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籠中鳥⑤意外見到的老朋友
第38章 籠中鳥⑤意外見到的老朋友
“既然都醒了,就來好好談一談吧。”
夏油傑早就知道你已經在高熱的迷蒙中醒來,聽了這話,你格外煩躁地睜開了眼睛。
你在奪回了身體的主導權後,就發現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膚和骨骼都痛得難以言說,根據你所掌握的淺顯的線索,你能夠推斷出這或許和腕間的咒具對你的電擊有關——夏油傑為你上的這兩道保險,讓你在他的控制下完全反抗不得。
“你想談什麽?”
懸挂在房梁上的輸液袋在你眼前晃啊晃,你的嗓子幹澀得像是經太陽長久照射而貧瘠幹裂的土地,但好歹還能如常地發聲,便偏過頭拒絕了夏油傑為你遞來的斟好的茶水。
這個時候又是請醫生為你治療、又是端茶倒水的,獻什麽殷勤?将你摔到失去意識綁來這裏的難道不是他麽?要是他不主動開口,你是絕對不想這麽早就醒的,你還想多休息休息,保存些體力和咒力呢。
“你究竟是什麽來歷?”
你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就扯開嘴角笑起來:“我也很好奇,悟的昔日摯友是為何會落到如此田地?”
對于你的反問,夏油傑并不意外。他放下手中盛着已然冷掉的茶水的紫砂茶杯,迎着你冷淡到像是什麽都裝不下的目光,袈裟下的寬大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你的頭頂。
“他既然都和你解釋了我們從前的關系,這一點他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這怪和尚還真是沒有邊界感啊,明知道你讨厭和他有肢體接觸,卻還是動不動地就伸手過來觸碰你,手法簡直就像是在撫摸什麽柔軟的玩物一般。
你不着痕跡地閉了閉眼,良久才緩緩睜開,這不僅是為了強迫自己适應他的觸碰,也是想要避開和室內重新燃起的燭火所帶來的眩目光亮。
于現在這種幾乎要讓你失了所有時間觀念的境況下,你只能根據現在自己依然處在這個時空的狀态,推斷時間還未流逝至七天整。
在森山事件過去後,你深知打好提前量的重要性,臨行前在果凍體內的浮雲晷中儲存了足以支持一星期之久的咒力,而一星期後正巧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百鬼夜行開始的時間。
也不能說時間不緊迫,你要一直将你所處的這一天當做七天中的最後一天來看待,解除禁锢之後盡快回到悟身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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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你們從前在高專上學時是同期、并且互為摯友而已,你不是也知道嗎?他并不是會向我這種小輩多說的性格。”
你想你的回答已然足夠含蓄,夏油傑卻還是将狹長的紫眸一眯,像是要鎖住你此時此刻的面容一般,笑道:“我可不知道,我沒有和悟一起應付小輩的經驗呢。”
那能怎麽辦呢?這難道該怪你嗎?
不對,難道你就不算是這話裏的“小輩”嗎?
你頂着微妙的心情轉移開視線,繼續盯着頭頂的輸液袋發呆。冰涼的液體順着細長的輸液管泵入體內的感覺不太好受,但你的确感到原本滾燙的掌心有因輸液而微微降低了些溫度。
所以剛剛你到底是有多松懈,才會連自己的身體被這般對待都無知無覺?
這不想還好,一回憶起剛剛在夢中出現的種種,你就忍不住攥緊冰涼的指尖。思念宛如成群彙聚的螞蟻,不間斷地啃噬你被蜜糖包裹的心髒,一刻不停地提醒你要回到五條悟身邊的事實。
“所以,你為什麽如此執着于這個問題?”
