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冒牌
冒牌
環形的鬥獸場觀衆席,正在不斷有觀衆入場,從中央的競技臺向上看去,每位觀衆臉上都挂着興奮期待的神色,依稀能聽見讨論聲:
“今天是亂鬥吧,嘿嘿,最近負面情緒積壓太多,不見見這種血腥的大場面,是過不了瘾了。”
“誰說不是呢?我專門為了018買的這場的票,有了他,比賽刺激一倍!”
“看見018比賽,就想起來我們還在做NPC的時候,對玩家想怎麽玩弄就怎麽玩弄,現在我都快憋成孫子了!”
觀衆的議論聲落在主持人耳朵裏,卻讓她的表情加倍苦澀起來。
因為觀衆們馬上就要發現,他們翹首以盼的018已經換人了。
“歡迎各位貴賓來到鬥獸場,來觀看比賽的大家想必已經對亂鬥模式分外熟悉,我就不多介紹了。”觀衆就喜歡鬥獸場這種二話不說就是幹的風格,伴着陣陣歡呼,兩列人分別入場。
一列打扮相對體面,從聯通外界的入口來,是為了巨額獎金铤而走險報名比賽的自由人,個個面露兇相,而另一隊,則是從地下走出來、由鬥獸場豢養的鬥獸。
山呼海嘯的歡呼湧向比賽場地,直到看見走在鬥獸們最前面的人影時,又驟然減弱。
“靠,那個貼着018號碼牌的是誰啊?018呢?”
相比身材魁梧、筋肉橫生的018,現在貼着十八號號碼牌的女人瘦弱得簡直像根一吹就倒的竹竿,原018一拳能打趴下十個。
“滾啊,我買票不是來個冒牌貨挨揍的,可別告訴我018比賽前左腳拌右腳把自己摔死了!”
“你們宣傳這場亂鬥018要參加,老子才買的票,不舍得讓他死,就別虛假廣告啊!”
作為鬥獸場的明星鬥獸,018已經很少被鬥獸場派來參加這種只有一人存活的比賽,觀衆們正是瞅準了這個賣點,才搶了這次比賽的票。看見018換了人,他們當然不答應。
不過鬥獸場可沒有義務公布一只鬥獸的死亡詳情,上場之前,經理已經特地叮囑過主持人話術,她微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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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號來自重度污染區,據經理說,來到鬥獸場時,她的身上布滿彩色的污泥,然而神智卻全無異常……”
“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在018身上下注哦。”
“這是你妹的018,還重度污染區?為了賺錢連臉都不要了,我信你的鬼話!”主持人的宣傳成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興趣,但罵街聲仍舊不絕于耳。
“關系戶,黑幕!***,退錢!”
有粉絲直接将門票甩飛出去,鬼怪的蠻力讓紙片險些插進場上女人的眼睛,然而,她只是看了一眼紙片,對這種挑釁性行為沒有絲毫反應。這無疑更證實了某些觀衆的不滿。主持人汗流浃背了一下,連忙宣布比賽開始。
說實話,就連鬥獸場內部,也抱着觀望陳露實力的态度。當時的情緒場內,沒人知道是什麽狀況,如果是讓陳露趕上什麽巧合也未可知。畢竟,陳露這幅恹恹的樣子,既不像武力值高的,也不像有什麽特殊能力的。
鬥獸場地形十分寬闊,中間有高大的掩體無數,攻參賽者躲藏和伏擊,掩體高度正好設置在第一排觀衆視野不會被遮擋的位置。
果不其然,比賽一開始,“018”就率先被人盯上了。
那是一名正好和“018”選擇了同一片掩體群的選手,身材壯碩如山丘,身上爬着許多道猙獰的疤痕,比賽開始的哨聲剛剛落下,他就拎着一把帶血的鏟子,攔住陳露的去路。
“你來自重度污染區?一點異化的征兆都沒有,更像隔壁伺候人的。”小山一樣的陰影擋住女人,“等拿下獎金,我可以考慮分你幾個熒石幣,陪我玩玩?”
“018”的目光盛滿恐懼,終于抵擋不住壓力,慌不擇路地向最後一處矮牆跌撞而去。
那處矮牆通向的是死路,壯碩男人大笑一聲,向矮牆跨出一步,鏟子向絕路上的獵物掃了過去。
迎接他的是刺入後頸的一柄三棱刺。
“鬼怪種類——搬運者,常見于眩光城各大建築施工現場,弱點為後腦、後頸處凹陷。”
男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三棱刺刺出的洞正在向外呼呼地噴出藍色的血。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弱點。
“早就和你們玩夠了。”
女人掂了掂他手中的鏟子,露出一個笑容,在他逐漸暗淡的視線中走出了角落。
*
歡呼聲和尖叫透過地板,傳到鬥獸場的地下,紮絲德蹲在奴隸們共同生活的房間外,側耳聽着,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如此關注今天的比賽。因為那個從重度污染區出來的女人嗎?
