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顧一切的理由
第3章 不顧一切的理由
禪院真希是被走廊內一陣窸窸窣窣的談話聲吵醒的。
她剛剛入睡不久,今天完成的任務更是讓她筋疲力盡,現在處于一個起床氣極為旺盛的狀态。盡管她能聽到門外的其中一道聲音來自于自己不靠譜的班主任,也絲毫沒有給出好臉色,打開宿舍門沒好氣地喊道:“悟,大晚上的在女生寝室外搞什……”
然而在看到立于門口的你時,她驟然噤了聲,神色頗有些意外。
你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立刻就偏頭看向靠在門口的高挑少女。被繃帶纏住的雙眸不能很好地辨認面前人的相貌,但她體內的咒力量比起普通人都要稀薄,在黑暗中僅散發出微弱的瑩瑩光亮。她太過特殊了,你想再見面的話你也不會認錯。
“抱歉,我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休息的,給你添麻煩了……”
對于少女身份的推斷被你壓在心中暫且不去思考,你先開口緩解了尴尬的氣氛,将剛剛從五條悟大衣中摸出的小小的點心遞上前去,微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允許我用這個聊表歉意。”
五條悟見狀,立刻就拉長音調發出了反對的聲音:“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喜久福,真希不需要啦。”
你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悟真的是老師嗎?對學生竟然也是這個樣子的?”明明是你們理虧在先,連一個點心都舍不得給嗎?
“嗯,如假包換的喔。”畢竟他可是大家公認的無良教師。
“那做悟的學生還真是辛苦呢,現在反悔是不是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喔。”
不……他的意思其實是我根本就不愛吃這個,所以才不需要,只有五條悟才忍受得了的甜點的甜度會把所有人都勸退的。
禪院真希如此想着,卻還是接過了喜久福,因她實在是想看五條悟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哪怕這是假裝出來的。
不過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和五條悟這麽相像的女孩,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也十分親近自然,于是等到面前兩個同樣都是白發、還用繃帶蒙住眼睛的活寶終于不再鬥嘴後,她向五條悟多問了這麽一句:“這是你的妹妹嗎?”
兩個人詭異地同時陷入沉默,走廊裏瞬間安靜下來,襯得窗外嗚嗚作響的風聲更加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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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倒也不是啦,不過的确是有血緣關系的。”
相對于你的含糊措辭,五條悟則是很快肯定了真希的誤解,轉過頭笑意盈盈地道:“為了防止蝴蝶效應的産生,所以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妹妹喔。”
“這個輩分差得也太多了吧?”
“做家主大人的妹妹有這麽難以接受嗎?”
“在說什麽呢,這裏可不止悟一位家主在哦?”
這兩個活寶又旁若無人地争論了起來,吵吵嚷嚷地說着真希完全聽不懂的話。不過在她看來,就單憑這兩個人相同的發色和怎麽看怎麽相似的下半張臉,說是沒有血緣關系都不會有人相信的吧。
她出言打斷這兩人幼稚的争吵:“所以你們兩個在這裏幹什麽呢?”
五條悟聳了聳肩,“如你所見,這家夥是我妹妹,家裏那些刻板的老爺爺們把她送來高專暫住,現在在等後勤來送鑰匙。”
他現編織出來的完美無缺的謊言令你回過神來,在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後,露出溫和的微笑為此找補道:“讓你見笑了,直接喊我五條就好,我會在這裏暫住一個月左右,期間多有叨擾,還請不要介意。”
“禪院真希,是這家夥的學生,有事可以來找我。”
屬于女生寝室的這一層樓原本空蕩蕩,終于能再住進一個女孩子,真希對此還是很滿意的,态度上也更加友好了些。
然而在她寒暄了幾句便關上門之後,才從看似正常的表象中品出了幾分不對勁的味道。從未見那個成天閑侃的五條悟提過的妹妹,只稱呼姓氏而被刻意隐去的名字,同樣用繃帶緊緊纏繞的雙眼……禁不起推敲的疑點太多,方才她困倦的頭腦竟把這些統統都忽略掉了。
隔壁很快傳來的開關門的清脆響聲,将真希從沉思中抽離,若是她擁有咒力,想必還能感受到五條悟的咒力波動——他在隔壁下了一個用來隔絕聲音的極小型的結界,因為真正的密談要從現在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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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以我的立場不适合和悟說這些,但我也是費了好些心力才能站在這裏的,為了達成此行的目的,還請悟和這邊的老頭子們也多多保密才行。”
未曾有人居住和打掃的空宿舍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落腳地,這倒也沒什麽所謂,畢竟此時此刻的你毫無睡意,畢竟還有非常嚴肅的正事要談。
你簡單地用手帕拭去床頭櫃櫃面上的積灰,将手中緊攥着的浮雲晷放置其上,率先開啓了話題:“悟知道浮雲晷的使用方法嗎?”
