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阮洲回到新海半個月後,公司終于也收到了梁總的投資款。
比之前商量好的還多了八十萬,梁總拿出文件,說這是臨泉的官方補貼。
他們臨泉還怪好的,外地企業去拉投資都有補貼,簡直不顧本地企業的死活。
不過阮洲喜歡,甚至還想再去薅一波羊毛。
他們當時因為資金問題,只是短租了一間辦公室,如今那棟樓的短租期限快到了,樓總就和阮洲商量準備搬家。
新的辦公地點在高新區,環境很不錯,雖然離阮洲住的地方遠了點,但也可以公交直達。
開完會大家回去收拾東西,枭臉上一直挂着笑。
樓總忍不住和阮洲說:“周笑真是人如其名,那邊單位和我溝通的時候也說,這家夥連軸轉十幾個小時,好幾個場子,臉上都是這幅慈祥的模樣。”
異調局還擔心周笑被異常污染,但是檢測以後發現并沒有出現被污染的情況,SAN值高的穩定,他們甚至都懷疑周笑是不是面癱了,還打算送他到醫院去呢。
這件事樓總和他們說了以後,範來和小謝對視一眼,不是異常幹的,那是誰?
兩人畢竟是剛入超凡世界的普通人,對很多情況也是一頭霧水。
但他們能确定的是,一切的不對勁都始于拜一拜。
小謝:“你看着挺正常的,怎麽周笑跟邪神附體了一樣?”
範來欲哭無淚:“我也不知道啊,我拜完以後整個人神清氣爽,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
小謝思索:“我今天問了樓總,他的眼裏,那個雕像也變好看了,所以或許不是我們的眼睛出了問題,真的是那東西自己在變。”
“真有特殊能力啊?”
小謝:“也許不是件壞事,周笑現在愛崗敬業,比以前工作認真多了。”
“好事!”範來豎起大拇指:“或許就是因為他工作不認真,拜神也不誠心,所以神像發威了,讓他好好工作。”
小謝遠遠看了眼:“這雕像這麽神奇?不是你自己刻着玩的手工作品嗎?”
範來一臉不贊同:“我可是懷着十二萬分的專注雕刻的,而且你也不看雕的是誰,咱們阮總能是普通人麽?”
小謝:“總之,異調局那邊都沒動手,說明沒有生命危險,無非就是更加熱愛工作了一點,不是什麽大事。”
範來:“就是,我拜了身體更棒了呢!”
枭探頭:“你們嘀咕什麽呢?”
小謝反應迅速:“我們正說你呢,聽說最近工作特別認真,阮總在我們面前誇了好幾次。”
枭臉上的笑意真實了幾分,甚至有點受寵若驚:“真的?!”
範來:“真的真的。”
枭看起來很激動,下午的時候擦桌子,把啞光桌面都擦成了光面了。
小謝:……扣錢!
周一的時候,所有員工都到了新公司。
新海市的高新區是正兒八經的城市CBD,比起之前明域集團的邊緣性園區,這裏來往的人就更加office一些。
“阮總,咱們公司沒那麽多人,為什麽要這麽大的場地啊?”範來看着眼前近兩百平的辦公室,有些意外。
這比他們之前的那個地方大不少呢,可這裏的房租明明不便宜。
“哦,還沒來得及給你們開會,因為咱們的人力資源業務進展緩慢,公司打算進軍互聯網行業了,所以可能會招很多新員工。”
現在治安廳和梁父公司人員都接近飽和,業務很難擴張。而他們的公司規模不大,争取的合作單位不多,且基本都是一次性派遣,這兩個月統計完收益之後,員工工資一發,水電房租一交,基本沒賺錢。
這樣下去,那些投資和補貼遲早會被消耗完。
沒辦法,樓總只好和阮洲緊急開會。不賺錢,但總不能虧錢不是?
即便知道公司就是為阮洲開的,但是樓總做事從來不敷衍,賺錢就賺錢,哪有賺一點錢的道理?
