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今日的慘敗
第38章 第 38 章 他,今日的慘敗。
痛。
嘉波捂住額頭。
比賽的內容是比誰抓的風滾草多, 他抓來了附近所有的風滾草,不管是砂金還是辛德,都不會比他抓到的更多。
但他還是被打了, 疼痛告訴他,這是一種懲罰。
捂住額頭的手始終沒有放下來,嘉波呆呆地望向砂金:“為什麽要打我?”
“因為你的玩法不公平。”
他現在變成了一只學舌的鹦鹉, 重複:“不公平?”
“游戲要在公平的基礎上才能獲得快樂,你答應了辛德,就要按照辛德制定的規則去玩,若是以神明力量強行壓倒凡人, 那簡直太無趣了。”
快樂是人腦短時間分泌大量多巴胺傳導電信號導致的神經幻覺。
影子是這麽告訴他的。
但是砂金說:“快樂是一種勝利的欲望。”
戰勝別人,戰勝自己,戰勝生活,都會讓個體獲得自我的滿足。
寶石戒指都被取下來了, 此刻的手指修長而又有力, 一下接着一下, 戳着嘉波的眉心, 看他像一個不倒翁一樣,戳遠了又會慢悠悠地晃回來。
砂金心平氣和:“所以, 你現在應該怎麽做?”
嘉波懵懵懂懂地記住砂金的解釋,他想了想,低下頭,乖巧地随意被玩弄,低聲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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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影子幹了不對的事。
做了不對的事, 就不能獲得快樂。
抓住草球的觸須散了,又鑽回了陰影,收回到嘉波腳下, 方圓三公裏總計二百三十三只風滾草球再次獲得了自由,風重新掌控了它們的身體,将它們吹離了兩人身周,送至遠方。
在新的風滾草到來之前,還有一小段時間。
嘉波想要按照普通人類的方式玩游戲,但是普通人類游玩的方式是什麽,他不知道。
求助的眼光又落在了砂金身上,可砂金是個鐵石心腸的家夥,無論嘉波的眼神又多麽單純又多麽可憐兮兮,他都不為所動,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會。
嘉波,人類與知識的魔神,現在被迫要去社交。
往辛德的方向挪了一小步,又挪了一小步,他擡起頭:“那個……”
“好厲害啊,小祭司!”他在辛德的眼裏見到了只會在夜空裏出現的星星。
“那麽多風滾草!我和朋友們抓到的加在一起都沒有小祭司一次性抓到的多,簡直太神奇了,不愧是小祭司殿下!”
“那是作弊……”
都是影子抓的,不是他的功勞,嘉波小聲說:“重新比賽吧,這一次能不能,教我,你的方式。”
每說幾個字就要停頓一下,他将句子斷成了奇怪的樣式,但辛德還是聽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拍拍胸口:“沒問題!”
要抓住一只會跑的草球。
首先,要看準它行動的軌跡,提前站在沙丘下方,任何氣流都會影響草行進的方向,所以要屏住呼吸,站立不動,等到一株毫無察覺的草經過身側的時候——
迅速出手,抱住它。
“切記在捕捉的過程中不能奔跑,逆風跑還是順風跑都不能讓你抓住它們,”辛德說,“小祭司都記住了吧,那我們現在可以開始比賽了。”
新的風滾草被風送了過來,它們被推上了沙丘的頂端,再越過最高點的那一刻,重力加速度賦予了它向下俯沖的力量,它們越滾越快,仿佛下一刻就會飛上天空,成為一團會飛的草球。
比賽正式開始。
嘉波記住了所有辛德教授的知識,但他沒有想到實操起來,怎麽會這麽難。
他蹲在了一株草的正下方,以一塊磐石的形式,據說這樣能降低氣流變化的概率,但是等到草滾到他身邊的時候,一伸手,那朵看起來輕飄飄的草,一捏就會碎掉的草,輕巧地繞開了他的手,再滾到身後另一處沙丘,背影怎麽看都覺得透露出一種歡快的意味。
嘉波握緊了拳頭。
他能察覺到一種奇異的感情在心中升起,若有若無的,他不知道人類管這種感情叫做勝負欲,他只想抓住一只不聽話的風滾草球。
在沒有影子幫助的情況下。
身體比想象中還要笨拙,也許是在培養皿裏泡了太長時間,他始終都沒有以自己的手腳真實地跑動過,今天還是第一次和四肢團隊合作。
只是這團隊合作的結果不怎麽好,無論嘉波是等一朵草經過,還是迎風主動去抓,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最後他上頭到忘了辛德說過不要奔跑,追着一株不聽話的草爬上沙丘,又一不小心踩滑了腳,像一個真正的皮球咕嚕咕嚕滾下坡去,翻滾途中連砂金新給他編好的辮子都散開了。
等到他灰頭土臉地爬回去,辛德宣布比賽結束。
辛德伸出手,手裏是八顆原本應該藏在草球正中心的種子:“我抓到了八株風滾草。”
“這已經是我最好的成績了呢,”辛德說,“但是完全不能和砂金哥哥比較。”
砂金的戰績,二十七株。
這個殺死比賽的男人,沒有參加比賽的意圖,但是那些草好像格外喜歡他,他只要站在原地,都不用挪動一下,就有二十七株沒有腦子的草本植物不長眼睛地往他身上蹦。
嘉波臉都鼓起來了。
他看見那個壞家夥勾起了嘴角,在他意識到這是一種嘲笑之前,捏住了他軟嘟嘟的臉頰肉:“我們的小祭司,成績如何啊?”