如果她真能活下來,靠自己剛剛掏來的近乎,說不定能拿到一頓飯錢……
“紮絲德,出來。”奴隸們的“家長”喊他,手裏拿着一條瘸腿的板凳。紮絲德一下子忘了剛才不切實際的想法。
紮絲德私自購買情緒污泥的事,一定會有所懲罰,但因為正是比賽期間,經理忙于招待某位來鬥獸場觀賽的“大人物”,輕飄飄定下讓紮絲德站在板凳上站幾個小時的懲罰措施,就離開了。
罰站這件折磨心理大于折磨□□的活動,遠本紮絲德根本就不害怕。但現在不是這樣了,太久沒有進食加上籠室內的驚心一刻,極速地耗光了紮絲德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力,讓他站幾個小時,他怕自己會直接在板凳上暈死過去。
“都說了,遇到麻煩可以告訴我,我會盡我可能幫你的。”家長看着紮絲德站上椅子時,還在用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表情看着紮絲德。
——要是忽略他一直在紮絲德腰間游走的眼神的話。
現在的紮絲德實在沒工夫和這個和018一樣猥瑣的爛人虛與委蛇,從家長手中拿過那塊寫着“我不是一只好奴隸”的木板子,垂着眼睛靠牆站了起來。
“你——”家長到嘴的違心話還沒說出來,一道綿長尖銳的哨聲自地上刺了下來,打斷了他的話。
呼啦!
鬥獸場的出入大門豁然打開,比之前清晰無數倍的歡呼吶喊湧入陰暗的地下,奴隸們這才反應過來,這次亂鬥最後的贏家,不是外界的選手,而是一只鬥獸。
——皮靴的腳步聲傳入室內,有觀衆在觀衆席上吶喊:
“018,給我簽個名吧!”
回應他的是一道紮絲德無比熟悉的聲音:
“等你下次沒把票瞄準我眼睛扔過來的時候,我可以考慮一下。”
她笑道。
宛如有一道霹靂打在紮絲德身上,他一時間連眩暈和胃痛都忘了,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來,代表勝者的紅色披風從他眼前閃過。
……那個人,真得活下來了?
那麽多只不要命的鬥獸,那麽多自恃強大的參賽選手,活下來的是她?
板凳在紮絲德觸電般的反應下劇烈晃動了一下,奴隸家長被吓了一跳,披着紅色披風的女人正好從牆邊路過,她的身邊是春風得意的經理,正在和她聊着未來為她設計的包裝方案,耀眼的金色碎屑灑落兩人腳邊。
“發什麽神經,想讓那位大人注意到你?”奴隸家長忍不住口出譏諷道。
他是想和紮絲德幹點什麽,畢竟這小子的樣貌實在不錯,抱着這個想法的也不止自己這一個。之前,家長以為紮絲德只是性子倔,也就忍了,甚至有時候還會為他的個性袒護一點他。
但現在,比前018更快成為鬥獸場明星的人物來了,紮絲德就迫不及待地想造出點動靜引起她的注意——
都是下水道裏的老鼠,看不上自己,卻攀附他人,裝什麽裝?
“沒有。”陳露和經理走遠了,這莫名其妙的動靜後,紮絲德回到安靜的狀态,定定看着手中的木板。
【我不是一只好奴隸】。
他竟然覺得新的“018”和自己是一樣的人,覺得自己是在對一個身處同樣境地的人給予幫助,還想“幫她收屍”。
紮絲德第一次覺得手裏的木板有些燙手起來。
另一邊,陳露答應了經理短期的合作要求,剛剛從他的辦公室出來。
經理當然能看出陳露的實力以及商業價值遠非原本的018可比,兩人之間簽訂的也不是那種鬥獸場與鬥獸之間的賣身契,名義上,陳露屬于自由人,但暫時由鬥獸場提供食宿,相關費用會從陳露每場比賽的酬金中抽取。陳露初來乍到,在充分了解眩光城如今情況之前,确實需要一個落地的地方。
至于百分之二十的觀衆門票,經理則十分爽快地交給了陳露。
“對了,過幾天鬥獸場有一場很大的比賽,規模要比這次亂鬥還大,酬金也比這次多,還有觀衆下注的提成。”經理似是無意地問道,“你要不要參加?”
“和誰比?什麽模式?”陳露問。
經理:“是鬥獸場內部的一只鬥獸,詳細情況,需要鬥獸場确定完流程才能透露。”
鬥獸,陳露腦海中閃過籠室深處那發出奇怪動靜的存在,最後還是小心地拒絕了。
原因無他,因為系統提示的身份。
——進入《眩光成瘾症》以來,系統就像睡着了一樣,既不發布任務,也不獎懲貢獻值,貢獻值排行榜上也是空蕩蕩一片,只有陳露一個人的名字。
剛剛合同簽訂完成之後,她名字後面的身份進行了一次更新。
【陳露(垃圾)】。
【陳露(鬥獸場財産)】。
系統仍然把陳露判定為受鬥獸場控制的一部分,陳露覺得,經理本人一定也是這種想法。他才沒有什麽保護員工生命健康安全的良心,只要熱度足夠高,他能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推到鬥獸場上送死,來換鬥獸場的門票錢。
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陳露終于向辦公室外走去。然而,她的目标不是經理為自己安排的房間,而是剛剛進入地下時路過的,紮絲德罰站的角落。
這個奴隸男孩應該是目前自己在鬥獸場裏最為熟悉的人了,近水樓臺,陳露要問問現在的眩光城到底是什麽情況。
然而,她剛走到牆邊,就看見凳子上的紮絲德擡起臉,用恍惚的眼神看了陳露一眼。
“018……大人。”
他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向牆邊微微側身,貌似想為陳露讓出一條更加寬敞的通道。
陳露在他面前停下來。
“剛剛經理問,需不需要派人平時為我處理一下瑣事,我和他提了你的名字。”
她說着,從系統商城裏兌換出兩顆糖,交到紮斯特手裏。
——出汗、神色恍惚、臉色發白,一看就是低血糖的症狀。
然而,令陳露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奴隸少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手裏握着那兩顆糖。
砰!
連人帶凳子一起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