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男人
第40章 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男人。
葉芝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 走到自己的工作臺前。
同一小組的研究員發現她臉色不對勁,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葉芝搖頭。
“如果不舒服,可以請假回家休息。最近一段時間, 小組的實驗遇到了阻礙, 一時半刻解決不了, 你沒有必要陪着我們在這裏一起熬。”
研究員是好心。
但剛被許教授刻薄地評價, 待在實驗室是在污染他的眼睛、連進入實驗室最基本的敲門磚都沒有的葉芝, 神經難免有些敏感, 眉頭立時皺起:
“為什麽沒有必要?我也是研究小組的成員。”
研究員有一瞬間的啞然。
葉芝是被白澍拉入夥的,擔任的是實驗室助理的工作。
說是助理, 但除去初期處理了一些極其低級的實驗問題,她現在一直在做的事,可以說與實驗毫無關聯,而更類似于整個研究小組六名成員的生活助理、亦或是後勤之類的工作。
在頭兩個月, 她還有機會去BTPC實驗室刷試管,現在, 她連刷試管的機會都沒有。
她知道,她一直被排除在外。
“在聊什麽?”
白澍輕松平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研究員适時向葉芝遞去一個暧昧的眼神,說:“沒什麽。”,然後便挪動着轉椅, 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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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芝微微轉頭, 只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遞到她身前。
“新買的咖啡豆摩的, 嘗一下。”白澍說。
在咖啡特有的香氣中,許教授刻薄的話語再次在葉芝耳邊響起:“我希望你們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不要再污染我的眼睛。”
她垂下眼睫,壓下心中無端湧起的煩躁,方才擡眸看向師兄白澍,伸手接過他遞來的咖啡。
白澍身高一米八,雖然因長期埋頭科研,日夜颠倒、三餐混亂,但一直有健身的習慣,加上年輕,因此體型十分不錯。簡單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襯的他身形愈發修長挺拔。
白澍眼眸微垂,目光掃過葉芝佩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訂婚戒指,眼底閃過一絲陰霾,語氣卻十分平常:
“事情處理完了嗎?”
他是指今早在電話裏,葉芝向他請假時,提及的需要去江昕曾經租住的房間收拾東西的事。
江昕失蹤後,葉芝很少去那間她和江昕合租的房間,但有繼續向房東支付租金,而房間裏的所有東西,也始終維持着江昕離開時的樣子。
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江昕。
但時間越久,江昕還活着的希望就越渺茫。大家似乎正在逐漸将她遺忘。
今早葉芝接到房東打來的電話。
房東因為私人原因,需要在一天之內将房子收回。
葉芝不在意房東主動支付的違約金,也不在意房東在電話裏,滿帶歉意地提出會主動聯系搬家公司、提供免費搬家服務,同時補償租客租住酒店的費用等承諾。
挂斷電話,她在原地愣怔良久,突然就有了一種會徹底失去“江昕”的恐怖感。
于是請了半天假,等不及下班,便以一種急迫的心情,趕到她和江昕曾經共同租住的小屋。
“一個身體、智商健全的成年人,就這麽消失了。”
白澍略顯陰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他後腰抵着工作臺,側頭看向葉芝,視線直接。
他的眼睛在鏡片後閃動着冷銳的光澤。
白澍和葉芝、江昕來自同一所大學,雖然是不同年級,但早在多年前,他們三人便互相認識。
在葉芝攻讀碩士研究生時期,他們三人還曾數次一同同桌吃飯。
江昕失蹤後,葉芝為尋找她的下落,将身邊能求助的人都求助了一遍。其中,就包括白澍。
白澍對于江昕的事或許沒有葉芝這般了解,但經過簡單試探,再結合葉芝為尋找江昕下落而透露的些許信息,已然猜到江昕的失蹤,與她身邊、那名身為高級進化者的“男友”有關。
“葉芝,人類和進化者永遠不可能站在同一個陣營。”
“愛人、朋友、家人,無論雙方位于何種親密關系,都無法掩蓋進化者強大的身體素質,對于普通人類,天然便意味着一種巨大的威脅的事實。”
白澍緩步走到葉芝身後,雙手按住她的肩頭,附下.身,以一種暧昧的姿态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人工飼養的大型猛獸,即便再溫順,飼養員與它們相處時,也會時刻防備着它們突然發難、攻擊自己。”
“這是身為弱者,應有的警惕。”
“但飼養員會下班,猛獸一旦困于囚籠,危險便被隔絕在外。進化者遠比猛獸兇狠、聰慧,卻又缺乏困住他們的囚籠。人類族群時刻與兇獸為伍,卻不自知......”
......
