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為什麽不覺得是自己的原因?
第29章 你為什麽不覺得是自己的原因?
夜裏, 葉珂站在三樓卧室門前,屈指叩響房門。
她按照約定,在半個小時後,準時送餐上樓。屋內沒有人回應。她不由得加重力道, 讓叩門聲更響, 但節奏不變, 兩長一短。同時, 每間隔一分鐘, 會再次叩響房門。
走廊一片安靜。
叩門聲再次落下, 屋內依舊沒有任何回應。葉珂想到半個小時前,她提出會準時送餐上樓, 而陸判沒有拒絕,思索幾秒,試着伸手輕推房門,房門鎖死, 又轉而走到露臺玻璃門外。
露臺玻璃門維持着李重言帶走官曼曼時,敞開的程度。室內垂落的窗簾縫隙, 隐約透出一絲光亮。
葉珂隔着垂落的窗簾叫了幾聲陸判的名字,見沒有人回應,低聲說了句“我進來了”,便掀開垂落的窗簾, 邁步走進卧室。
室內明亮的光線瞬間将葉珂籠罩在其中。
對面大床上, 陸判躺在上面, 眼睛閉着,呼吸輕緩勻稱。不知是閉眼淺眠, 還是身體不适、陷入昏迷。
葉珂正猶豫是否要走上前将他叫醒。床上的人輕輕掙動眼睫,似乎下一秒便會睜開眼睛醒來。她眼尖瞧見, 立刻邁着大步走上前,将手上提着的餐盒放在床頭櫃上,解釋說:“我剛才敲了很久門,你一直沒應,于是我繞到露臺。露臺玻璃門沒有鎖死。我看你房間亮着燈,便走了進來。”
葉珂解釋的話語落下,床上的人也徹底睜開眼睛醒來,燈光下,柔和立體的五官削減了幾分蒼白的面色帶來的脆弱感,漆黑的眼瞳散發出冷靜、深邃的光澤。
他緩緩從床上坐起。
葉珂注意到陸判額頭滿是濕汗,頭發也濕漉漉的。而且他還換過衣服。
“你剛洗澡了嗎?”她脫口問道。
陸判看了她一眼,視線掠過她,在床頭櫃上的餐盒上停留一瞬。
葉珂卻在想另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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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樓客廳、時隔五年再次遇見陸判時,他穿着普通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後來,他換了一身衣服。現在,他身上又是與前一刻完全不同的另一套衣服——白色T恤和淺灰色運動短褲,整個人呈現出明顯的居家感。
那條純棉、寬松版型的運動短褲,一看穿着就很舒适。
很明顯,他在短時間內,換了兩次衣服,洗了兩次澡。
“是因為官曼曼嗎?”葉珂性格開朗,盡管陸判表現冷淡,但作為目前唯一能照看他的人,她依舊有很強烈的和他交流的想法,“你不喜歡她貼近你。所以在她走後,又去浴室洗了一次澡。”
這是葉珂的猜測。
但當她視線一轉,發現床榻另一側的垃圾桶裏,正丢着陸判前一刻穿的衣服時,這個猜測便成了事實。她一點也沒懷疑到自己身上。
“你為什麽不覺得是自己的原因?”陸判沉聲發問。
葉珂:“......”
她不想表現的太沒自信,沉思幾秒,大聲說道:“我覺得她的原因更大!”
陸判确實是因為官曼曼的原因,才再次走進浴室 。他将身上的衣服直接脫下來扔進垃圾桶裏,如果精力足夠,他甚至想将床單換掉——官曼曼曾單膝跪在上面,垂眸俯視他。他懷疑床單上,殘留有她的香水味。
但他不确定,即便沒有官曼曼,只是葉珂,他是否就不會再去到浴室沖洗,或者重新換一身衣服。
相比官曼曼,他對葉珂的排斥并不明顯。
他可以确定,她沒有威脅。
“你現在可以走了。”陸判說。
“......我也沒吃晚飯。”葉珂小聲道,眼睫微擡,一雙像被水洗過的漆黑眼睛盯着陸判。
她的目的不免太過明顯。
陸判視線在葉珂臉上停留幾秒,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我廚藝不太好,而且動作很慢,所以請了隔壁的錢嬸幫忙,我在一旁打下手。”
葉珂主動介紹:“因為時間太晚,所以都是一些健康、味道清淡的菜式,水煮蝦,清炒時蔬,和一道據說很溫補的蓮藕排骨湯。”
陸判沒有立刻将葉珂趕走,他想要知道,她還會再說些什麽。
“我剛才...其實有在想一件事。”葉珂眉頭緊皺,臉上擔憂的神色明顯,“你說官曼曼不是會被道德、規則約束的那類人。但你又堅持不報警,那麽我們......,你......該怎麽辦?”
“這和你沒有關系。”陸判語氣冷淡。但态度并不尖銳。
“我想要幫你。”葉珂發自真心地說道,“你身體不好,而且沒有家人,我想在這段時間照看好你,避免你承受不必要的打擾。”
不僅是“打擾”,官曼曼的行為,已經達到觸犯法律的程度。
身體不好。
陸判朝後一倚,後背抵着床頭。
對于葉珂的判定,他沒有否認,他現在确實不再擁有一具健康的身體。他身體孱弱,內裏破敗,連呼吸都散發出一股無限接近于死亡的頹敗氣息。
“你看上去......很脆弱。”葉珂把握用詞,盡量不傷及他的自尊,同時準确表達自己的想法,“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盡自己所能照看好你。每個人都會生病,會有脆弱的階段,你不需要推卻我的好意。”
陸判眼睛盯着她,帶着打量。
葉珂正在思索,如果陸判緊接着問“你确定沒有別的想法嗎”,她要怎麽回答,便聽他語氣淡淡地說:“你有去照鏡子嗎?”