讓他意外的是,阮洲竟然也和他的想法一樣,于是兩人一拍即合,調整了公司業務方向。
阮洲知道未來幾年互聯網行業有多賺錢,自然是不會拒絕。
小東西聞言也很興奮:【您的劍之所指,就是我前進的方向!】
這家夥最近不知道又在看什麽亂七八糟的電視了。
阮洲也不在意,小東西是個工具,好用就行,幫不上忙也沒關系,反正也不指望這東西幹什麽大事。
“好了大家收拾東西吧。”
“我幫你收拾文件吧?”枭湊到小謝面前。
小謝看了他一眼:“行,那你來收拾。”
枭看了看手裏的資料,有一部分印着異調局的标志。
正常情況下,這樣的資料他一定是會偷偷看并拍下來的,但是此時的枭卻目不斜視,只是安靜整理完之後,就交給了小謝,連個眼神都沒歪。
無視小謝詭異的眼神,枭收拾完衛生,然後下班。
今天依舊是平平無奇的打工生活。
回到家裏,洗漱完玩了會手機,平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枭醞釀睡意。
“滴滴滴滴——”
不知道被扔在哪個犄角旮旯的黑色手機響起。
枭的眼睛猛然睜開。
這麽晚了,是誰打來的電話?
他起身,找到了黑色電話,語氣不善:“你這麽晚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對面的傑瑞斯很是驚訝:“現在才九點!”
“九點已經很晚了,你有事快說。”
傑瑞斯不可置信:“你怎麽能這麽和我說話,我畢竟是你領導!”
“沒事我挂了。”
“你等等,我有事情問你,你最近怎麽都不彙報工作了?”
“沒什麽事情彙報,就是那些工作日常而已,工作做得好,自然不用彙報。”
他現在每天都活力滿滿,精神熠熠,經常受到表揚,甚至在異調局還升職了,成為了外包清潔工們的小領導,有自己的小辦公室了!
一個合同工,能有這樣的榮譽和地位,又有誰能想到呢?
他簡直就是王牌清潔工,是清潔工行業王冠上的那顆明珠!
“那主線任務你忘了嗎?”
“什麽主線任務?”
“監視阮洲,向我彙報他的動态。”
枭剛想說自己怎麽會監視阮洲,畢竟那可是……
話到嘴邊愣住了。
那是誰?
“你到底怎麽了?”傑瑞斯問。
他怎麽了?
“我——”
枭的腦海裏面瞬間浮現出了無數的記憶,那是被這幾天的工作記憶壓在最下面的,他身為一個情報人員的記憶。
枭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來這家公司之前發生的事情,如今回憶起來恍如隔世。
為什麽?
汗水滴滴答答的從額頭上滑落,枭的嘴唇顫抖,下意識的祈禱起來。
“主啊,我願意将一切奉獻,求你——”
以往祈禱以後,總隐隐有種滿足和安寧的感覺,但這次祈禱幹巴巴的,甚至禱詞念錯了也沒有意識到。
電話那頭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傑瑞斯似乎想到了什麽,問:“你的精神印記還在嗎?”
枭想閉上眼睛,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沉浸到精神世界裏面。
他下意識的呼喚,但不像往常一樣——一呼喚,亮紫色的精神印記很快浮現。任憑他怎麽呼喚,那東西就是不出現。
枭呆呆的愣在原地,腦子空空。
他最信任的主,也要抛棄他了嗎,就像當時父母把他遺棄一樣?
作為一名被主抛棄的信徒,枭本該哭泣,但奇怪的是,他的內心沒有任何感覺。
仿佛他的狂熱以及信仰,随着那枚印記一起消失了。
任憑他此時如何去回憶,也無法想到他曾經刻入骨血的主的模樣。
“說話,枭!發生了什麽?”對面急切。
“印記……還在,但是變淺了。”
一旦印記消失,就會被視為叛徒,枭騙了傑瑞斯。
但他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那就好。”對方似乎松了口氣。
枭聞言卻擰起眉頭,傑瑞斯怎麽知道印記不在了?
他問出這樣的話,是因為發現了什麽,還是因為他的身邊有人印記不在了?
