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森山詭事錄①屬于醫生的時間
第11章 森山詭事錄①屬于醫生的時間
-2017年12月7日,早9:30分-
面容端麗的雪發少女正恹恹地将頭靠在後車窗的玻璃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劃着置于膝蓋上的平板的顯示屏,動作間手臂屢屢擡起又放下,薔薇色振袖摩擦時發出動聽的窸窣響聲。
坐在前方駕駛座上的,赫然是三天前與你意外相遇了的輔助監督中村哲也。他亦是心不在焉地出着神,飄忽的視線屢屢掠過位于斜上方的後視鏡,可惜的是,與初次相見時不同,這一次雪白的繃帶将你澄澈的雙眸遮了個嚴嚴實實,教人看不穿你內心的真實所想。
其實中村哲也自從出門起就在思考了——按理來說,他明明應該在家享受他難得的清閑假期,而不是一時心軟,應下後輩伊地知的請求,來帶這位謎團一樣的五條小姐和頗為有名的、被詛咒的乙骨憂太君出任務。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你,卻無法像第一次那般,于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自然地與你搭話。
在問候中村哲也肩膀上的傷勢、并向他要來了記載任務的平板電腦後,坐進車內的你便緘默不言地沉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除去本就肖似的容貌而言,無論是你雙眸之上覆着的繃帶,還是認真下來時微冷的神色,你身上的這些特質都與五條悟是如此相像,若是後者像這樣坐進他的車內,他必然是半個字都吐不出來的,所以他現在懷有這樣的心情也實屬正常吧。
說起來,他聽聞總監會的決策後,也在心中犯過嘀咕——乙骨憂太,這位被高專強制收編并重點看管的學生實力逐漸見長是沒錯,但也不能将經驗老到的一級咒術師都為此分身乏術甚至丢命的任務統統交給他,年輕又不穩定的特級怎麽能做到全身而退呢?還不如直接強制性執行秘密死刑呢。
想必高層們就是吃準了這段時間五條悟不在,才做出這般無人反駁的荒唐的舉措。他的同事們都不願蹚這趟渾水,無論他們出自多麽古老的家族,歸根結底也就是一群在咒力上無所建樹的輔助監督。
中村哲也自知人微言輕,沒有家世、草根出身的他只能感慨這孩子時運不佳,卻沒想到身為五條悟搭檔的伊地知君會為此出面,尋到他後,婉轉地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過程中伊地知只字未提五條悟,中村哲也自己卻知道,當代最強的咒術師一定在背後給予了他不少助力,他不曾提及僅是不想用五條悟的身份來強壓他罷了。
好吧,總的來說,做了一回好人好事的他暫且還能夠為事态能夠有所轉機而喜,至于接下來的任務完成情況,就看這位五條小姐的表現了。
想到這裏,他又擡眼去看後視鏡。這次你沒有再盯着平板,僅憑未被繃帶遮掩的下半張臉就能判斷出你的面色不太好,雙唇更是沒什麽血色。
他心頭一緊,訝然擡高音量道:“五條小姐?是不舒服嗎?”
“……乙骨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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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聲音低微而含糊,沒頭沒腦地回了這麽一句。
還好在話音剛落時,另一側的車門便被打開,身上裹着層寒氣的乙骨麻利地鑽進車內,又迅速将門關上,隔絕掉蕭瑟的冷風。
中村哲也注意到他沒有扣好制服的扣子,很快他便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黑發少年還未來得及坐好呢,就急忙從敞開的制服外套中摸出了一杯熱飲,插上吸管往你這邊遞過來。
“久等了,還感覺不舒服嗎?”
中村哲也恍然大悟。原來是低血糖了,怪不得十分鐘前乙骨君急忙開門下了車,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
除了熱飲,乙骨又拿出一個便利店紙袋,內裏是被仔細包裝好的兩個鹽豆大福,它們是五條悟平日裏很喜歡的甜點。他盲買的點心倒是很合你的心意,你瞟了一眼就立刻接過來小口小口咬着,乖巧的模樣和普通JK沒有任何區別。
在喝掉最後一口奶茶後,恢複了些體力不再煩躁的你滿足地舔了舔嘴唇,舌尖卷去唇角挂着的一點殘餘的甜蜜。“謝謝你,乙骨君,那麽三十分鐘後就讓中村先生帶着我們出發吧。”
乙骨不太放心你的狀态:“如果還感覺不舒服的話,我們也可以下午……”
“不,這一次的任務比較棘手一點,我想我們最好不要拖太久。”
熄了屏的平板被你重新點亮,你調出電子版的報告文件,将其遞到乙骨面前,對摸不着頭腦的兩個人做起了補充解釋。
“這是二十分鐘之前伊地知先生發來的新報告,明明昨天的死亡人數還是七人,這才經過了一夜,就已經上升到了十一人。雖然根據以往報告的記錄,這只咒靈只在晚上吞食被害者,但我能感受到它龐大的咒力量,恐怕它很快就會毫無規律地展開屠殺。”
你将自己的推斷說得有理有據、頭頭是道,事實也的确如此。剛剛你有用六眼檢查這所醫院內的咒力殘穢,你能夠保證這裏一定展開過生得領域,更何況在吞食了更多的受害者之後,這只報告上判定為一級咒靈的咒力已經有向特級咒靈進化的趨勢。
你清了清嗓子,繼續講道:“之前已經有一位一級術師、兩位二級術師于此殒命,由此可見對手的實力與隐蔽能力都不容我們小觑。而剛剛這裏僅剩的糖分,帶給了我突如其來的靈感——”
