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歸來
歸來
“針對！你這是赤裸裸的針對！”
陳露大罵道。
竟然連違規攫取貢獻值都算上，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是“無垢”，系統對這種事根本鳥都不會鳥一眼！
噼啪。一陣焦香彌漫至鼻尖，陳露低頭一看，發現竟然是自己的系統屏幕。
“囚籠”怒上心頭，居然把她的系統屏幕燒了。
沸騰的白霧如驚濤駭浪，随時都會把透明小舟徹底吞沒，凄厲的哀嚎拍打到兩人臉上。陳露放眼望去，根本望不見出口，一時間把系統八輩子祖宗在心裏問候了個遍。
更糟糕的是，系統屏幕被毀後，她連技能都召喚不出來，沒有渡谷拽着便寸步難行。
系統步步緊逼，既然已經露出獠牙，今天如果獵物不得手，它是不會罷休的。渡谷夾着陳露，在霧海間狼狽躲避，發出一聲悶哼，陳露則死死盯着眼前的虛空，終于一咬牙，喊道“系統”。
渡谷：“有辦法了？”
“不知道，”陳露咬咬牙，“死馬當做活馬醫吧，希望他能靠得住！”
她喚出四分五裂的系統屏幕，在上面飛快地翻找着什麽，終于，熒藍色屏幕上出現了熟悉的板塊——【“囚籠”玩家懸賞榜】，然後朝着懸賞榜第一的發起人頭像猛然按了下去！
“靠，沒用！我以為他在裏面內置了什麽病毒程序。”
下一秒，那個對“無垢”懸賞了一千萬積分的初始頭像，居然真得開始變換，亂碼一般的id飛快跳動，在組成一串“0000000”的數字後“嘀”地響了一聲。
沒錯，就是當時白息曾給了陳露撤回權限，但陳露沒有使用的那道懸賞，也就是在那時，陳露開始疑惑白息是否在自己的系統中注入了什麽病毒。當初選擇按兵不動，不過是擔心玩家論壇因為懸賞的消失再度産生熱議，沒想到這個賬號會在這個時候，變成主動聯系白息的唯一手段。
整個屏幕被深紅色吞沒，系統還無知無覺。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雕塑般的手将陳露和渡谷拖入其中，遠遠隔絕了霧海中的哀嚎。
直到确定系統屏幕在頭頂消失，陳露才稍微放松警惕，她向自己的系統空間喊了一聲，确認渡谷安全回到其中，這才放心環顧起四周場景。
說來奇怪，之前數次避之不及的深紅色天空，在“囚籠”的對比下竟然略顯親切。
果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陳露看向樹上的雪白色BOSS，說：“謝了。”
但白息卻說：“你的系統屏幕報廢了。我安置的病毒只能啓動一次。”
“沒關系，”陳露聳聳肩，“說實話，我剛才試圖聯系你的時候就有所預感了。”
那種不詳的血紅色，怎麽看也不是對屏幕安全無害的樣子。
只可惜沒了屏幕，她的天賦技能也全都無法釋放，除了系統空間中能随時現身的鬼怪，在面對“囚籠”時，陳露就和普通人類幾乎無異。
思及于此，陳露眉間不由發沉。誰想到一團白霧卻忽然湊近，拱拱她的手臂，親近中透着安慰。
白息歪歪腦袋：“請不要……傷心。我可以為您仿制一塊新的屏幕，供您擺脫系統對您天賦技能的壟斷。”
“也就是說，我能利用你的屏幕重新使用之前的技能和積分？”
白息點點頭。
陳露若有所思，說：“這對我來說确實解了燃眉之急，謝謝你。在之前的情緒坍縮場裏，我發現自己不受情緒污染的影響，這也是你出手的結果嗎？”
白息再次點頭。
“那麽……代價是什麽？”
一路上幫了自己這麽多，陳露不相信白息的慷慨毫無所求。白息給她的越多，說明這位最終BOSS要的越多。雖然目前來看，兩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但如果白息的要求和自己離開囚籠的目标相悖，她也只能先蒙混過關，然後另尋他路。
希望白息的要求只是幫他脫離轉換器的位置之類的。
古樹之上，白息似乎對這句話反應了一會，陳露眯眼觀察，發現對方竟然出現了呼吸急促、血色上湧的情況，心頭不由愈發警惕。稍作平複後，白息說：“現在提出來，我怕您不會答應。”
陳露笑道：“如果您的要求很過分，那等我們的合作結束後，我照樣不會答應。還是不要等到我們彼此撕破臉的時候吧，白息大人？”
白息沉默了一下，
“可以。但我想要您屏蔽您系統空間中的鬼怪。”
陳露眯起眼睛。
“好。”