讓枭意外的是,傑瑞斯只是說枭或許受到精神類異常的影響,讓他有時間回趟分部,但并沒有多說什麽。
這才是奇怪的地方,這家夥正常情況下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現在只是輕描淡寫的警告了兩句。
傑瑞斯,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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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洲一覺醒來有點恍惚,他夢到了小黑,那家夥在夢裏長得比房子都還要高。
不知道去哪裏享福了幾個月,這家夥被喂得油光水滑,表皮散發着淡淡的光。
看到阮洲,小黑甩了甩尾巴,下意識就要從空中游過來。
阮洲心心念念的還是沒有來得及做的糖醋魚,驟然看到那麽大一條,肚子立馬就餓了。
他伸出雙手呼喚它:“來。”讓我吃一下。
小黑察覺到了什麽,搖擺的尾巴頓住了,怎麽也不肯游過來。
見它不配合,阮洲的唇角垂了下來。
不是過來讓吃的,那你出現在這裏幹嘛?
小黑委屈,但小黑不能說話。
在祂看來,“魚”是不會說話的。
好不容易讓那些信徒認為它是一個很厲害的神使,但在阮洲面前,小黑還是慫慫的。
它很想和阮洲彙報一下自己最近的工作,但是看阮洲的樣子,或許現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小黑戀戀不舍的看了看阮洲,委屈的幾乎要掉眼淚。
真是不負責任的神!
它還是扭頭毅然離開了。
那麽大條魚不見了,阮洲原本的好心情頓時糟糕起來。
糖醋鯉魚的烹饪計劃再次失敗。
——下次他一定要做成功。
睡醒之後,阮洲還在想回家要不要做糖醋魚吃。
一看時間,不知道怎麽,鬧鐘響了他沒聽到。
他上班多年,從未遲到過,怎麽可以因為一個夢就遲到?
阮洲拿了塊吐司就出了門。
以往他都會提前出發,剛好錯過人最多的時候,但今天有點遲到,阮洲前面的大路已經開始堵車了。
估計公交到還需要堵好久。
看了眼線路情況,有條路線并不是很堵,阮洲果斷選擇那條路線。
繞到小區後面走了一段後,果然不堵車,車輛來來往往的很通暢。
他打開打車軟件,此時卻遠遠看見了輛公交車行駛過來。
這是一輛大巴改造的公交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白底紅字上面貼着的編碼,正是阮洲要坐的那輛174路。
阮洲也顧不上那麽多,直接上車刷公交卡。
“嘀——刷卡錯誤。”
阮洲轉身正要去找座位的動作一滞。
他剛辦不久的公交卡,怎麽能出問題呢?
司機穿着黑白相間的制服,胖胖的,劉海非常油膩,好像一桶花生油剛澆了上去,滴滴答答要滴油了。
他說:“你那卡怎麽回事?”
阮洲:“可能是你機器壞了。”
司機一梗:“怎麽人家都好着,就你的卡不能刷?”
眼看耽誤的時間越來越多,阮洲從口袋裏面摸出了幾張零錢:“我付現金吧。”
投幣之後,阮洲坐到座位上。
這輛公交是由大巴車改裝而來的,車上有一股很重的皮革味,夾雜着空調灰塵和汽油的味道,就像是很久沒洗的臭皮鞋,聞着反胃。
阮洲鼻頭直皺。
基本上每個聯排座位上都坐了一個人,都在閉目養神。
阮洲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他的旁邊是一位畫着妝的阿姨,她化妝技術不太高明,底妝過于慘白,嘴唇又太紅,腮紅更是半張臉都塗上了。
這三個特征好像不在一個圖層上一樣。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阿姨倏然睜眼。
“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嗎?”
自然不能說她的化妝技術不好。
阮洲思考一秒,說:“您這個年紀有這麽好的氣色,确實難得。”
阿姨煞白臉色一下變得通紅,粉底遮都遮不住。而原本還想做點什麽的心思在阮洲說完這句之後,煙消雲散。
“你不應該上車的。”阿姨說了句。
阮洲眨了眨眼,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沒辦法,快遲到了。”阮洲回她。
阿姨突然又不說話了,閉上了眼,胸前也沒個起伏,看着怪吓人的。
阮洲轉過頭看窗外,這條路他從來沒走過。
周圍的環境看起來非常好,樹木郁郁蔥蔥的,就是霧氣有點大。他出門的時候看了天氣預報,應該是晴天,沒想到竟然是大霧。
不多時,播音員甜美的聲音響起:“銀洋路,到了。”
這輛174路公交車從老城區出發,終點卻在一個叫笛宇中心的地方。
阮洲從沒有聽過這個地方,印象中新海好像也沒有一個地方叫這個名字。
難道這是城際公交?