你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在乙骨憂太與中村哲也的注視下,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我想我們可以劍走偏鋒,換一種方式去祓除這只咒靈,為此我們需要多一些時間提前過去準備。”
這出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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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乙骨憂太亦是怎麽都沒想到,才僅僅過了四十八小時不到,他就與你再次搭檔出了第二次任務。
走在他身側的五條老師的妹妹在補充了充足的糖分後,無論是蒼白的唇色還是稍嫌暴躁的脾氣,都正常并收斂了許多,卻還是佯裝成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攀着他的手臂軟軟地靠過來。
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裏香已經積攢了些怒氣,在只有他們兩個的空間中發出不滿的低吼,然而你先他一步開了口,每個音節都低微到幾近破碎。
“小裏香理解一下,這是劇情需要,我不和你搶乙骨君……表現好的話,這只咒靈一會兒任你怎麽撕咬都沒問題哦……”
……不,這還是免了吧,他還真的有點怕自己和五條老師掉腦袋啊。
為了配合演技精湛的你,乙骨只好擦去額角将将滑落的冷汗,在樓下的自助挂號機挂好號後,一路扶着你去往診室。
沒錯,你們的任務地點是一家醫院。
半個月前,在東京近郊的森山醫院開設的重症診室中,有不少性命垂危的重症病人都被等級不高的三四級咒靈長久糾纏着。按理來說這不是什麽大事,醫院這種充滿回憶的地方本就容易比其他場所滋生更多的咒靈,更何況咒靈的等級還很低,第一時間發現它們的隸屬于“窗”的工作人員就拜托相熟的咒術師順手祓除了它們。
可問題就出在這裏——那位咒術師白天剛祓除掉這些咒靈,被苦苦糾纏的重症病患卻悄無聲息地在夜晚來臨後死去了,還是以極為慘烈的方式。病房內鮮血四濺、斷肢亂飛,那場景堪比人間煉獄。
“窗”在得知這一消息後,立刻派遣了下屬的輔助監督前往觀測。他們撰寫的報告中指出,現場留下的咒力殘穢不屬于任何醫院內能夠用肉眼觀測到的咒靈,這足以證明這只作案咒靈隐蔽氣息的能力較之他們之前正在追捕的那只更為出衆。
你的六眼當然可以捕捉到那只咒靈的藏身地,并看穿它的術式與咒力流動,但礙于本次任務地點的特殊性,你沒有辦法大開大合地和對方戰個來回。
它的盤踞地是重症病房,每一間病房內牽系着的,都是一條又一條游蕩在生死邊界的脆弱生命,為了将他們從死神的手中奪回,辦公室內都是甘願留在這恐怖之地的醫護人員們,你不願拿他們任意一人的性命開玩笑。
所以,就只能劍走偏鋒,用更加複雜的方式去解決這個大麻煩。
只需要五分鐘的路程,卻被你們足足走了二十分鐘,當診室的門終于被推開時,辦公桌後的醫生和一旁為說明情況早已到達的中村哲也雙雙向你們看過來,一時都怔然失語。
年輕的源內醫生雖然僅是位剛過而立之年的美人,卻已經連續三年蟬聯了森山醫院最受歡迎醫生第一名,出于高尚的道德感和責任心,她義無反顧地選擇留在院內堅持自己的工作。同時作為其中一名被害者的主治醫師,醫院內究竟陷入了何種情況她不是不知道,更何況剛剛中村哲也也和她解釋了一遍,還為你們的到來給她打了一劑預防針。
只是……
“先到那邊病床上坐一下,讓我看看你的情況。”
還未等已經醞釀好情緒的你開始發揮,源內醫生便已經拿出了工作時的态度,一只手整理着頸間挂着的聽診器,另一只手指向角落裏的病床。
你與乙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些微迷惑。好在這并不是件壞事,既然對方這麽積極主動,那麽只要跟着她演就可以了,于是你乖乖地脫了木屐坐到病床上,對着拿上了聽診器來到你面前的源內醫生低聲道——
“您好,想必中村醫生已經與您解釋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是負責解決這件事的咒術師,您可以稱呼我為五條,旁邊的這位是我的臨時搭檔,乙骨君。”
源內醫生戴好聽診器:“好的,五條小姐,乙骨先生。五條小姐現在有覺得心髒不舒服嗎?”
“……一點點,但問題不大。我該怎麽稱呼您?”
“蔽姓源內,五條小姐請把衣服再拉開一些,還有乙骨君,麻煩轉過去一下。”
“啊,好、好的!”
乙骨立刻回過頭去,成了一只熟透了的大對蝦,中村哲也也配合地扭頭看起窗外的風景。
從小到大為你診治的醫生不下十數位,你想你早已習慣于向他人袒露身體,卻還是在伸手拉開和服的裏衣時,窘迫地緊緊閉眼,任由源內醫生将用手焐熱的聽診器扣在你胸前。她靜聽了一會兒,蹙眉道:“心音有些弱,有心髒或者肺髒方面的疾病嗎?”
“沒有……等、等等,請讓我把話說完!”你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很抱歉即将占用您與大家的時間和寶貴的醫療資源,但因為我從報告中推斷這只咒靈很有神智,我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那也先檢查要緊,更何況剛才中村先生也和我說過了,這只……咒靈?是這麽稱呼嗎……它只在晚上才會出現傷人吧。”
源內醫生擺出了絕對不容許人拒絕的架勢。她收好聽診器,拿起手機熟練地撥號,談話間是在聯系其他醫生,一刻鐘後她收好手機,順手別好耳邊滑落的鬓發。
“所以,白天是屬于醫生的時間。先到樓下做個X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