“陳露！”克萊梵卡焦急提醒，但陳露搖搖頭，低聲安慰幾個鬼怪後，還是關閉了共享視野。
她擡頭望向樹上的最終BOSS，發現一團白霧托着自己漂浮起來，來到與白息平齊的位置。
白息張了張口，最終像是一鼓作氣一般道：
“如果您順利擊潰‘囚籠’，我能不能，也和您簽訂契約？”
陳露：“你這個條件我需要考慮——什麽？？”
和她簽訂契約？
這種事情怎麽能叫條件？不是純純給她增加好處嗎？
白息，腦子壞了？
陳露被白息的話徹底驚了。cpu過載之間，見對方臉上的血色愈發明顯，如同雪地裏兩點胭脂，陳露注視白息的眼神微妙起來，質疑道：
“你……”
然而一扇嶄新的淡紅色屏幕被他推出來，白息本人則躲在這面盾牌後，別過頭去不看陳露。
陳露：“……”
“擊潰囚籠後，我的天賦技能難道還能繼續保留嗎？囚籠消失，它構築的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
白息搖搖頭：“抱歉，我并不清楚。但我能感覺到，天賦技能是隐藏在每個人身體中的因子，系統只是它的開發者，而不是賦予者。”
他頓了一下，白茫幹淨的眼眸注視陳露，說：“只有您。您的天賦技能和我很久之前感知到的那次，并不相同。”
之前感知到的——白息居然還記得十多年前兩人見面時的細節，陳露不由疑惑：
“我的天賦技能本該是什麽？”
“是淨化髒污，搗毀罪孽。但它們似乎只在您現有天賦的名字上産生了一定影響。”
确實是這樣沒錯。以“無垢”為稱號的陳露，實際上是全系統玩家中和鬼怪厮混最久的人，絲毫看不見“搗毀罪孽”的影子。
陳露輕吐濁氣，收起這些無關的思緒，對白息道：
“這些以後再細聊。現在，我們先來确定一下最後的行動方案，怎麽樣？”
白息咦了一聲：“您已經有想法了嗎？”
陳露：“有是有了一點。不過還需要和您确認一下，這些想法的真實性。”
……
半小時後，共享視野終于開啓，系統空間內的幾人見陳露完好無損地站在那，終于放下心中的石頭。
莊藤先是問了幾句剛剛兩人談話的情況，大致了解後，自然而然問：
“陳露，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誰知道陳露臉色一僵。
好問題，去哪兒呢？
她還真得沒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
原本兌換的豪華鬼王型套房，關聯NPC“陳露”的各種消費記錄，肯定不能再住了，甚至，保險起見，連NPC中轉平臺，他們都最好暫時不要回去。
陳露已經和白息确認了新屏幕的各種功能，之前那塊屏幕被毀掉，有利也有弊，最大的好處就是系統無法試圖用系統屏幕追蹤到自己。
白息：“我可以在玩家中轉平臺為您随機選擇一個落點，或者，您為我提供一個坐标。”
一個位于玩家中轉平臺的坐标。以陳露目前的人際關系網絡，能得到，且最為合适的一個坐标，只有一個。她在全新的淺紅色屏幕上點擊幾下，屏幕上立刻出現了近期唯一和陳露有過聯系的玩家。
陳露展露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在和某個怨種玩家的對話框中輸入：
【發個你公會的坐标過來呗。】
語氣随意得像準備去拜年。
上官雲回得很迅速：【為什麽？】
陳露：【你先發。】
上官雲半信半疑，問了陳露好幾條只有彼此知曉的事，才終于肯把扶搖的坐标發送過來。
半分鐘後，陳露的身影已經随白霧一起消失在深紅色空間中。
如今的陳露終于适應了各種怪異的空間轉移方式，白霧之中，她伸了個攔腰——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鬓毛衰。
離開這麽久，先去看看老朋友的公會建設得怎麽樣了吧。
*
扶搖公會內。
樹木葳蕤，屋頂高懸，人為制造的清淺霧氣飄散開來，具有提振精神的作用。剛入會不久的玩家劉墨走在寬闊的走廊內，難掩驕傲之色。
——難以想象，入會已經兩周，他還是會對公會的奇異裝潢感到驚訝。
就在他進入公會後的這段時間，扶搖在玩家當中的聲勢贏來又一次上漲，成為不可撼動的第一大公會，而這一切，都是在社長上官雲的推動下進行的。
有人說扶搖此舉，并不穩妥，樹大招風，扶搖的獨大必定招致毀滅。但看社長上官雲的樣子，似乎一直在準備着什麽事，成員們在高級幹事的組織下，也就放下心來。
