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今天我要睡這裏
第60章 第 60 章 今天我要睡這裏
同一時間, 一層忏悔屋,崩塌的廢墟後面是神父的屍體,他死于兩名搶劫犯之手, 在屍體一旁,是導致他死亡的兇手。
義體壯漢被嘉波拆成一塊一塊的,早就因機體受損而陷入半昏迷, 廢墟後唯獨兩個人是清醒的。
“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主管大人,”嘉波回頭望了望,堵住門口的磚石瓦礫輕輕震動, 兄弟會的護衛們也不是全然的草包,清理出一條通向忏悔室內部的通路只是時間問題。
“看來現在好像沒機會問。”
嘉波慫慫肩膀,再模仿出深受重傷的劇烈喘息,對着廢墟方向喊:“呃啊!主管你快逃, 就算是死, 我也要為你多拖一秒鐘……你這個膽敢闖進高塔破壞酒會的垃圾, 來啊!有本事和我同歸于盡!”
豹子頭主管看着他分飾兩角, 像看一個怪物。
他想問桑博·科斯基到底是什麽人物,又想用動作提示即将闖進來的手下不要相信眼前這個人, 但是他的四肢折斷,下颌脫臼,他什麽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別有用心的服務生蹲下,将一張冰涼的假面貼到他臉上。
主管試圖抗拒, 但是對面的人比他更快失去耐心,抄起一旁斷裂的鋼管精準擊打他的腦後,豹子頭的腦袋僵硬了一瞬, 而後迅速昏迷,耷拉下去。
“不愧是我,诶嘿,還好我早有準備。”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工作效率明顯提升,嘉波早就準備好了自己現在這張臉的易//容面//具,他要和主管互換身份,與之相比還是如何把自己的腦袋變成一顆毛茸茸的豹子頭更有難度。
好麻煩,早知道就換個人僞裝了。
嘉波一邊折騰一邊自言自語。
酒會裏受到限制的是電子設備和命途力量,反倒膠原骨泥和仿真皮毛這類素材無人在意,在他獲得服務生身份的時候就被他偷偷帶進會場。嘉波快速給主管打了個樣,而後将五官成型的膠原面具貼在自己臉上,迅速地沿着臉骨由內向外,一圈一圈地将斑點皮毛和外圈鬃毛粘上。
沒有時間制作一整顆豹子頭了,嘉波只來得及給自己粘了一張毛茸茸的臉,嘩啦一聲重物墜地,身後的廢墟再次與外界連通。
戴墨鏡的持槍大哥率先跑進來:“霍拉特主管!您沒事吧!”
忏悔屋光線昏暗,一片哀恸的寂靜,他凝視着,場中只有一個人還未倒下。
那個人一身黑袍,兜帽蓋過頭頂,聞言慢慢地轉過身。
——在廢墟貫通的那刻,嘉波扒下神父屍體的黑袍,披在身上,轉身一個呼吸,他就換上了豹子頭主管的聲線。
“咳咳,我沒事。”
黑暗幽閉的環境教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墨鏡大哥只覺得一雙鋒利的眼睛在審視着他,既他之後,忏悔室外的護衛又進來了兩個個,銳利的眼刀刮過他們的臉。
沒人想接受主管的怒火,護衛下意識低下頭,不敢再看主管的臉。
好在主管的聲音聽上去無恙。
越是沒有人注意他的臉就越好,嘉波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冷笑着,看着護衛們頭壓得更低,說道:“一場意外,不和你們計較了。”
主要還是因為不知道兄弟會一般是怎麽處理成員失職,少說就是少錯,嘉波用眼神示意昏迷的搶劫犯:“垃圾,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搶劫犯被重新拷住,這次手铐繩索和強化屏蔽儀都用上了,确保他不會再次逃出,兩個護衛一左一右架住帶他離開,走向他原本應當的命運。
嘉波停頓片刻,對着場內唯一剩下的墨鏡大哥:“桑博深受重傷,我帶他去醫療站,你去通知剩下的人,加強三層巡邏,這種事情我不想看見第二次。”
“是。”墨鏡大哥立正行禮,轉身向外走去。
看來是沒發現異樣,我的易容手段果然一如既往的高超。
嘉波扛起豹子頭主管,跟在墨鏡大哥身後走出忏悔室,用兩三句話打發走其他人,他攙扶着易容成他樣子的主管走上樓梯,醫療站就在三層禮堂的左側。
當他踏上三層,腳步一轉,他走向右邊——右邊是供賓客休息的客房,他在長廊繞了一圈,而後找到對應的房間號,敲響房門。
咚、咚、咚。
兩長一短,三聲響後,門開了,露出屬于他盟友的一張假面。
“嗨,西塞爾客人,聽說您看上了我們一個服務生,我是特地而來,将他送給你的。”
開門的砂金:“……”
“愣着幹嘛,還不快讓我進去。”
開門的人默默地讓開了一條縫隙,而後嘉波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至少耶佩拉兄弟會接待的表面功夫很不錯,門口是一間二室一廳的套房,落地窗可俯瞰滿城星光。
他把主管随手丢到地毯上,一邊撕下易容一邊走向卧室,不客氣地往床上一躺。
“哇,誰啊!”
