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死在他後面
死在他後面
十二點整。
宋臨青錯過了爸媽的忌日,紀山英也沒有回來。
他一口飯沒吃,紀山英早上準備好的飯菜冷在餐桌上,明明客廳離廚房那麽遠,宋臨青卻還是聞見肉類冷透的腥味,胃裏翻江倒海,右眼皮也不受控制地一直在跳。
他不知道自己身體的難受是來自紀山英還是沒能按時去祭拜爸媽,□□似乎看出了主人的煩躁,不吵不鬧,靜靜陪在宋臨青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到淩晨三點,門開了。
宋臨青緩緩擡眼看去,門口的人走得很慢,從前見他就上揚的眼睛耷拉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背上還貼着醫用貼,似乎是剛挂完點滴。
“……”
宋臨青的胃似乎疼得更厲害了,他把關切的話咽下去,起身快步走到紀山英面前,冷聲質問,“我說了這幾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出去一趟,你是沒長耳朵嗎?哪裏學的限制人身自由還沒收手機的下作手段?我不願意跟你住在一起了,我要回家,讓開。”
他說着就撞開紀山英,往大開的門外走。
在踏出門口的最後一秒,紀山英抓住了他。
“別煩我!”
宋臨青猛地甩手,紀山英反應迅速,接住了将要掉在地上的手機,遞到宋臨青面前。
“……”
宋臨青覺得紀山英反常得厲害,他氣消了大半,接過手機問,“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裝可憐給誰看?”
紀山英怯怯看了宋臨青一眼,心一沉到底,仿佛沒在跳動。沉默許久後,毫無血色的兩瓣唇慢慢吐出字來:“範思蒙拿走我的手機,截了我的聊天記錄,還有我跟你的合照發到網上,他們造你的謠,金北大學……金北大學要跟你解約。宋臨青,對不起,對不起……”
Advertisement
他不敢看宋臨青,低着頭抽泣着說,“我花了很多錢讓他們撤稿,可他們不稀罕我的錢,我去金北大學跟人事處說明是我纏着你,是我一直在騷擾你,你名譽清白,為人一點問題都沒有,可他們也沒辦法,輿論一邊倒得厲害……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還能為你做什麽,你能不能、能不能別不要我?”
最後一句幾乎涅滅在無盡的悲傷哽咽中,門外的風吹進來,紀山英似乎冷得厲害,止不住瑟瑟發抖。
宋臨青久久凝視着紀山英,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看起來卻比一開始和顏悅色。他擡腳關上門,靠到牆邊,問:“為什麽去醫院?”
紀山英擡手擦了把眼淚,依舊低着頭:“這段時間訓練過度,身體不舒服暈倒了。”
“難得一見。”宋臨青說。
紀山英微微擡眼,想要看宋臨青是什麽表情,還沒看清,只見宋臨青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這算什麽事。早跟你說了,講話文明點,放到網上也不會難看。下次注意點吧。”
“你……你不生我的氣?”紀山英瞪大了眼睛,像只傻狗一樣看着宋臨青。
宋臨青說:“生氣啊,你關着我,氣得我一天都沒吃飯。我說了我有……唔……”
鹹濕的眼淚連綿不斷地滾落至唇邊,宋臨青習慣性想要推開的手抽了出來,輕輕拍着紀山英還在顫抖的肩膀,他想睜眼看紀山英,可惜紀山英閉着眼,眼淚流得飛快,也打濕了他的臉頰。
“這事看起來沒那麽簡單。”宋臨青喘了口氣,捂住紀山英還要親過來的唇,手指輕輕點着紀山英臉上的雀斑,“多留個心眼,他們不想讓你拿冠軍。”
紀山英埋到宋臨青頸窩裏,緊緊抱着,仍有些哽咽:“你這麽好,只會讓我想把你關住的心越強烈。他們哪裏配見你,只會聽風就是雨,玷污我的寶貝。”
怎麽還适得其反了?宋臨青無奈地嘆了口氣,說:“爸媽忌日,我得出去。謠言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攻擊力,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不是公衆人物,反倒是你,不要被影響發揮失常。”
“可是,可是金北大學那邊……”
宋臨青輕飄飄道:“我缺那點錢嗎?人又不是只有一條路走。”
