了電飯煲看裏面已經煮好的米飯。
“你水好像加多了,這飯好軟。”自言自語的聲音。
下一秒,腳步聲接近,身旁多了一個認真觀摩的身影。或許不只是觀摩,而是視察,因為她很快說道——
“還差一盤青菜。”
……時間不算太晚,窗外天色未完全暗下來,但屋內還是開了燈。
葉珂在廚房游來蕩去。
某個瞬間,似是反應過來陸判一直不曾回話,又大步走回到他身旁,歪着頭,好奇而又不解地看着他。
“你都不問我想吃什麽嗎?”她道。
“……你想吃什麽?”
片刻的沉默後,陸判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響起。
“我想吃蘑菇。”葉珂回道。
“蘑菇算青菜?”
“好像不算,”葉珂說,“那幹脆炒兩個菜。我在家的時候,就算只有我一個人吃飯,阿姨也會做兩個菜。現在我們有兩個人。”
葉珂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但陸判的反應,卻像是她說錯了什麽話似的。
他臉色一瞬間沉了下來,一言不發,眼中滿是壓抑的神色。
“……是不行嗎?”
距離兩人上次見面不過一周時間,但不知為何,葉珂有種預感——似乎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她有點緊張,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略微遲疑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
“你拿我當傭人?”他轉身問道。聲音很沉。
“沒有。”葉珂否認。她在撒謊。而陸判長時間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讓她意識到這個回答有些敷衍。思忖片刻,認真解釋道:
“如何我拿你當傭人,我會付你錢。”
“我們在同居不是嗎?”
“有嗎?”陸判反問,盯視她的目光,不曾放過她面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很清楚她在使喚他,像使喚家中的傭人,随意支使,占盡便宜。但并不認為他們有住在一起。
主卧一直空着,不曾住人。除此外,屋內沒有任何屬于她的東西。她只來過這裏兩次,這是第二次。她腳上甚至還穿着外出的鞋子,因為他沒有準備女士拖鞋。而她也沒有提。
這一周,他們沒有任何聯系,無論是電話、短信,……還是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