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張楠
第49章 張楠
這一晚，狂歡破例持續到了十二點。
就像是童話裏夜半一過就要所有事物恢複原樣的鐘聲響起一樣，沒有了學生們的操場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過去幾個小時裏的喧鬧和笑語悄悄散去，夜，靜靜地看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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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學生們或多或少都睡了個懶覺。
起床以後，大家合力把操場上的殘局收拾好，吃完午飯以後就開始回到宿舍，琢磨這次踏青的主題小作文該怎麽寫。
怎麽說也是玩了整整一天，能夠作為素材的內容可以說不要太多。
有人記錄自己在往返路上看到的景色多麽沁人心脾、有人寫自己動手做出來的飯菜多麽香甜、有人寫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作品多麽壯麗……
也有人寫小組合作午飯有多麽的……雞，飛，狗，跳。
收假之後沒多久，就是星空中學的例行假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勞動節假期給學生們布置的作業略少了，這次老師們很是默契地稍稍加大了幾分作業量，讓背着書包回家的學生們叫苦不疊。
但是嚎歸嚎，在完成作業方面，星空中學目前還沒有過一個學生試圖偷懶，也沒有人表現出厭學的情緒。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再苦再累，都要硬扛下來！
所以，當收假回來以後，各個班主任點名簽到，四班班主任發現自己班上少了一名學生的時候，立刻就覺得不對勁。
沒有按時返校的是個女生，平時在班裏也是沉默寡言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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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學習很努力，上課的時候會默默記下自己沒有得到解答的問題，下課時間到辦公室堵着老師問題。
即便是每個月一次的特殊時期，她痛到面無血色，也從來沒有缺席過一節課。
可是今天，她無聲無息地曠課了。
阮星回收到消息的時候就警惕了起來，找出這個女孩的資料，仔細翻看。
正巧，隔壁二班的學生趙谷，和她是同一個村子，阮星回就将人叫出教室。
“張楠家裏有出什麽事嗎？”
阮星回開門見山地問。
這個時候，她更希望是學生家裏臨時出了什麽事，耽誤了一下，所以遲到了。
而不希望是別的。
趙谷愣了一下，皺着眉回憶。
然後他很确定地告訴阮星回。
“沒有，他們家最近什麽大事都沒有。”
“校長，是張楠出什麽事了嗎？”
他們是同一個村子的人，也能算是從小一起長大，雖然性別不同愛好不同玩不到一起，但也有幾分熟識。
阮星回這麽一問，他就起了疑心。
別看他平時和杜凡楊星兩個勾肩搭背的好像沒個正形，其實本質上不壞，認識的人可能出了事，他下意識想的就是幫忙。
他都已經問出口了，阮星回也知道，這情況瞞不住，畢竟整個四班那麽多學生呢，趙谷只需要下課的時候去隔壁問一聲，就能打聽清楚。
“她沒有來學校，有沒有讓你幫忙請假之類的？”
阮星回問出口以後，才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
如果張楠真的托趙谷請假了，被她叫出來提起張楠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應該會說才對。
“行了，你先回去上課，我讓人過去她家看看。”
讓趙谷先回教室，阮星回想了想，叫來了秦明延。
現在外面天已經黑了，張楠家是什麽情況也不清楚，阮星回想着，還是多叫個幫手比較靠譜。
萬一到時候再遇到什麽意外情況了，他們也能有個反應時間。
原本她還想叫上殷倩的，但是她這會兒正在看晚自習，沒有時間。
阮星回想來想去，又叫來了奚妍。
奚妍的專業方向主要還是醫學，但是得益于星際種族普遍體質比較強悍的特點，相比于剛剛鍛煉了小一年的阮星回，她依舊可以說得上是個高手。