另外，雖然在同期中間表現算得上優異，然而，如果不是扶搖擴招，劉墨也絕不可能憑借尚淺的資歷進入扶搖，得到新人培訓的機會。
他來到訓練室門口，準備進入其中，這時，走廊上竟然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劉墨心中一緊，扶搖成員脫出副本，一般不會将公會大廳作為脫出點。出于責任感，他握緊制式匕首，上前盤問道：
“請問您是？”
“我嗎？我剛剛從副本回來，之前一直在完成扶搖交給我的特殊任務。”
背影的聲音有些熟悉，劉墨還在冥思苦想，那人轉過身來友好地笑笑，說：
“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問我一些關于扶搖的問題。”
劉墨的眼睛瞬間睜大。
“你你你你你……”
他的眼神一寸寸地上移，從緊密包裹小腿的短靴，到破損的外套，像被上了發條的木偶，脖子發出咔咔咔的聲音，終于，他深吸一口氣，爆發出一聲驚天尖叫：
“NPC從副本裏跑出來了啊啊啊啊啊啊！！！！”
“噓！我是玩家，不是NPC，你先冷靜一下，我有證據可以證明。”
回頭的一刻，陳露也被這極其偶然的相遇給弄懵了，上次見到劉墨，還是在《古堡驚魂》的副本裏，在那個副本裏，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她不得不在各種NPC身份之間來回橫跳，不巧每個身份都被這個玩家撞見。如果不是玩家們被傳送出副本，她的身份馬上就要維持不下去。
從副本離開後，陳露還在玩家論壇上看見了劉墨發的讨論貼。
人的運氣怎麽可以糟糕到這個地步。
她先是安撫劉墨的情緒，大腦急轉，思索怎樣解釋自己出現這個“NPC”出現在玩家中轉平臺的事。幸好，某個白衣翩翩的人影出現在走廊，救她于水火之中。
上官雲沖陳露點點頭，露出一個驚喜又如釋重負的微笑：
“你終于回來了。”
陳露：“是啊，終于回來了。”
不是短短幾個月的暫離，而是跨越生死，橫跨NPC和玩家兩個世界的歸來。
見到這一幕，劉墨不禁愕然，他喊了一聲“社長”，目光在陳露和上官雲之間游移，疑似CPU燒焦冒煙。
上官雲：“這是我的一位朋友，她突然回來，我沒有來得及通知公會。這件事……你先不要向外透漏。”
“是，社長。”
劉墨識趣地離開，有了上官雲的金牌認證，他當然不會繼續懷疑陳露的身份，臨走之前還尴尬地向她連連道歉，而陳露則笑眯眯地表示沒關系，目光慈祥而寬厚。
如同自己真是扶搖的大前輩一樣。
劉墨走後，上官雲避開旁人，将陳露請到他的辦公室中，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怎麽回來的？”
陳露：“這件事說來話長，我長話短說。”
上官雲正襟危坐，斂神凝眉。
陳露：“不過還是說來話長。”
上官雲：“……”
玩家積分榜是怎麽被這種家夥霸榜的。
陳露：“有些事情我沒法直接告訴你——有沒有水？”
她原本想的是，用水在桌面上寫下不能被系統聽見的關鍵信息，雖然效率低下，但勝在安全，沒想到，上官雲語氣流露些許驕傲：
“這段時間裏，并不是只有你在取得進展。這間辦公室，是我從一個高難度副本的BOSS手中取得的特殊道具，有了它就能夠屏蔽系統信號。你直接在這裏說吧。”
“可以啊你。”
陳露笑道，随後将這段時間的經歷和見聞，向上官雲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一遍。更換屏幕後，陳露不再受NPC身份束縛，将NPC世界、之前和白息的幾次交鋒，以及在霧海中遭遇的一切，一股腦倒了出來，只除了白息最後與自己的那場奇怪“交易”。
系統空間內的鬼怪們自然也在聽着。
最後她說：
“關于通過阻斷負面情緒生産，從而迫使‘囚籠’停止運行，其實并非完全不可能，我們只要能夠堵住負面情緒産生的源頭之一，打破反應的平衡，就能做到，而不用讓所有玩家都停止産生負面情緒。”
上官雲一怔：
“但即使是一小部分玩家，也……”
“我們不從玩家這裏下手。”陳露搖搖頭，“我向白息求證過了，其實‘囚籠’不止有玩家和NPC兩個世界，還包括第三重世界。”
“屬于觀衆——也就是已死玩家的‘旁觀者之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