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改姓
改姓
腳一落地,就鑽心剜骨的疼。紀山英咬緊了牙,狠狠踩在地上。
收拾好東西,他給劉鳳仙打電話說他要去比賽,這幾天都不在家,讓他們照顧好哞哞。
“不要再異想天開了,你就沒那個命!我問了你徐嬸,她家小女兒跟你同歲,也沒讀書了,你倆認識認識,看對眼了就趕緊定下來吧。你不要再東跑西跑,去一次省會都要好幾百塊,這些年你出去比賽……”
“我不需要你們出錢!”
紀山英的腦袋針紮似的疼,他摔掉手裏的衣服,在房間裏踱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面對現在糟糕的狀況,“你們以後也不要再管我了!我自己看着辦!”
“你這孩子!爸媽還不是為了你好,家裏就你一個,我們……”
“誰讓你們把前面一對雙胞胎姐姐都流掉?我稀罕當這家裏的唯一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說:“都是女孩,家裏窮,養不起。你還是媽媽求神拜佛吃藥保下來的,我也想再給你生個弟弟或妹妹,但身體已經壞掉了。紀山英,媽是為你好,聽媽的,老實待在山花地吧。”
“誰他媽要待在這窮不拉幾鳥不拉屎的地方!”
紀山英翻箱倒櫃,把每樣東西都弄得噼裏啪啦的響,“山花地什麽都沒有,我死也不會待在這裏!不說了,我要走了,你們要是再敢偷偷把我的哞哞賣掉,我回來就把家燒了!”
“紀山英你……”
他不想再聽訓斥,挂了電話把行李丢到院子裏,把早起割的好幾捆青草丢進牛圈,又拎來好幾桶水擺到哞哞面前,哞哞沖他叫了幾聲,上下晃了晃腦袋,似乎想要摸摸。
紀山英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哞哞的腦袋,跟它道別:“哞哞,我有事要離家很久,不能每天都來看你了。我爸媽要是背着我又想賣你,你別傻乎乎地跟着他們走,一定要掙脫缰繩,跑到山泉水那,那裏有草,夠你吃很久呢。我回來會去找你的,聽見了嗎?”
哞哞伸出舌頭舔了舔紀山英的手,又叫幾聲,像在回話。
紀山英啧了一聲,把哞哞舔在手心的口水抹到哞哞腦袋新長出來的毛發上,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Advertisement
跟哞哞說完再見,紀山英拎着行李就上路了。
市裏有直通省會的高鐵,但從村裏到市裏就用了六個小時,再從市裏到省會,到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他要坐的那一班地鐵和公交已經停運了,只能打車。
晚間打車也很貴,一下子就花去了四百塊,紀山英看着所剩無幾的餘額,沒有再去住賓館,拎着行李在體育館附近找了個角落就睡下了。
“哎呀,真是土包子進城了。”
紀山英腳痛得厲害,一睜眼就看見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綠毛踩在自己受傷的腳上。
“連賓館都住不起,看起來真的是很可憐呢。怎麽辦呢,某些人花光了錢,今天也要白跑一趟了。”
“你最好祈禱我跑最後一名。”
紀山英沒動,痛和恨一起絞着他的脖頸,讓他瀕臨窒息,卻又十分痛快,“我要是跑進了前三,老子就讓你死。”
綠毛被紀山英狠戾的模樣吓到,咽了一口唾沫說:“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腳不痛嗎?你還沒長記性嗎?”
“知道啊。”
紀山英懶懶靠在行李箱上,冷嘲熱諷道,“綠毛傻逼。”
“你!”
“宋淩有監控!別跟他一般見識,他今天肯定會輸的。”
綠毛的小跟班跟了過來,及時拉住了火冒三丈的宋淩。
紀山英拖着行李站了起來,垂眼看着比自己矮二十公分的宋淩,勾唇冷笑道:“就你也配姓宋。別他媽侮辱這個姓。”
“行了行了!”
跟班拉住宋淩,谄媚地拍着宋淩的胸膛,給他順氣。
兩人看着紀山英走路一切正常,絲毫沒有受傷的痕跡。
“媽的。”宋淩咬着後槽牙說,“辦事的人撒謊了。我要讓我爸好好收拾一下家裏的狗了。”
下午四點,新入隊的六名選手就位,比賽正式開始。
紀山英中午吃過飯後,給腳換了藥,用繃帶把腳紮得死緊。在賽前掐着表跑過幾次,太慢了,他比賽時必須跑得更快,就算腳半路斷在操場上,他也要跑前三,然後揍宋淩一頓,他媽的敢姓宋,他也配。
槍聲一響,紀山英嗖地就沖了出去,他的爆發力強,持久性也長。
山花地沒有平坦的地,全是大山挨大山,石渣路泥巴路,現在這樣平坦的操場,應該要飛起來才對。
田徑國家隊教練劉建來南春辦事,正好遇上比賽,他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來到裁判席坐下,跟裁判說:“那個皮膚黑黑的小子,腳應該是受傷了。為什麽還讓他上場跑?我聽說這是省隊從各地新選上來的人,結果都出來了,怎麽還要再比?”