然後與一張雙眼緊閉嘴唇發烏的鳥人面對面。
砂金緊随他的腳步,倚靠在大敞開的房門:“背生雙翼,形跡可疑,疑似為建木而來的豐饒民,朋友,這情報可是你告訴我的。”
所以你就直接把人綁回來了?
粗暴的手段與嘉波不呈多讓,嘉波翻來翻去,柔軟平整的床鋪被蹂躏得不成樣子。
他說:“綁回來的戰利品,哪有把戰利品丢床上的,你這樣那我睡哪裏。”
“這裏是客房,”砂金說,“而你是個服務生。”
本來就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糾正一下,故事是這樣的,我是一個被黑市商人西塞爾看上的服務生,雖然西塞爾想玩純愛,但我的上司霍拉特豹子頭總管為了拉攏西塞爾,特地,”
瞎編的故事張口就來,他強調了一下:“特地,把無依無靠深受重傷的服務生洗刷幹淨送上門,現在西塞爾先生大可以關上門玩純愛也好,還是玩見不得光的play也好,都改變不了事實。”
嘉波義正嚴詞地說:“事實就是,我,今晚,要睡在這裏!”
服務生的宿舍可比不上客房,一人獨享兩室一廳,嘉波的宿舍六人一間,暴露的風險暫且不提,逼仄狹小的宿舍讓他想哭。
委屈,超委屈,他一點都不想和另外五個壯漢擠一間房,尤其同一時間砂金還獨享一間套房。
吭哧吭哧地把造翼者挪到客廳地毯與豹子頭主管相依相偎,砂金就跟在他身後,不言不語,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嘉波沒有強迫他跟着一起搬。
在耶佩拉很少能看見動物剝下的皮毛,也許這和主導這裏的兄弟會大多都是半獸人有關,地毯的仿真軟毛和粗麻有點紮腳,嘉波把兩個昏迷的人質擺在一塊後整個人就跳到沙發,兩只腳縮到一塊。
這一動,他才發現一個女孩用同樣的姿勢縮在沙發上,手裏攥着一摞撲克,臉上貼滿了代表輸家的白條。
嘉波把臉慢慢地挪過去:“這誰?”
又挪回來:“小妹妹,年少輕狂,為什麽想不開和他玩牌啊?”
“……”銀狼冷靜地薅掉白條團成一團丢進垃圾桶,“多謝提醒,等我裝備齊全再來挑戰。”
砂金說,她叫銀狼,星核獵手的一員。
是盟友。
星核獵手的大名在星際傳聞,盡管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實相貌,也不知道他們的具體能力,只知道太多的動亂和災難中都有他們的身影。
“我倒是不知道你和星核獵手還有聯系。”嘉波看向砂金。
他看向砂金的臉,那雙紫色眼睛微微動了動,像是在說你不了解我的地方還有很多。
銀狼:“不僅有聯系,他還是所有星核獵手的前輩,最初的一員。”
“……哇哦。”
他從來沒有試圖去了解過砂金的過去,沒能知曉他過去的另一面,這或許是因為他們總是一見面就吵架,嘉波總是避免談論和砂金相關的話題。
現在知道了,片刻後,嘉波将自己的震驚收拾得幹幹淨淨,他嚴肅地望向砂金:“那你當星核獵手時最高的懸賞金是多少?”