你決定暫且放下心中的成見,試着和夏油傑溝通一番。
看在他還會請來醫生為你治療的份兒上,就知道他肯定也不想看你在他這裏出事。他興許還是想要全須全尾地将你歸還給五條悟,那麽他将你帶回來的唯一目的便是——讓你在百鬼夜行當天無法出現在戰場的前線。
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也的确如此。擁有六眼與無下限咒術的人有五條悟一個就已經足夠令人頭疼,身為他帶在身邊的小六眼,你的實力不一定能夠和他分庭抗禮,但絕對也是不容小觑的。
“只是好奇而已。”
夏油傑這麽回答。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過分平靜,你看不出在這層和諧表象之下隐藏的是何種心緒,便想開口詐他一詐。
“雖然我現在在你手中,但夏油先生若想要從我這兒得知你所好奇的事情,也是要用你的秘密來等價交換才算公平。”
在确認自己已經儲存了一定量的體力後,你腰部微微用了些力,就從地上坐起,高高蓋過胸前的毛毯順着你的動作向下滑落。
只是四肢活動受限的話,對你而言還不算太難受,一直躺着就不是這樣了,現在你全身的骨頭仿佛都被按壓錯位後再次重組。
夏油傑不用你提醒,就紳士地別過了頭去,他唇角漾出一抹戲谑的笑來:“你小小年紀,倒是挺會算計。”
“比不上你,這個年紀就從高專叛逃,屠殺百人後接手了盤星教。”
“你這孩子……對我還是很了解的嘛。”
“畢竟成天被夜蛾校長耳提面命地念叨,想裝作聽不見都難。”
“那個筋肉校長,果然會說些這樣的話啊。”
“可是我認為他說得沒錯喔,畢竟這位詛咒師大人還會對未成年少女下如此毒手呢。”
互相看不過眼的你們兩個有來有往地互相陰陽怪氣了幾輪,夏油傑還算比較收斂的,你則是恨不得字字都帶刺,一雙晶瑩剔透的六眼更是仗着他不主動看向你,毫無顧忌地将目光定定地停留在他面上。
現在你都這麽凄慘了,被關在這麽暗的和室裏,好幾天都沒有吃的更沒有水喝,多說兩句完全沒問題的吧?
你選擇性地忽視掉了一些夏油傑向你提供過但完全被你拒絕、甚至是由你主動提出的需求,雙标一點也沒什麽不好,你就當是給自己找點樂子還不行嗎?
“你這性格,簡直是和悟一模一樣呢。”
夏油傑的語氣難得帶了點面對自己的養女們時才有的慈愛。他想了想,還補充了半句:“就連雙标的時候也是。”
那當然了!你和悟可是還有那麽一點點微乎其微的血緣關系的!
你意外地因為他的話開心起來。這樣或許有些幼稚,但重新将目光鎖定在你臉上的夏油傑和此時正在心中冒着粉紅色泡泡的你都不這麽覺得。
“我還是很喜歡你的性格的……只可惜你是悟家裏的孩子,又這麽不聽話。”
這怪和尚倒還真挺尊重人的,他目光的落點始終都在你臉上,不曾往下偏移半分。
你望向他狹長的紫色雙眸,出于習慣,六眼率先能夠看到的反而是他體內蘊藏的成百上千的咒靈們。虛幻空間中的它們正沖着能夠發現它們存在的你咆哮,你冷笑一聲以示不屑,旋即向夏油傑發問。
“正因為我是悟的妹妹,所以你認為無論如何我也會和你分道揚镳嗎?”
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奇怪呢?