有奚妍在，如果路上遇到什麽受傷或者需要暴力解決問題的情況，她也不至于拖秦明延的後腿。
這裏的她指的是阮星回自己。
她對于自己的戰鬥力很有自知之明，也就能跟普通的山村婦女們打個平手，如果遇到個身體強壯些的，她都有可能頂不住。
萬一真的有點意外情況了，最起碼阮星回和奚妍一起，能把自己和張楠護住，然後秦明延就可以放心對敵。
阮星回的計劃很好，但是他們要面對的情況，依舊出乎了她的預料。
張楠家所在的村子離得不算很遠，一個小時的山路，在三人的加急趕路下，四十分鐘的時間就到了目的地。
還沒有進村子的時候，阮星回三人就已經遠遠地看到了村子裏的燈光。
這會兒已經要八點鐘了，對于節省的山裏人來說，這個時間本應該已經躺在床上準備入睡了。
可是現在大半個村子都熄了燈，唯獨一家，燈火通明。
阮星回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連忙又加快了腳步。
就這，她還覺得不夠，只能讓秦明延先走一步，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萬一……萬一……
阮星回不願意去想。
但是現實讓她不得不想。
越是靠近那個院子，吵鬧聲就越是明顯。
阮星回還能聽到一些推杯換盞，互道恭喜的聲音。
可是她已經認出來了，這裏是張楠的家。
聯考回來的時候正趕上放假，為了學生們的安全，阮星回和另一位老師将張楠送回的家，她來過。
還沒等她們走進院子，阮星回就聽到院子裏面噼裏啪啦一陣亂響，叫罵聲此起彼伏。
是秦明延動手了？
秦明延也已經在學校裏當了許久的老師了，對于這個世界的規則一清二楚，不到萬不得已，他是肯定不會動手的。
可是他動手了。
伴随着這些噪音，罵聲中隐約還摻雜着小賤人之類的詞彙，聽得阮星回眉頭緊皺。
終于趕到了院門口，奚妍拉着阮星回一起，擠進了人群。
幸好有奚妍在，有她在前面開路，阮星回才能順利地擠進了事故最內圈。
驟然從人群的擠壓中脫出身來，阮星回還來不及長長地松一口氣，就看到了一身大紅的張楠。
即便是來的路上就已經考慮過最壞的可能性，阮星回還是忍不住氣紅了眼。
張楠……張楠今年還不到十四歲啊！！！
畜生！
都不需要阮星回去找，那大大咧咧同樣穿着一身紅的男人就站在包圍圈的最裏面，和秦明延面對面對峙。
不過他現在的形象很是狼狽。
眼眶上估計是已經挨了一拳，隐約有些紅中發紫。
一身紅色的喜服沾滿了塵土，像是從地上滾了一圈。
看他那微微佝偻着身子的模樣，八成還有其他地方受了傷。
張楠就站在秦明延的身後，背後就是牆面，她緊緊地貼在牆上，像是在汲取僅剩不多的安全感。
顧不上回頭看一眼剛才被擠得東倒西歪的村民，阮星回頭也不回地直奔張楠，到了她身邊，又猛地停下，停在了她的眼前，擋住那些人看過來的目光。
“張楠，我是阮星回。”
就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讓張楠下意識一顫。
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之後，張楠才試探性地擡起了頭。
不算特別熟悉的臉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
這張臉，張楠記得，印象深刻。
是校長。
将招娣姐解救出來的阮校長。
張楠顫抖着伸出手，緩慢地抓住了阮星回的胳膊。
輕輕的，不敢用力，像是怕惹惱了對方。
肢體接觸，阮星回才更能感覺到張楠此時有多麽的慌張和難受。
她渾身都在顫抖。
阮星回對她是有印象的。
今年雖然多了不少學生，但是一共也沒多少人，阮星回認識他們每一個。
只是因為不參與授課了，阮星回和學生們相處的時間沒那麽多了而已。
覺察到孩子那一絲絲的依賴，阮星回握住了她的手，安撫的拍了拍。
但是她知道，這樣的拍拍對于解決張楠眼下面臨的困境，毫無作用。
只有解決了眼前的麻煩精，張楠才能夠有時間和精力去平複自己極度恐懼的內心。
“什麽情況？”
阮星回和奚妍到得晚，過來的時候大家就已經處于對峙狀态中了，并不清楚更早之前發生了什麽。
但是秦明延知道，他親眼看到了一個穿上喜袍都不像人的畜生！
那個穿着喜袍的家夥，是他親手從房間裏扔出來的。
至于飛了三四米才落地的人會不會受傷？
他懶得考慮這個。
當時同在房間裏的，還有現在圍在院子裏看熱鬧的好幾個男人。
而張楠，就在他們的圍觀下，被人按在床上，拼命掙紮。
即便秦明延自己的性別也是男，在星際的時候見過不少行事狂放的種族，也從沒有覺得他當時看到的景象可以稱之為正常。
所以，把那出生從床上拽下來的時候，秦明延反手直接給了他一圈，然後将人扔了出去。