葉芝走出實驗大樓。
她等不及下班便離開了,并且遵循了那位好心的研究員的建議,請了一周假,回家休息。
在踏出實驗大樓的那一瞬,白澍的話語再次在她腦海響起:
“——葉芝,你要盡快做出選擇。”
她腳步一頓。又在下一刻,繼續邁步向前。
其實早在畢業前,葉芝就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薪酬很高,并且工作地點離她和趙金傑的新家很近,只等論文答辯通過,便可以開始上班。
是白澍“無意間”的舉動,讓她改變了主意。
她看見了一項早在數十年前便存在,由許教授領導的、涉及人類未來的基因改造工程的冰山一角。
這對于心存理想的學子,是一種巨大的誘惑。
葉芝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盡管從一開始,她便知道這并非偶然,而是白澍刻意引導的結果。但她不在意。只要讓她參與這個項目,即便是在BTPC實驗室刷一輩子的試管,她也甘之如饴。
但很快,她連刷試管的機會都沒有。
她被排除在外。
因為她的未婚夫是一名進化者。
葉芝能進入實驗室工作,本就不合規矩。
她能進來,是因為白澍在實驗室有一定的話語權,同時,也因為他喜歡她。
事實上,葉芝......其實有想過和趙金傑分手。
最近幾年,随着趙金傑生意越做越大,他身上某些令葉芝不喜的特質愈發明顯。在她參加工作後,由于工作內容保密的緣故,需要向他隐瞞的事越來越多,矛盾加劇,他們開始愈發頻繁地争吵。
江昕失蹤後,葉芝在巨大的打擊下,開始認真思考和趙金傑分手的事。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就會選擇白澍。
自始至終,她只是想要一個機會,一個公平、公正,讓她可以憑借自身實力,在實驗室立足的機會。
白澍讓她做出選擇。
如果他沒有時刻用那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她;沒有在發現她手上的訂婚戒指後,将她從實驗室調離,讓她連刷試管的機會都沒有,并且立刻向她施加壓力;沒有任由實驗室與兩人有關的流言蜚語,愈演愈烈。
她或許會願意自我欺騙,相信他所說的選擇,是在趙金傑和工作上二選一,而不是在兩個男人中做出選擇。
深冬,蕭索的街道上,葉芝疾步行走着。
她臉上沒有表情,心中卻湧動着無數嘈雜的念頭——她想,是因為白澍,因為白澍,她才選擇離開實驗室。
他刻意引導的有關于兩人的流言蜚語,同事看向她的暧昧眼神,甚至于他的“愛”,都讓葉芝感到恥辱——似乎她能進入實驗室工作,完全是依仗他的緣故。
不,這是事實。
葉芝能進入實驗室工作,确實是因為白澍。否則,她連窺見這項巨大的人類基因改造工程的冰山一角,踏足那棟秘密建成的實驗大樓的機會都沒有。
她選擇離開......是因為另一個人。
葉芝猝然止住腳步,陰沉的天幕下,臉上滿是冰涼的淚水。
“你應該知道,以我的标準,你連進入實驗室最基本的敲門磚都沒有。”
許教授冷淡的話語,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紮穿葉芝心髒的同時,也刺破她用以自我安慰的、僅有的一絲臉面。
葉芝開始心灰意冷。
她在一周假期結束後,向許教授遞交了“辭呈”。她沒有和白澍聯系。但她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結束。
按照保密原則,生化改造人項目的相關工作人員,沒有辭職一說。
實驗室背後的機構負責提供科研資金、設備,吸納科研人才的同時,也負責監督相關知情人員,防止員工洩密。一旦加入,除非死亡,或者項目取得最終成功、昭告天下,否則,再無退出的可能。
雖然葉芝并非正式員工——畢竟她考察不合格,是被白澍私下拉入夥的。
但她長達半年多次進出實驗大樓,有屬于自己的臨時工牌,虹膜、指紋都被采集入庫,白澍所領導的研究小組的成員、實驗大樓的安保人員,都對她再熟悉不過。
最重要的是,她還有幸在BTPC實驗室刷了兩個月的試管!
她完全算是知情人員。
葉芝等待着自己的“處理結果”——盡管內心極其受傷,但她不得不承認,她其實在暗暗期待機構下屬的安全部門的工作人員上門。
屆時,她會積極表明自己的真實意願,向機構宣誓,以一種決絕的姿态,抛棄現有的身份、社會聯系,隐姓埋名,為人類基因改造工程奉獻終身。
她一直在期待再次見到許教授的那一天。
但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遞交辭呈那日,許教授便将她在實驗大樓留下的個人信息全部删除。
他是實驗室的主導人,這對他而言只是動動手指的事。只要白澍和研究小組的人,不向上面舉報,安全部門的人不會注意到她這個小小的角色。
她被徹徹底底的排除在外。
但她毫不知情,還在天真地為重回實驗室做準備。
她是孤兒,和社會上的聯系本就不深。和趙金傑分手、退還訂婚戒指後,她便從別墅搬了出來,花光身上的所有錢,全款購買了一套二手公寓,将自己和江昕在出租屋留下的東西,全部搬了進去。
她在等待安全部門的人上門,對她進行評估、審問、處理。
等待再次見到許教授,與他共事。
但某一日,當她聽到公寓門外的異響,滿懷期待地打開門時,看見的卻是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