你極其跳躍的思維讓夏油傑都難免愣了愣,然而你這不過是在大喘氣罷了,很快就接上了後半句:“那你可真是想對了。
“你的目的是控制住我的行動,在百鬼夜行時将我留在這裏吧——那你就盡管試試看,看你的計劃能不能成功。”
這話說得可真是倨傲極了。
夏油傑卻不惱,他深深地望向你未加遮擋的藍眸中流轉着的蒼茫白霧。你面上的表情雖稱得上是盛氣淩人,卻沒有前幾日那般具有攻擊性,比起當時雪豹一般的模樣,不如說是小貓模樣更加合适。
他知道你沒有在和他開玩笑,你要是真心實意地想要逃離,他是無論如何都攔不住你的,即使是在現在這般你明顯不占優勢的情況下。
不過……
“今天我就是為此事而來的。”
夏油傑如此說着,将剛剛被你冷落的茶杯再次遞到你面前。
你想着他指定又是沒安什麽好心,或許馬上就要宣布新的折磨你的法子了,還是纡尊降貴就着他的手呷了一口冷茶。
“這幾天就來見一見老朋友吧。”
夏油傑比出一個手刀,精準地劈中你的後頸。
他的動作總是這麽快,你在失去意識之前甚至還在想着,要是光比速度,你絕對在他手下撐不過三分鐘。
不知道是否因為他用力不重,你醒得格外快,又或者可以說是感覺上格外快,仿佛你只是短暫地斷片了十幾分鐘。
但你現在所處的地點卻讓你頭皮一炸。
要說在你開始接取任務以來最讓你印象深刻的咒靈,森山醫院的咒靈必須要擁有姓名。在它被夏油傑順走之後你氣得不行,畢竟那可是你受了不少傷費了不少勁才把它折騰到半死的,沒想到這怪和尚直接做了漁翁得利的黃雀,讓你連它的影兒都見不着。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你呢?他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嗎?
躺在病床上的你無奈地長嘆一口氣,直直地望向床邊靜默站立的黑影。
“真是好久不見啊,老朋友。”
面前蒙着一層黑霧的咒靈不搭理你,他佝偻着背,你只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你身上,久久不願離去。這倒不會讓你覺得不自在,不如說,你也想在一定程度上博得他的關注,這樣就可以從他那裏求證你想得知的事實。
“森山院長,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嘛。”你自己都覺這語氣中多少沾點幸災樂禍的成分,“被怪和尚收服之後,你的實力怎麽減損了這麽多?”
“明知故問。”
森山院長冷笑一聲。他心裏始終憋着這麽一口氣,你這麽一提,更不願觑着你了,即使看你現在的處境,該是他嘲笑你才對。
雖是好好地蓋着被子躺在病床上,你的手腳依然被黑繩和那咒具綁縛得死死的,光憑你的雙手雙腳各自努力完全沒有解開的餘地,但你想你要是坐起來,說不定能先将你雙腳上的黑繩率先解開。
說幹就幹,你立刻擡腳将礙事的被子踹開,一個翻身起來,努力伸手去夠自己纖細的腳踝。
你的身體柔韌性還是不錯的,要做到這個動作并不是難事,只是在解開繩索上費了些時間——它們纏得實在太緊了,你明明都沒怎麽反抗,腳踝上卻還是被硬生生勒出了些血色。
“別做無謂的反抗了,你是出不去的。”
這話挑起了你的好勝心,你橫着眼不太客氣地嘲諷道:“是夏油傑讓你看着我麽?難道還真讓我猜中了,他費盡心機撿了這麽個漏,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困住我?”
“——”
“而你真以為,你能困得住我嗎?”
和你咄咄逼人的樣子不同,森山院長淡漠地像是面對夏油傑時的你。他依舊靜立在你的床尾,解釋道:“我并不需要一生都将你困在這裏,能夠盡可能地拖延你的時間,是我的任務。”
哦,夏油傑還真不愧是咒靈操使,連這樣高等級還有神智的咒靈都能心悅誠服地執行他的命令麽。
你捏緊手中的麻繩,想要将之毀壞,卻因着力道不足而失敗得徹徹底底,只能投機取巧地順着它編織的紋路将其四分五裂地解開。在拿它好好出了一會兒氣後,你不緊不慢地将視線移到咒靈身上:“差點忘了件事,從前我總想着将它搞清楚,現在一見到你才想起來……
“為了讓你不那麽不明不白地死,就告訴我吧?你和低等級咒靈們屠殺重症病人的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