同在喜房裏圍觀的那些人，在秦明延殺氣騰騰的目光中，也慢慢地挪了出去。
看到所有人都出了門，秦明延才回過頭，跟張楠說話。
“別怕，校長也來了。”
秦明延知道，自從去年出了劉招娣的事，學校裏的女生們隐約間都有一種神化阮星回的想法。
倒不是覺得阮星回是什麽非正常人類，而是覺得，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遇到了相似的困難，她也會像那時對待劉招娣一樣，神兵天降。
果然，聽到阮星回就在後面，張楠稍稍冷靜了兩分，将已經被扯得淩亂的衣服拉平，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但是人受了委屈，眼淚怎麽會擦得幹淨呢？
張楠亦步亦趨地跟着秦明延往外走。
即便現在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也不敢留在這裏，萬一等下有人從窗口跳進來……她不敢想，只能下意識靠近最近的可信之人。
這個可信之人，在阮星回趕到之前，就是秦明延。
等阮星回到位，張楠下意識就靠了過去。
聽到秦明延轉述的剛才是什麽樣的場景，又感覺到張楠抖得更狠了幾分，阮星回看向其他人的眼神都是涼飕飕的。
她這個人一向與人為善，有的人可能還會覺得她有些聖母。
上次她想動手的時候，是因為山溪中學校長試圖破壞學校的教學環境。
她原以為，那已經會是她最憤怒的時候了。
可是現在她才發現，那不是。
眼前的這堆垃圾，真的，比他礙眼多了。
怎會有人惡毒至此？
阮星回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想。
人類這個物種存在着無數的多樣性，她不能強迫自己去理解每一個不能理解的煞筆。
但是這不妨礙她想要給這人渣一個教訓！
“老秦，能把人帶走嗎？”
阮星回問的能不能把人帶走，指的不是張楠，而是那個依舊在罵罵咧咧的人渣。
秦明延沖着人渣露出個猙獰的笑：“放心吧校長，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就留存證據，把人帶上，我們去警局。”
阮星回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能允許三人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之前的行為他們還能說是見義勇為保護學生。
可現在張楠已經被救下，如果他們繼續收拾這個渣滓的話，多少有些不合适。
畢竟是在衆人的圍觀下，想動動手腳都不行。
阮星回護着張楠，奚妍用手機仔細拍了一遍屋裏的擺設，将視頻保存下來以後，對着兩人點了點頭。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秦明延已經又将那嘴上不幹不淨的家夥給制住了。
單手控制住人的秦明延還不忘了從旁邊窗臺上抓過一塊不知道幹什麽用的布頭，狠狠地塞進了這家夥的嘴裏。
差點被塞得下巴脫臼的渣男：……
村子裏的人原本已經睡下了不少，這會兒又被張楠家的動靜吵了起來，紛紛前來圍觀。
堵在院子門口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萬一有人煽動情緒，他們想要離開這裏的難度就會大上不少。
畢竟他們只有三個人，還要保護狀态極差的張楠。
事不宜遲，連帶着“人質”，一行五人開始緩慢地向外挪動。
而之前被秦明延淩厲眼神震懾住的、房間裏的圍觀群衆，這會兒也從那種驚慌中緩過了神，一個個的剛一反應過來就想要一擁而上，看樣子是想先制服了他們再說。
但他們太小瞧秦明延了。
連手都沒松一下，只是擡了擡腿，首先沖上來的兩個人就已經原路飛了回去。
而這一切，都在奚妍手上的手機鏡頭中記錄了下來。
秦明延正愁剛才進來救人救的急，沒來得及留下證據，可能會讓這些圍觀的渣滓逃過這一劫呢。
正好他們又沖上來送菜。
所以秦明延這兩腳是真的踢得痛快極了。
不過痛快歸痛快，他下手極有分寸，完全把痛人十分不傷分毫給做到了極致。
這一腳下去，能讓他們在家裏躺上十天半個月不敢動彈。
有了這兩個前車之鑒，後面的人就不敢圍上來了，被阮星回無人逼得一步步往後退。
見他們離開的意圖這麽明顯，終于有人慌了。
“你！你們要把我閨女帶到哪去？！”
一個明顯底氣不足的聲音響起，頗帶有幾分色厲內荏的味道。
阮星回看了眼，認出來說話這人正是張楠的父親，先前到學校報名的時候阮星回見過他。
“還能做什麽？”阮星回冷笑一聲，“當然是帶他們去警局，送人去坐牢！”
