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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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到火車站的路上,我回想起申請這個名額的經過。
五年來,我從不曾借助陸星辰的權勢。
即便是評職稱時被人說閑話,說我靠着團長夫人的身份,我也只是默默做好本職工作。
唯有這一次,我借用了他的名義。
那天我給軍區醫院打電話,對方說進修名額已經滿了。
我咬了咬牙,說:“是陸團長安排的。”
電話那頭的态度立刻轉變:“哦哦哦!您稍等,我這就去請示領導。”
第二天,名額就批下來了。
大概他們以為這是陸星辰特意為我安排的機會,誰也不會知道,我是在為離開他做準備。
從醫院到火車站,我特意繞了遠路避開崗哨。
這些日子我早已打聽清楚,哪個站臺的檢票口管得最松。
剛要上火車,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嫂子!團長讓我們接您回去!”
我回頭看去,是陸星辰的警衛員小王帶着幾個戰士快步趕來。
看來他已經查到了我要坐的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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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我捏緊了手中的車票。
五年來,我第一次用起了團長夫人的派頭,“這是組織上安排的任務,我必須得走。”
小王為難地上前一步:“可是團長特意交代……”
“你們也是軍人,應該明白,組織的任務和個人的事,孰輕孰重?”我冷聲打斷他,“讓團長知道你們因為私事耽誤了組織上的安排,你們覺得他會高興嗎?”
戰士們面面相觑,顯然被我的氣勢震住。
這些年輕人平日裏敬畏陸星辰還來不及,哪見過我這樣說話。
汽笛聲響起,我趁他們還在遲疑,快步登上火車。
透過車窗,我看見小王慌張地掏出報話機,大概是要請示陸星辰。
等他請示完,這趟車已經開出好遠。
我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松。
三天的硬卧車廂,平靜得讓人舒适。
到達莫斯科時天還沒亮,駐蘇軍事代表團的翻譯已經在站臺等候。
他遞給我一封信。
我只掃了一眼就放回去。
和往常一樣,陸星辰的信寫得很官方,像是在下達一個命令:“立即返回”。
“沈同志,”翻譯朝我揮手,“伊萬諾夫教授派我來接您。”
我跟着翻譯上了軍用吉普車,把那封信留在了站臺的垃圾桶裏。
……
一周後。
一個來自國內的軍用郵包放在辦公桌上。
打開後,裏面是我的婚戒,和被撕成兩半的離婚報告。
看來後勤部已經告訴他我的去向。
也是,軍分區最年輕的團長要找一個人,總有的是辦法。
我把婚戒和報告随手扔進抽屜,繼續研讀手上的外文病例。
蘇聯的心髒外科手術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
晚上回到專家樓,我正要給朋友寫信,有人送來一封來自軍區的公函。
拆開信封時,一張照片從裏面滑落出來。
看那皺皺的邊角,像是被人匆匆塞進去的。
公函上是陸星辰一貫公事公辦的口吻:“小舒已經調離團部,她是舒雲的妹妹,我作為姐夫,總要關照她,我已經給她聯系了大學,過陣子她就去BJ念書了。”
我看向那張掉出來的照片——
小舒站在軍區大院新建的幹部家屬樓前,穿着一件藏青色連衣裙,笑靥如花。
看那新樓的位置,應該就是我走前分給陸星辰的那套房子。
他在公函裏說要安排小舒去BJ,照片卻明明白白告訴我她還在軍區大院過得很開心。
我把公函和照片撕碎,然後關了臺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