“不是很清楚。”
意料之中的,他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過,五條悟早就知道家中存放着這樣一件咒物,也聽說過關于它的一些事情。
曾經爛橘子們斷定它的危險級別很高,是特級中的特級,要将它交由禦三家共同保管,可它能夠穿梭時空并足以改變過去的能力太過誘人,即使無人知道它的使用方法,三家也都想要獨占,最後浮雲晷由家中剛剛出生了六眼的五條家全權接管。禪院和加茂為此還存了不少火氣,想必每每提起來都要咬上牙狠狠地咒罵上五條悟一句。
你搖了搖頭,惋惜道:“百年後的五條家已全然不如現在了,即使迎來了新的六眼,我卻不如悟優秀,甚至在咒術師的層面上而言,還是個天與咒縛。”
六眼無法分辨出天與的咒縛,五條悟頗感意外:“是用什麽交換了咒力?”表面上倒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是啊,只能說幸好沒有給我一具殘破的軀體,只是較常人更為體弱易病而已。能夠充分使用咒力的時間也是受限的——一天內有三分之一的時間能夠将百分之百的咒力量投入使用,其他時間的咒力則是被縮減到百分之三十,這是無法被破除的束縛。
“歷史上不乏早死的六眼,但我發現,我的早死或許不是必然。既然前代六眼通過學會反轉術式而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人類最強,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通過這一方法,至少保住自己的性命?”
說到這裏,你難免有些動容,煩躁地扯開了覆于眼上的繃帶,按着發紅發燙的眼眶。
相比身為最強的前代六眼五條悟,你反倒更像是六眼的受□□,完全被這雙眼睛所掌控——人們更看重的是你所能帶來的價值,而非你自身。
他們不會在乎這蘊藏于身的強大力量對你的弊是否大于利。他們無數次的逼迫你去使用它,這使你往往需要支付無法承受的代價,甚至在上一次力量全開時,差點就死在了十五歲生日當天。
十五年,還不夠五條家徹底站穩腳跟,于是家族內逐漸分為了持有相反意見的兩派——一派主張在有限的時間內,将六眼的功能發揮至最大化,說難聽點就是在榨幹你的價值時,全然不顧你的死活;另一派則是持保守意見,希望六眼能夠存活得更加長久,就算是個花瓶也沒關系,因為只要你還在,五條家就不會垮掉。
這兩派人糾纏不休,斷斷續續吵了一年多,最終雙方都一致決定動用浮雲晷。這個只有擁有強大咒力的人才能開啓并使用的危險的咒物,會在六眼對咒力精确的把控之下,将你帶回二百七十年前,先代六眼的全盛時期。
根據你的咒力量所預估的停留時間大概為一個月左右,再加上五條家提供的媒介,足以令你尋找到先代六眼,若是跟着他習得了反轉術式,說不定真的能為自己博得一線生機。
這些明明都是你早已爛熟如心的過往,但現在将它們血淋淋地剝開,全盤放在五條悟面前時,你卻感到一陣委屈和心酸。
你先入為主地肯定了你和五條悟是“親密無間”的,這倒不是出于血緣上的親近感,不如說,将你折磨至今的痛楚一定都是他所親身經受過的。他也一定體會過被家族束縛的心情,所以你才會誇下海口,半是打賭半是真心地對他承諾,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加了解他。
你的心情波動會導致咒力的外溢,好在你還記得五條悟所提到過的“不能在高專內使用未登記過的咒力”,怕在深夜觸發高專警報,立刻就去觸碰剛剛被你妥善安置的浮雲晷——它本就是由你一直在供給着咒力,從而才能夠運轉,不屬于這個時間的咒物讓你的咒力如同陷入了宇宙間的黑洞,不會被這個世界的倫理所察覺。
但你失敗了,因為五條悟不太客氣地将你壓入了他的懷中,還未傾瀉的咒力立即散了個幹幹淨淨。
你的第一反應是躲避。在短暫的十六年生命中,你從未和異性這般親密地接觸過,不由得顫抖着紅透了耳根;五條悟相比起你則自然得多,他輕輕拍着你的後背,像是在安撫受驚的貓咪似的,将下巴搭在了你的發頂。
他沒有開無下限,高專的教師制服比想象中要更加單薄一些,故而你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滾滾熱度,以及身上淡淡的糖霜味道。
他似乎是伸手從口袋中摸出了什麽東西,玻璃紙輕響的聲音蕩在耳邊,你驟然被他從他的懷抱中抽離,下一秒一塊糖果就被喂進了口中。
葡萄味的水果硬糖,好甜。
不如說,你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麽甜的糖。
你倔強地擡起臉,不斷分泌的唾液讓你連話都說得含糊不清:“悟會不會覺得我很弱很沒用?可就算是這樣我也想逆風翻盤的,無論是老頭子們,還是總監會,都別想踩着我前進……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裏!”
五條悟則捏了捏你的臉頰,完全答非所問:“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應該多吃糖,少想些不愉快的事。
“會讓你學會反轉術式,再完好無損地回去的。可愛的小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