阮洲看了眼路線圖,上面有高新那邊的路線,他要去的地方也有站點,那一站叫往鄉路。
不過他在這個汽車的行進路線圖上,沒有看到這一站的位置,倒是有一個叫望鄉臺的地方。
阮洲看了眼其他站,什麽銀洋路、歸珲小區,笛予中心等等,看的時候不覺得,播報的時候,諧音還挺黑色幽默的。
除了路線以外,車上有非常細節的頭骨裝飾,以及破破爛爛的白色布條,車頂上還有血漿噴灑的痕跡,窗戶縫裏面甚至還有頭發,恐怖元素拉滿。
前兩天正好是七月十五,看來這個世界過鬼節的方式和西方萬聖節差不多。
沒想到司機普普通通的,也是個內心有趣的人。
大巴雖然老舊,但是空調是真的給力,外面三十度的高溫,裏面估摸只有幾度,阮洲抱臂搓了搓。
他看向了旁邊的阿姨,或許是年紀大了,又或者是經常坐這班公交,阿姨穿的還挺厚實,其他乘客有的穿着背心,有的短袖外面套了個羽絨馬甲,穿的挺一年四季的。
公交還有一會到,阮洲幹脆閉上眼,和那些乘客一樣閉目養神。
而他一閉眼,周圍所有的人都睜開了眼,直直看向了阮洲。
阿姨也扭頭看他,仿佛怎麽也看不夠。
乘客坐在了誰身邊,誰才有權力動他,阿姨遲遲沒有動作,周圍的乘客們發出着急的催促聲。
阿姨理都沒理。
過了十分鐘。
“荒權路,到了。”甜美的播報聲響起。
阮洲一睜眼,周圍所有的目光都收了起來。
“不好意思讓讓。”阮洲彎着腰對大媽說:“我要下車,到站了。”
“小夥子,你下不去。”阿姨說。
一旦上了這輛車,即便是死,都無法從這輛車上下去。
人類乘客要麽被車上的乘客分食,要麽活着到達終點,而一旦到了終點站,等待他們的會是更加殘酷的死亡。
“您讓讓吧。”
阿姨看了阮洲一眼,将她的兩條腿擡了起來。
真的是擡起來,阿姨抱着她的腿,兩條小腿和大腿緊貼,大腿又和上半身呈現平行的狀态,緊緊貼在腹部,整個下肢幾乎要陷入上半身。
正常人這樣勢必會重心不穩倒下,而阿姨的屁股卻仿佛水泥澆築,一動不動。
阮洲看了眼,誇贊道:“您柔韌性比很多小年輕都好。”
阿姨笑了笑。
阮洲擠出去之後,來到了後門的位置。
車子停了下來,但門沒開。
阮洲喊了聲:“師傅麻煩開下門。”
師傅一聲不吭。
他又喊了一聲:“師傅開門,還有人沒下車呢!”
司機仿佛沒有聽見一樣,要繼續啓動車子。
阮洲:“停車,我要下去。”
師傅沙啞的聲音響起:“開不了。”
阮洲:“您按一下開關就開了。”
師傅:“開不了。”
怎麽可能開不了,開不了他是怎麽上車的?阮洲呼了口氣,大踏步來到了車頭。
“為什麽不開?”
司機師傅看着阮洲,扯了扯嘴角。
因為這輛車一旦上了,就沒有辦法下去了啊!即便是這些乘客是異常,也沒辦法讓車子停下來的。
只上不下,這就是規則,所有上車的東西都要遵守。
“開門按鈕壞了,下不了車。”司機說。
“按鈕在哪呢?”阮洲問。
司機不動彈。
阮洲走了過去,在駕駛臺找了一圈,找到了黑色的開門鍵。
“這個是吧?”阮洲伸手。
司機去攔他,卻被阮洲輕輕擋住,安撫道:“放心,我修東西很有一套的。”
“沒用的,你不可能按——”
阮洲手指按下了開門按鈕。
“嗤——”
夏日的熱氣從前後兩道門湧了進來,一下吹散了車內的空調過低的溫度,也吹起了司機油油的劉海。
“你看。”阮洲直起身體:“一切皆有可能。”
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