紀山英擡起頭,眼巴巴看着宋臨青,說:“有錢真好。錢把你養得很好,我也要賺很多的錢給你花。”
“先拿到這次奧運冠軍再說其他。”
困意襲來,宋臨青低下頭,貼着紀山英的臉說,“我困了,先睡覺吧。”
紀山英點了點頭,親了宋臨青一口,抱着人往樓上去。
雖然宋臨青說了不在乎,可紀山英第二天還是發了文表示是他在糾纏宋臨青,宋臨青品性高潔,慈悲心腸,救苦救難,他癡迷這樣的人,無法自拔地愛上他,是他瘋狂的求愛引來了這場對宋臨青的污蔑,他懇請各位口下留德。
在他發文之前,岑林花和狗兒也發了文,将宋臨青幫助他們的事也一五一十寫了出來,各種證據材料應有盡有,宋臨青的老師,愛慕宋臨青的一部分正常人也紛紛為此發聲,接受過宋臨青幫助的所有人都用各種方式發聲,他們全部都有證據,這樣清晰明了,謠言不攻自破。
短短兩三天,輿論卻一波三折。唯獨紀山英洗不幹淨,他打範思蒙是事實,根據他的帖文內容,有人也推測出紀山英不止騷擾宋臨青,還可能強制威脅了宋臨青,底下依舊罵聲一片。
宋臨青越看越皺眉,拿起手機找了找通訊錄裏幾百年沒聯系的人打過去,那邊接通,立馬親切地叫:“臨青啊,你終于想起舅舅來了!舅舅知道你這兩天發生的事,已經讓技術部連夜删了很多帖子,還給那個罪魁禍首的帖子曝光,買了很多流量……”
“壓了那帖子熱度,把下面詛咒紀山英的號該封就封,該禁言就禁言,你不要為了讨好我就縱容那群人肆意人身攻擊,做好你們該做的事。”
“你這孩子!什麽叫讨好?舅舅心疼你還心疼出問題來了?你爸媽走後,你就一直一個人,不走親戚,也不跟我們親近,打電話也不接,你……”
“我很好。”宋臨青打斷他那愛唠叨的舅舅的話,接着說,“我一直都很好,不用你們操心。照我說的做,挂了。”
爸媽留的家底已經夠殷實了,舅舅每次見他都眼淚汪汪,還要送他東西,他不收就要拉上家人一起撒潑打滾,很讓人害怕。
風波接近尾聲,紀山英他們也準備出國了。
本來原先計劃是要帶宋臨青一起過去看比賽的,就像宋臨青說的,這事不簡單,他害怕在他比賽的時候宋臨青出事,所以就讓宋臨青老老實實在家,看電視給他加油。
宋臨青怕紀山英擔心,就沒說自己要去西藏。
雖然錯過了忌日,他還是想帶點東西去看看爸媽。
紀山英給他發了在飛機上的照片,宋臨青回了一路順風後,就也進了機場,坐上了去西藏的飛機。
這次來西藏他竟神奇地沒有高原反應,天氣也很好,爬到流石灘上,看着沐浴在陽光下,色彩绮麗的綠絨蒿,他的心情也輕快不少。
坐到埋葬爸媽骨灰的那株美麗綠絨蒿旁,他輕輕撫過花瓣,溫聲道:“爸,媽,下次來,我可以帶一個人來嗎?他……他不是你們喜歡的好孩子,可以帶來嗎?”
在他手心裏的花朵晃了晃,似乎在點頭。
宋臨青唇角微微上揚,似是有些埋怨,但話裏卻有藏不住的愛意冒芽,“他脾氣不好,腦袋也不好使,還說什麽要跟我殉情。以後我可要死在他後面,要是人死了,意識七天後才消散的話,我要聽着他哭,還要心疼他還能活好久,卻要跟我一起死,我不能給他擦淚,也不能阻止他為我殉情,光是想想,我就要痛死了。我知道他很愛我了,不需要他再那麽極端地證明給我看,我都看見了。爸,媽,你們在天有靈的話,就保佑他這次跑步順順利利,拿到冠軍吧。”
沒有風,四周的綠絨蒿都一動不動,宋臨青手裏的卻晃得越發厲害。他愣愣看着,眼角漸漸濕潤,一滴滾燙的淚滴落在花瓣上。
坐到夕陽西下,宋臨青跟爸媽告了別,往山下的旅舍去。
一夜無夢,宋臨青起得很早,洗漱收拾好,他便打算回金北了。
外面的天霧蒙蒙的,地上也全是積水,估計下了一夜的雨。
這附近有專門送人去機場的車,太早了,宋臨青繞着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個已經醒了的司機。
司機很健談,宋臨青聽不懂,但也很給面子的應着。車彙到國道上,速度就變慢了,最後竟然停住了。
“怎麽了?”宋臨青看着望不到頭的車流,問。
司機大叔撓了撓頭,說:“不知道。”
時間還早,宋臨青也不是很趕,等了十幾分鐘都沒動靜,宋臨青靠着椅背睡了過去。
剛迷迷糊糊有睡意,司機大叔焦急地叫醒了他,說:“是落石!下了雨,前頭山體滑坡了!我們掉頭回去吧。”
宋臨青點了點頭,可往後一看,後面也是看不到尾的車流。根本倒不回去。
“這也……”
“啊!”
宋臨青話還沒說完,前頭就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他們齊齊看去,一塊巨石滾下來,壓在了十米外的一輛車的引擎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