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狠狠親他一口
狠狠親他一口
他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恨宋臨青,卻又那麽想他。
想他摸自己的頭發,想他跟自己講他永遠記不住的植物,想他……
每每想到大雨滂沱那天,他便猛然驚醒,綿長蝕骨的思念驟然變成不可得、抓不住的怨恨,混着身上的痛絞作一團亂麻,他想不到抓到宋臨青他要怎麽做,可他就是要見宋臨青,一定要見面。
“你醒啦?”
胡帆拿着飯盒進門,坐到床邊問,“宋臨青是誰啊?我聽你昏迷的時候念着這個名字,是你喜歡的人嗎?”
紀山英心狂跳了幾下,他接過筷子往桌上一戳,目光冷冽:“仇人。”
假意施舍他可憐他,最後又奪走一切,将他踩進地裏羞辱,怎麽不算仇人。
“呃……”
胡帆瞧着紀山英那總是戾氣沖天的臉,不由地伸手用指尖戳了戳紀山英的肩膀。
紀山英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他呵呵笑道,“你別總是跟個刺頭似的,這麽兇,很吓人的。多笑笑啦。”
“……你怕就離我遠點。”紀山英垂下眼,把桌子往自己面前移。
胡帆哎呀了一聲,把自己飯盒放桌上,湊到紀山英面前去吃,邊吃邊說:“叫宋淩那個,省隊選拔賽的時候都沒見他來跑,怎麽就排名比你還前?看他今天那垃圾實力,估計是家裏有本事。你今天打了他,雖說他活該,但你以後肯定要遭罪的。”
紀山英停住筷子,盯着胡帆看了幾秒,說:“我的腳就是他害的。他只要弄不死我,就是我弄他。”
胡帆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好半晌才問:“你不疼嗎?你臉上的傷,腳上的傷,還有以後的一些真假難辨的意外傷,你不怕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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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循着這個字回溯,紀山英只記得宋臨青那雙結滿冰霜的眼,裏面全是嫌惡的冰淩,根根都紮進他年輕火熱的心髒中,那樣的痛,仿佛被凍死在寒冬臘月,心緊緊縮着,半分都沒法呼吸,勉強動一下,刺骨的寒風就竄進被紮得鮮血淋漓的心髒,疼得生不如死。
如果那天沒被分開,他也許真的要咬死宋臨青;如果沒被綁住,宋臨青這輩子都別想離開山花地,他會每天都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除非那雙眼裏再下一場溫柔的雨,化掉那些冰霜,他才原諒。
“這些疼,都不及宋臨青給我的萬分之一。”紀山英咬着排骨,眼裏的痛楚一閃而過,轉瞬燃起意味不明的情意,“我一定要狠狠親他一口……”
“啊?啥?”胡帆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揍他一頓。”紀山英回神,清了清嗓子又重複一遍,“狠狠揍他一頓,揍得他跪地求饒。”
胡帆喝了一大口湯,也義憤填膺道:“看起來宋臨青真的是一個很壞的人了,怎麽都姓宋啊,你說他和宋淩是不是……”
“不一樣!”
紀山英出聲打斷,他不知道怎麽表述清楚自己跟宋臨青的的關系,以及宋臨青不是壞人,他急得飯也不吃,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只說,“反正你別把宋淩跟宋臨青放在一起就對了,他們不一樣。”
胡帆哦了一聲,心裏默默想,看起來宋臨青是真的壞透了,比宋淩還更勝一籌呢。
比完這場賽,也就證明能留在省隊了。隊裏放了他們幾天假,讓他們回家收拾行李來訓練院區住下,準備開始正式訓練。
這期間很多大大小小的比賽,如果被國家隊看中,說不定就能參加十月的亞運會。
紀山英很開心,給爸媽打電話報喜,說他進省隊了。
“不是被刷下來了嗎?怎麽又進了?!你是不是騙我們?”
“是真的!”紀山英此刻不在乎爸媽是否支持自己,反正他們總是覺得自己不行,待在山花地才好。他只知道自己離宋臨青又近了一步,“進了省隊每月都有幾千塊工資拿的,不需要你們再出錢。等我拿到了錢,就把這幾年外出比賽的錢都還給你們。”
“還有這好事?進省隊能拿錢啊?你不早說!”紀爸也趕緊湊過來,“一個月拿多少啊?”
“兩千多塊。”紀山英折了一半多說,他要存下一筆錢用來做其他事,不能全說。
“兩千塊就夠你在上面吃住吧。也太小氣了吧,好歹也是省運動員呢。”
紀山英說:“之後比賽拿獎會有很多獎金,已經足夠了。”
劉鳳仙嘆了口氣說:“行行行,總歸有事幹有錢拿,我們也就不管你了。要是錢不夠用,記得給我們打電話啊。”
“知道了媽。”紀山英的心軟了下來,“你們注意身體,幫我照顧好哞哞,我過年帶着獎杯回來。挂了。”
挂了電話,他拄着拐杖打算去洗澡。胡帆剛洗完從浴室出來,他接過紀山英手裏的盆說:“你這腳不能洗澡吧?少洗一天也不會怎麽樣的。”
“……髒。”紀山英拿過自己的盆,一瘸一拐走進浴室,“我有潔癖,不洗會難受。”
以前沒有,後來每往山花地走出一點,他的潔癖就重一分,洗澡要洗一個多小時,要把所有犄角旮旯都洗幹淨,沐浴露也要塗很多。
其實什麽香味都要重,洗衣服也是,洗衣粉不要錢地往裏倒,聞着衣服上的香味,能讓他減少一點焦慮,耳邊那些難聽的聲音也會小一點。
胡帆見紀山英每天洗澡洗衣服收拾房間,把自己收拾得幹淨又香,忍不住誇贊:“帥得人神共憤,還這麽勤勞持家,紀山英,以後你老婆有福啰!”