“啊這個……”裁判咳了一聲說,“這是南春的傳統,入隊測試嘛,怕他們之前比賽找人替跑。那小子我們勸過,他執意要上場跑的,咳咳咳……”
“這樣啊。”
劉建轉過頭,目光一直追随操場上那個膚色明顯比其他人深的少年,問,“他叫什麽?”
“他啊,我看看……叫紀山英。”
“山鷹?好名字。”
劉建雙手交叉,拄在下巴上,“腳傷得不輕,還能跑這麽快,的确是一只會飛的山鷹。”
看紀山英遙遙領先,宋淩無能狂怒,推了一把身邊跟自己一起跑倒數的人,說:“操!你跑……跑上去絆他……”
“淩哥……我要是能跑上去,我至于跑倒數嗎……”
宋淩扭頭一看,還真是倒數,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放屁自己聞了。宋淩氣得渾身發抖,他扭頭惡狠狠瞪了一眼身邊的尾巴狗,伸腳過去。
跟班慘叫了一聲,因着慣性,在操場上滑出去老遠。宋淩不管不顧,死盯着紀山英,沖了上去。
最後五十米,有人超過了紀山英。紀山英心一咯噔,他調整好呼吸,提速緊追不舍,但他的腳已經濕透了,汗水和血一并浸透他廉價的跑鞋,疼痛難忍,整條腿都疼得厲害。
他剛要換氣,身邊又超過了一人,他頓時心慌氣亂,腳也不知道怎麽落地,連風吹都疼,他不敢回頭去看第四名離自己有多遠,是宋淩嗎?宋淩、宋淩,宋……臨青。
宋臨青。
咚地一聲,他的心落到深潭中,呼吸慢慢平靜,步伐配合呼吸,穩穩地落在塑膠跑道上。
第二名轉過頭說:“你腳受傷了還跑這麽厲害!太牛了兄弟!我在終點等你,估計只有這一次能比你先到終點,先走一步!”
跨過終點線,紀山英還來不及喘氣,第二名就湊了過來,自來熟地攙起他,朝裁判揮手:“有人受傷了!快叫醫生來!”
紀山英看着第二名笑得看不見眼睛的臉,說:“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不客氣,我叫胡帆!”胡帆把紀山英扶過去坐好,說,“上次比賽是你發揮失常吧?這次……”
他還沒說完,只見醫生拆開紀山英的腳上的繃帶,血淋淋的,腳都變形了。
“我操!”胡帆龇牙咧嘴地看着,“你這是被車軋過嗎?看着骨頭都碎了……嘶嘶嘶……都這樣了你還跑嘶嘶嘶……你真是不要命了啊嘶嘶嘶……”
紀山英痛得臉慘白,他看向站在一旁幸災樂禍看着他的宋淩,勾了勾手說:“過來看,在那看有什麽意思?”
宋淩看紀山英那樣也不能把自己怎麽樣,大搖大擺走了過去,說:“你這怎麽弄的啊,怎麽這麽……啊!”
紀山英撲上去就把人壓到地上,洩恨似地捶了好幾拳,拎着宋淩的領子,瞪着紅透了的眼睛說:“你不配姓宋,回家跟你爹跟你祖宗說你要改姓,姓狗姓豬姓屎,就是不能姓宋!”
“我爸姓宋,我為什麽要改!我不呃!”
又是一拳,宋淩的門牙被打掉,嘔出一灘血水來。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要死人了!”胡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愣在原地懵圈,反應過來立馬去拉紀山英。
紀山英不肯罷休,他扒着宋淩的眼睛,讓他看着自己:“你這種肮髒下賤的人就是不配姓宋!你不要玷污這個姓!你他媽改不改?改不改?!”
宋淩疼得厲害,眼淚不受控制地流:“我要告訴我爸,紀山英我要你死我要…啊!”
紀山英又是一巴掌,沉聲問:“改不改?!”
宋淩被扇得頭昏眼花,眼看誰也拉不住的紀山英還要再動手,宋淩倉皇大叫:“我改我改!我回去就讓我爸改!我跟我媽姓華……嗚嗚嗚……”
聽到滿意的答案,紀山英這才松了手。失血過多,烈日照得他頭暈目眩,胡帆扶着他上擔架,只聽他低聲呢喃:“宋臨青……宋臨青姓宋最好聽了……他最配姓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