“你猜?”
“快點告訴我嘛。”
他看着砂金彎了彎眼睛,嘴角一勾:“一百五十億。”
“好耶!”
那和我一樣,大家都是一百五十億,這一局也是平手,沒有輸!
沒有輸!
砂金的好運早就深入嘉波的心,就算在這種地方,他那該死的好運都會發揮作用,平手已經是意料之中的好結局,嘉波開心地眯上了眼睛。
他靠在沙發的椅背,松軟的棉絮包裹住他,像一只陷入棉花糖的小熊。
“之前不知道砂金說的盟友就是你,”嘉波的名字在寰宇也廣為人知,至少不是什麽無名小卒,銀狼眼裏的嘉波抱着一顆梨子啃,眼神輕松又惬意。
她頓了頓:“也沒聽說你們關系這麽好。”
“我們哪裏關系好了,你可不要亂說。”
隔在他們中間的是拉帝奧小小的請求,而他,嘉波,善良到不忍心看見拉帝奧夾在他和砂金中間為難而已。
“呵。”銀狼不明所以地冷哼一聲。
大大小小打了那麽多次,兩個人又都不是泛泛的無名之輩,銀狼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八卦的人,都曾經聽聞過星際和平公司的砂金總監和大魔術師嘉波互相敵對仇視的傳聞。
相互仇視到結盟還睡到一間房了。
一雙眼睛同時審視着兩人,她覺得自己好像懂了:“挺好,一個新情報,最好能玩個大的。”
嘉波:“?”
到底是他不了解女孩子,還是單純不了解銀狼,怎麽沒聽懂她在說什麽。
他很輕易地就接受了星核獵手是盟友的事實,砂金曾是其中的一員,天然就和星核獵手有着親密的結盟基礎,他們要的是星核,需求也不沖突。
說回正事,表演和恐吓或許算得上是嘉波的擅長,但審訊絕對不是。
審訊是砂金的領域。
……好像結盟也并不是全無壞處,至少不像他想象中那樣,自己跑東跑西,砂金坐享其成。打探或是審問都讓死對頭來好了,能節約許多時間。
嘉波記下了銀狼的需求,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去安檢處嘗試偷出她需要的設備。
他看着砂金接了盆水,将解藥強行灌入造翼者口中,半個小時過後,造翼者的睫毛扇動,很快就要蘇醒。
在造翼者蘇醒前,嘉波忽然想到了什麽,說:“造翼者,我好像在書上看見過,是一個階級分明固化嚴重,且因為宗教信仰一致而格外團結的種族。”
造翼者,以會飛和不會飛将智慧生命劃分為同類和奴隸,同類中翅膀越有力,飛得越高,族內的地位便越高,高等級的造翼者擁有對低等級的絕對支配權。
嘉波蹲到砂金邊上,用手戳了戳造翼者背生的翅膀,羽毛比他想象中還要堅韌,能抵抗風雨,飛向接近太陽的高空。
“他看上去地位很高,光是買建木的話讓個低等級的造翼者來就好了啊,兄弟會至少表面上不會坑人,可如果非要高等級的來,這裏又沒有別的造翼者能聽他差使,感覺很沒有必要。”
嘉波很确定,所有的賓客裏,長翅膀的就只有這麽一位。
“你說他一直在三層祈禱,銀狼從酒會開始就盯着他,發現除了偶爾前往二層補充食物之外,他就沒有再挪過地方。”
砂金點頭:“是很奇怪,以造翼者對建木的急迫性而言,應該第一時間就前往忏悔屋向兄弟會提要求了,但他遲遲沒去。”
他也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會等到賣家按耐不住再出手,要不然也不會輕易地因為失去耐心中了砂金的圈套。
“所以,你覺得……”
嘉波猶疑,他說出砂金心中的答案,“你覺得他是一個餌,豐饒民并不想買下建木一枝,而是想對耶佩拉做點什麽,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