“我帥嗎?”
出來到外面,各色各樣的人都有,紀山英見到了更多的人,從山村來的自卑如影随形,他對自己的長相并沒有清楚的認知。
聽了這話,胡帆震驚不已:“你不帥誰帥?”
他把紀山英拎起來,帶他走出男宿舍區,在女宿舍區下溜了一圈,那窗戶裏的人頭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路上碰上幾個,都一臉含羞帶怯地跑開。
然而紀山英看不懂女生,他覺得她們這樣是在嫌棄他,把他當猴看。
“走、走回去吧。”紀山英遮住臉,說,“我太黑了……臉上還有雀斑……”
“诶你……”胡帆急得要撓腮。
“帥哥!诶诶诶,擡頭看這裏!給我個微信啊!”
“我也要我也要!”
樓上好幾個人女生都開始起哄。
胡帆看紀山英拄着拐杖走得飛快,他恨鐵不成鋼,擡頭看過去說:“姐姐們是要我的微信嗎?”
“不是你!是那個!那個腿受傷的!怎麽拄着拐杖也走那麽快啊?弟弟,诶!別跑啊!等等我!”
紀山英回到宿舍坐了好一會兒,胡帆才喜笑顏開地從外面跑回來,他劃拉了十幾個聯系人,說:“铛铛铛!這都是要加你的美女們!拿去吧,不用謝,一個加我的都沒有啊啊啊!你這個大帥哥還不安慰安慰我?”
“都給你吧,我不需要。”紀山英微微勾唇,說,“謝謝你,胡帆。真的很謝謝你。”
“謝我幹啥。”
胡帆坐到床邊,摟住紀山英說,“咱倆以後在隊裏就是最親的親人了,互幫互助,應該的。再說你真的讓我很佩服,我做不到你這麽勤勞,也不敢跟宋淩那種有錢有勢的人正面硬剛,我膽小怕事,以後肯定也會遇到麻煩,只希望你能跟我做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紀山英将胡帆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雖然眼睛小了點,但在外面,我就當你是哞哞吧。”
“哞哞是什麽?”
“我家的小水牛。”
“诶你這人沒意思了啊,我把你當兄弟,你把我當牛馬呢!”
紀山英笑而不語,胡帆氣不過,又不好意思跟傷號動手,拽起紀山英說:“占了哥哥的便宜,現在該你補償我了,走去吃飯,我們搶第一!”
傷筋動骨一百天,到春末時,紀山英腳上的石膏拆了,能夠嘗試落地走路了。
他急切地想要快速康複,因為很快就要到他的生日了,十八歲生日。他沒跟胡帆講,因為他不打算待在宿舍,他要去金北。
以前他聽人說過,如果很想要什麽東西,就要在生日那天在那個東西面前許願,離得越近,願望越靈。
他想要見宋臨青,十八歲這樣珍貴的生日,他要用來許一個跟宋臨青見面的願望。
給胡帆發了他請假的消息後,他早早收了東西就去機場候機。
第一次坐飛機,他順着指路牌走,一路磕磕絆絆,中途被路标搞暈,問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語氣冷淡,眼神似乎有些不屑,紀山英不好再多問,在機場裏轉了一大圈,才找到自己的登機口。
坐上飛機,他的心也忍不住雀躍起來,他知道宋臨青在金北大學,他打算去那許願,說不定許願結束,宋臨青就出現在面前了。
做着這樣的美夢,三小時後,他滿懷期待地走出金北機場,怕坐不明白地鐵,他打了車直達金北大學。
金北大學在市中心,路上全是車,堵得紀山英這個不暈車的人也有點暈了。他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心想宋臨青不應該待在這樣的城市,他就該生活在南春,那樣生機勃勃,四季如春的城市,養宋臨青這樣漂亮的人再好不過。
堵了兩個多小時,到的時候天都隐隐有些黑了。紀山英站在氣派又精美的金北大學大門前,他沒有踏進去的勇氣。
這段的距離,也是他跟宋臨青的距離。
他清楚地看到。
他繞着圍牆走,找到一個角落,他拿出買的小蛋糕,點亮插了18字樣的蠟燭,明亮的火焰倒映在他瞳孔裏,他閉上眼許願—
讓我離宋臨青再近一點吧,拜托了。
讓我跟宋臨青快點見面吧,拜托了。
讓我跑得再快點,直到跑到宋臨青面前,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