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口嫌體……
口嫌體……
上官雲，自從陳露變成一個苦逼NPC以來，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進入《下面請聽題》之後，卻開始頻繁聽到。
頂着一左一右兩個觸手臉的注視，陳露裝作對領導的任務頭疼不已的樣子，實際則陷入了回憶中。
在“無垢”這個名字還沒有現在那麽有名的時候，陳露就已經結識上官雲了，當時上官雲在積分榜上的排名比陳露還要高，一直穩定在前百名以內，而現在只怕會更高。然而此人一直獨來獨往，沒有固定搭檔，頂多在副本裏和人進行暫時的合作，在系統中甚至有“小谪仙”之稱。
玩家們都在讨論，上官雲的天賦技能絕對是損人利己的類型，這才以至于和他合作過的玩家全都不想再合作第二次。
直到陳露和他恰好排進一個副本，才得知“上官雲沒有固定搭檔”的真相。
——完全是因為上官雲的性格太內向、太孤僻了！老天爺是平衡的，給了上官雲絕佳的天賦，就給拿走了他和人好好交流的能力，大家在一起讨論，上官雲只會冷着臉在旁邊“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不管是幫忙還是被幫忙，臉上有毫無波動。
幸好，在“囚籠”之中，實力至上，性格和情商都要靠後站，随着上官雲的名頭越來越響，在他名頭的號召下，扶搖工會還是吸引來了不少玩家，再加上有能力的管理者的作用，上官雲只是作為臺柱子，也足以支撐扶搖越做越大。
…………但陳露了解他，上官雲冷淡卻絕不是冷漠，甚至連他的冷淡都是有原因的，無緣無故，為什麽要把莊藤放出來？
——不管上官雲有沒有認出來那是莊藤。
為了在打出TE的過程中對抗章含嗎？
陳露百思不得其解，但在副本大老板面前，也不好露出什麽異樣的神色。
在确認章含沒有關于上官雲下落的線索後，陳露準備告別老板，卻又被章含叫住了。
一張墨黑色的卡片被一個觸手臉拿出來，交給陳露。章含語氣漫不經心：
“我的助手們在樓內察覺到了樸有旭，從他的狀态來看，他已經擔不起教學督導的職責了。這張磁卡有整個人文學部所有區域的權限，這樣行事更加方便。”
陳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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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現在是人文學部的教學督導了？”她試探性地問道。
“暫時的。”
陳露：！！！!
大副本就是大副本，雖然理學部的進出權限章含一定不會輕易交給陳露，但隔壁人文學部的卻是說給就給。
看看人家的領導，多麽大氣，看看人家的人員調度，多麽靈活。再看看某副本，小小一個城堡，建設的是什麽東西！
随之而來的，竟然還有系統提示：
【經系統檢驗，您已獲取扮演類NPC身份“人文學部教學督導”，請在接下來的副本進程中，認真扮演角色：一名假扮假扮成玩家的行政人員的教學督導，防止劇情出現矛盾。】
陳露：……這個角色名，這是什麽無敵套娃。
然而還沒等她吐槽完，系統的提示竟然又響了起來！
【維護副本區域“啓智苑”宿舍樓運轉秩序，貢獻值+4000。】
【維護副本區域“人文學部”——1/5運轉秩序，貢獻值+4000。】
【參與扮演類任務“灰霭的美育課堂”，貢獻值+2000。】
……
播報的聲音接二連三，就好像之前堆積的信息全都因為這條“教學督導”的信息被喚醒，發送出來了一樣。
陳露目瞪口呆，只能歸結為系統的信號不良，只有一條信息發送出來，才想起來把其他的信息“重新發送”。
這麽一來，契約莊藤剩下的身體部分的積分也夠了！
不僅如此，如果消息一直暢通，那麽契約莊藤就是一個獲取貢獻值的良性循環，契約一“份”莊藤——維護副本正常運轉——加貢獻值——有積分契約另一“份”莊藤——再加貢獻值……
陳露最後能夠得到的貢獻值總數，遠遠不止這一萬點！
早說來見老板還有這種好事啊？她肯定積極！
培養罐傳來重新注水的聲音，把陳露喚回神。
還不等陳露再問什麽，一左一右兩個觸手臉已經如同兩臺精密運作的機械，将承載着章含的培養罐推回密布的管子深處。
在燈光落下的一瞬間，陳露看見了培養液裏懸浮的東西——
污濁的，粘稠的，在液體中聚集成一團團巴掌大的物體，湊近似乎還能聽到他們生長時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細微聲響，在慘綠色的液體浸泡下，強烈的非人感簡直要沖破玻璃罩，襲上人的心頭。
毫無疑問，這就是副本故事中，一切罪惡的起源——“水怪”細胞。
一種體積巨大、生命力極為頑強的細胞。從池底爬出來後，成為新一代水怪的“章含”，其基本單位應該也是這種詭異的非人細胞。
而剛剛和陳露神色如常地交談的章含，背部竟然是幾乎完全中空的！
在燈光落下的那一瞬間，陳露分明看見，那白袍底下根本不是□□，而是一圈正在如蠕動的水怪細胞組成的不知名組織，一串氣泡咕嘟嘟地冒出來。
看來，章含也在之前上官雲引起的動亂之中受了重傷。以至于現在只能在培養罐中休養生息。