阮星回去年招生的時候到這個村子裏走訪過，趙谷就是那個時候招的學生，張楠也是因為她父母去年看趙谷帶回家了不少獎學金，所以才松口讓她繼續上學的。
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張氏夫妻還是放不下那數目不小的獎學金，張楠這次啊有機會重新回到學校裏。
雖然阮星回總共也就來過兩次，第二次來的時候村子裏的人基本都不知道她來過，但是村民們還是記得她的。
想起她的身份後，大家對于張楠家裏發生了什麽更好奇了幾分。
阮星回五人穿過人群一路往外走，看到他們打扮的人越來越多，竊竊私語的聲音開始響了起來。
張楠的父親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沒了聲音，阮星回也不在乎，反正想跑的一個都跑不掉。
去年李癞子的事情再桐山這些村子裏鬧得很大，在判決結果下來之後更是震撼了所有人。
從那時開始，村民們終于開始正視起了法律的存在，雖然也沒有多上心，但也不像以前那樣覺得沒人管了。
而劉氏夫妻更是因為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傳遍了桐山，臭名被一并傳遍了桐山。
而現在，阮星回又出手了。
村民們看着幾個男人的眼神都變了許多。
這裏也能算是個案發現場了，阮星回環顧四周看了看，實在沒找到靠譜的人，只能看向村長。
“村長，麻煩保護好案發現場，不要讓任何一個人進去，回頭民警估計還要過來一趟。”
“破壞案發現場也是要受罰的，這會兒亂往裏面跑的話，指不定到時候就被鑒定為參與者了。”
阮星回仗着村民們不太懂，信口胡謅着。
但她的胡謅很有效。
阮星回既是老師，又是校長，之前還抓了個人販子，在村民們之間的可信度天然就高。
她這麽一說，都不用村長積極響應，不少村民都忍不住應了這件“差事”。
“阮校長放心吧！我們保證不會讓人進去的！”
“是啊是啊，我們也幫不了你什麽，這點小忙還是沒問題的！”
……
聽着其他村民們的回應，阮星回心裏一直堵着的氣總算是順了幾分。
但是這件事遠沒有到可以結束的時候。
“那就麻煩大家了，回頭我請大家吃好吃的。”
阮星回對着還在看着他們的村民們揮了揮手，目光掃過地上打滾的兩個人，半刻不曾停留。
夜裏山路難行，但是大家都是走慣了這條路的人。
秦明延扛着死狗一樣的渣男，奚妍扶着已經清醒了幾分的張楠，阮星回懷裏抱着大手電照明，一行人匆匆忙忙地下山。
因為有拖累在，他們直到快十二點了才趕到了鎮上。
夜已經深了，鎮子上的居民也已經睡了，只剩下需要徹夜值班的警局、消防支隊和診所還亮着燈。
今天就是車良宣誓入隊一周年的日子了，是個适合慶祝一下的好日子，可惜他今天排到了夜班，不然晚上很是應該出門撸個串。
山溪鎮人口少面積小，事情也少，他在這待了一年了，最大的感覺就是這裏真的很适合鹹魚養老。
“今天八成又是清清靜靜到天明了。”
車良打了個哈欠，對旁邊一同值班的同事李澤說。
李澤警齡三年半，可比他有經驗多了，一聽到車良的話說出口，就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有些事兒經不起惦記嗎！”
玄學界三大定律之一：但凡你認為不忙的時候，馬上就會忙起來。
這一點在醫護和治安方面體現的淋漓盡致。
“啊？”
作為一只新入警，還沒有上過幾次夜班的菜鳥，車良茫然地看了看他。
還不等車良問出原因，值班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喂你好，山溪鎮警局，什麽事？”
“有人把我兒子兒媳婦搶走啦！！！”
尖銳的聲音從漏音嚴重的話筒裏傳出，刺得一邊的車良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反複确認、問清楚事情經過以後，車良和李澤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今天的摸魚時間到此結束了……該出警了。
然而還沒等他們走出警局大門，門口就進來了一群人。
他們從夜色中來，還有兩人穿着大紅的衣服。
這麽冷不丁的一出現，差點讓人以為是見了鬼。
“警察同志，我們要報案！”
李澤的目光轉到了車良身上，嫌棄的意味都快要滴出水來。
讓，你，嘴，賤。
車良看懂了，車良自己也很唾棄幾分鐘前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虎摸一下今天遭大罪了的張楠小朋友，以及雷區蹦迪的車良233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