嘉波:“……”
從比賽開始迄今為止,從來沒有成功抓到過哪怕一株風滾草,連葉子都沒有碰到過。
他,輸得徹底。
辛德承認了砂金的勝利,要為勝者送上勝利的果實,他說中午的飯菜就不收他的飯錢了,只要他把飯盒洗幹淨送回他家就可以,另外順帶邀請小祭司和砂金一起,有空去他家裏吃飯。
砂金:“有空一定。”
沙漠的天空總是被沙子染成淡淡的黃,然後又被太陽炙烤成明媚的橘紅,現在太陽要沉沒了,另一種更加深沉的色彩逐漸覆蓋了天幕,将天空染成了半灰半橘的漸變色。
氣溫驟降,辛德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好冷,我們該回家了。”
“好。”砂金說。
答應是答應了,站在原地卻沒有走,他回過頭,身後那只小廢物盯着沙丘頂端發呆,他在跟自己較勁,似乎非常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麽得不到一株草的喜愛,明明自己才是誕生于沙漠的魔神,準确地說是沙漠的神二次制造出來的神。
“嘉波,過來。”
砂金招了招手,懷裏就多了一只聽話的神明,他把嘉波翻了個身,讓他面對着沙丘,逐漸暗下來的天空讓風也染上了夜色,無論日夜都吹拂着風滾草簌簌而過。
“站在這裏。”砂金指揮着,抓住他兩只手的手腕。
正前方是一朵無知無覺的草球。
他不知道前方有一個魔神在等着它,它只是興奮地向前滾去,軌跡剛好和砂金所站的位置重疊。
然後啪地一下,直直地撞進了一個等待已久的懷抱裏,再被四只手同時鎖住,保證它絕對無法逃離。
我的草。
嘉波眨了眨眼睛,現在他也抓住了屬于他的第一只風滾草。
“快樂來自于實現欲望的過程,而非結果。”砂金摸了摸他的頭,卻摸到了一手沙子,“記住了?”
嘉波用力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他突然轉過身,把草球卡在他與砂金的身體之間,仰起頭,正面朝向他。
——那是一個砂金曾經教過他的,表達開心和快樂的标準微笑。
“要将快樂的情緒和這個表情聯系起來,我知道的,”他抱住了砂金,努力保持臉上的表情,即使嘴角維持弧度太久,讓下颌的肌肉都感覺到酸脹。
“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嘉波歪了歪腦袋,“比賽要分出勝負,你贏了,所以辛德說你不用付飯錢,這是給勝利者的獎勵。”
“可是我輸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失敗者要受到懲罰。
他抱住了砂金的腰,一如既往的蔚藍,如同白天在他眼裏永不落幕。
嘉波張了張嘴,話都比之前變得多了:“我輸了,就要受到懲罰,你要懲罰我嗎,砂金?”
砂金:“……”
“你為什麽不說話,你是不是在想該怎麽懲罰我,能不能不要那麽痛,痛覺是危險的信號,不喜歡。”
頭在他懷裏拱了拱,嘉波猛然知曉了嘴巴長在身上就是用來溝通的,他的話接二連三沒完沒了:“輸家就要被懲罰,我想要沒那麽痛的,比如脫光衣服,出賣金錢,以身相許,當一個沒有工錢的田螺魔神。”
“……”砂金一下都失去了表情,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往外蹦,他簡直百思不得其解,“這都誰教你的?”
“……影子,影子教我的。”嘉波老實地回答。
影子是禁忌知識的化身,每一個安靜的時刻,影子很無聊,無聊到将知識灌輸到嘉波的腦子裏,也不管他用不用得上。
“很好,很好。”
教得很好,下次別教了。
砂金深呼吸,禁忌知識怪不得會被冠上禁忌兩個字,純白的魔神怎麽能學這些,他現在有點理解未來的嘉波為什麽會是那副鬼德行了。
也許是他遲遲未能說出下一句話,嘉波緩慢地吞了吞口水,他不希望這個人類不開心,所以他為什麽不滿,是因為不喜歡剛剛說的懲罰嗎。
“那,稍微痛一點的也可以……如果你喜歡這種方式的話。”
“閉嘴。”
砂金捂住了他的嘴巴,禁止他再吐露出一些不着邊際的話語,他冷着臉,比沙漠的寒風還要冷,默不作聲地把嘉波舉起來,再甩到背上,兩只手托着他的腿,背着他回家。
足跡在黃沙上留了一串長長的足跡,再漸漸被風沙填埋。
“晚上開心嗎?”砂金問。
“開心。”
嘉波把頭埋進了砂金的頸窩,他希望能擁有的情感,他不曾感知過的世界,都在今天得以開始。
他想永遠記得這一天,他開始期待還未來臨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