葉珂:“......”
陸判視線從葉珂被官曼曼扼出青紫淤痕的脖頸上掃過,目光又在她微腫的左側臉頰上一點。他眼神深邃,不帶有嘲笑,但有明顯的審視,似乎在懷疑她是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葉珂臉紅了。
她想要反駁,她現在這副模樣,是因為......因為什麽?
總之,她挨了一頓打,始作俑者不是她自己,也不是陸判。而是一個叫官曼曼的年輕女生。據說,那是一個不受道德、規則約束的極端分子,性格狠毒,手段殘忍,并且家庭背景強大。
除此外,葉珂臉上的傷,則來源于上午的時候,安慧給她的那一巴掌。
今天一天,她經歷了太多事,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太過疲憊。
雖然性格開朗,并且有很強烈的、和陸判交談的願望,但此刻,葉珂突然便不再想開口說話。
她需要休息。在休息前,需要先填飽肚子。
葉珂看了陸判一眼,伸手提起床頭櫃上的餐盒,轉身大步朝露臺走去。在即将踏出卧室前,她回頭看向陸判,說:“我要在露臺吃飯,你要一起嗎?”
她像是在征求意見。但說完這句話後,嘴唇緊抿,眼睛也圓睜着,眼神略顯“兇狠”。
陸判懷疑,如果他開口拒絕,在明天的太陽升起前,他不會再見到葉珂,以及她手上的餐盒。
葉珂決定給陸判考慮的時間。
她轉身離開,将餐盒放在露臺的木桌上。在陸判出來前,将露臺的燈光全部揿亮,拿出手機,将木桌上的水杯當作手機支架使用,打開之前沒看完的電影,一邊看,一邊不緊不慢地将餐盒一一打開。
陸判出來前,葉珂正将全部的餐盒蓋子打開,電影也播放到高潮部分——男女主在下着大雨的深夜分手。
女主角獨自走在街上,全身被雨水淋濕,眼淚融進雨裏,滿臉苦澀。
男主角則站在窗前喝酒,下一秒,轉身将手中的酒瓶重重擲在桌上,伸手扯開領帶,動作粗暴,張合的嘴唇吐出惡毒的咒罵。他在咒罵自己。
當不知道第幾聲“f*ck”從面容英俊的男主角嘴裏吐出時,坐在手機屏幕前的葉珂突然毫無預兆地、深深吸了吸鼻子,一副大受感動的模樣。
陸判站在卧室通往露臺的門口,倚着門框,夜裏有些幽冷的視線,徑直朝坐在昏黃燈光下的葉珂看去。
她是一個有秘密的人。無論是她本身免疫異能的能力,還是涉及她母親去向的問題。
但她沒有威脅。
盡管身體被破壞嚴重,但陸判毫不懷疑,只要他想,他可以輕易殺死她。
至于撬開她的嘴,從她嘴裏得到有關于葉芝、亦或是人體實驗基地的消息,甚至稱不上一件具有難度系數的任務——他沒有必要事事和齊翰商量,更不必強迫自己遵循某些規矩。
陸判走到葉珂面前時,電影正播放到男女主在某場宴會上,意外重逢。
昏黃的燈光下,陸判瘦削的身體投射出存在感明顯的陰影。
葉珂餘光盯着陸判的同時,一雙眼睛念念不舍地黏在手機屏幕上,等男女主結束一個法式深吻後,她按下暫停鍵,擡眸朝身前的陸判看去。
她臉色嫣紅,一雙水潤的眼睛,在燈光下,透出細碎柔軟的光澤。
“我希望你能盡快養好身體。”葉珂盯着陸判的眼睛,突然說道。
雖然她心裏懷疑他是否能徹底恢複健康,亦或是恢複到受傷前的身體狀态。但葉珂認為,她至少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不是官曼曼,無論從感情上,還是行為上,都不是她。如果我的某些行為給你造成了誤會,或是打擾到你,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她神色坦蕩,在說到“打擾”二字時,下意識皺了一下眉。
葉珂想,在脖子上的淤青、臉上的紅腫徹底消失前,她絕對不要再出現在陸判面前。
葉珂的話在一定程度上轉移了陸判的注意力,他垂下眼眸,目光淡淡地從她泛着青紫淤痕的脖頸上掃過,打消了心中某些危險的想法——譬如,用刀在她身上劃出一道道口子,威脅她,恐吓她。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确定,只要下手狠一點,她會把知道的全吐出來。
葉珂将另一份米飯推到陸判身前,擡起眼眸、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陸判盯着葉珂的眼睛,順勢在木桌前坐下,又側頭,無聲掃視隔壁被漆黑夜色籠罩的露臺。
從葉珂身上挖掘出葉芝的消息是他來星海市的主要目的。這很重要。但在他的身體有所好轉前,不是一件緊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