在大門關閉前的一瞬間，陳露突然出聲：
“領導！系統讓我進行收容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倒映中幽幽的綠色，眸色沉沉，盯着培養罐的方向。
培養罐裏傳來冷然的答複：“我還想問上官雲，那是什麽東西呢。”
……章含沒有意識到那是莊藤嗎？
陳露收回目光，手掌微松，內心的更深處，卻多了一層疑慮。
大門緊緊閉上了。
那個追着陳露上來的觸手怪還站在原地，這次，他竟然十分有禮貌地沖陳露點了點頭，和剛才判若兩人，甚至還将她送到了樓梯口。
陳露收起心中的種種想法，吐出一口濁氣，開始整理這幾天得到的一切信息——
首先，是目前章含對副本的掌控程度。
章含知道副本正在逐漸“恢複秩序”，但似乎，除了系統的通知外，只能借助樓內的“助手”探查附近的信息，而在章含控制下的觸手臉們似乎是無法離開生科院的。
如此一來，陳露暫時還不用擔心章含發現有關莊藤的事。
另外一件，則是關于上官雲的。和陳露之前所想的不同，上官雲不僅進入了副本，還出了意外。
這還得多虧扶搖無意間透漏給她的只言片語。
至于是誰幹的……喬卓仁即使沒有直接責任，也一定對此事知情。
陳露心中冷笑。
思考間，陳露已經走到了莊藤原本所在的房間。
衛衣下的肉塊們還沒有完全定型，陳露把新得到的積分也注入其中，肉塊再次劇烈地收縮起來，而“維護副本區域——4/5人文學部”的提示，以及一萬六千積分，也彙入了陳露賬中。
樸有旭在自己的學部內搜刮得倒是幹淨。
——現在陳露手中的積分總算不緊巴巴地在零點附近反複橫跳了。一通操作猛如虎，剩下的積分竟然還有一萬六，足夠下次遇到莊藤的身體時揮霍一番。
也是讓她過上小康生活了！
陳露正樂呵呵地算着賬本，突然意識到，背後窸窸窣窣的動靜在這一刻消失了。
回過頭去，對上的是劉海下的眼睛。
直勾勾，意味莫名，簡直如同夜半時分站在門口的貓眼前，看見的一雙不知等着那裏多久的眼睛。
陳露的背後突兀地冒氣一股涼意。
莊藤的身體之上，那些可怖的黑色裂隙已經彌合了許多，與之前必須依靠嚴密衣物來進行遮蔽的身體相比，已經無限接近人類的外貌了。
然而，這雙眼睛中非人的意味，卻比之前更強。
她的懷着抱着什麽東西，形狀細長尾端尖銳，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傾身向前，用一種和之前的莊藤截然不同的神态端詳着陳露。
——在恢複更多力量後，莊藤必然會發生某種變化，而變化具體是什麽，連陳露都無法預料。有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壞的。
現在看來，好像是最壞的一個方向。
那就是力量恢複了，但是記憶沒有恢複！
沒有記憶，空有力量的莊藤，就是失去鎖鏈的野獸，徹頭徹尾殺人不眨眼的厲鬼和邪神！
頃刻之間，莊藤靠近陳露，陳露心中警鈴大作，退無可退，一條條虎口脫生的計劃從她腦中飛快地閃過，又被排除。
——趁機退出去？不行，如果撞上觸手臉更加解釋不清，那就麻煩大了。
看準機會反殺莊藤？也不行，就算憑直覺也知道，剛剛恢複了力量，狀态正盛的莊藤絕對不是陳露赤手空拳能幹得過的。
難道要啓用天賦借用克萊梵卡的力量？
那麽剛剛得來的一萬六千積分，可能瞬間就會被消耗光。畢竟她要面對的是莊藤。
絕境之中，陳露已經退到了角落，而衛衣下的身影也跟了上來，無限逼近。
【系統，開啓天賦……】
這時，略微幹癟卻硬實的觸感落入陳露手掌的皮膚。
緊接着，是一個溫度冰涼的擁抱。
陳露懵了一剎那。
……等一下，這個劇本不對啊？
莊藤緊緊抱住她，像一只大號的蘑菇扒住樹幹，連傘蓋都貼到了上面。
陳露小心問：“你恢複記憶了？”
莊藤說：
“恢複了一半。”
音色明明和之前毫無區別，語氣卻截然不同，配合着幽暗的背景，有種森森鬼氣，讓莊藤聽起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和之前羞澀內斂的莊藤完全不是一個物種。
她幽幽說道：
“我想起有很多人圍在我眼前，手裏拿着鐵鍬，很多土潑下來……”
土埋在她的身上，越來越重，空氣越來越稀薄，視野漸漸模糊，莊藤絕望地伸手，不知道被誰的鐵鍬鏟到了手。有很多個聲音在她耳邊說，山村需要糧食，土地需要雨水，善良的山神會賜福給山村，因此他們需要為山神，因此，他們需要一個祭品。
可，為什麽是她？
為什麽要犧牲的是她？而不是那些拿鐵鍬、拿袋子、蹲在旁邊鼓掌中的人中的任何一個？
在回憶起這段記憶的時候，恨意如同尖刺，刺透莊藤的心髒，淋漓的鮮血滴下來，呼喚她對眼前的一切複仇。
蠱惑他們堕落，用他們心中的欲望讓他們迷失，為自己獻上生命，甘願腐爛成廢料。
……她會成為新神。
然而，見到陳露的一刻，莊藤的心中又響起了一個新的聲音。
她的聲音透着濃濃的不解：“……謝謝你，陳露。”
為什麽要感謝陳露？
莊藤迷茫極了。但是這種直覺式的欲望絲毫無法拒絕，就像這個擁抱一樣。
……在剛剛見到陳露的第一時間，莊藤就很想告訴她這句話。
“沒有失憶的我為什麽不說？”莊藤的語氣透着莫名的煩躁。
陳露笑了一下，沒有告訴莊藤為什麽：
“不用謝。”
被塞到她手裏的東西，原來是一支雛菊，因為缺乏照料，花瓣已經蔫得要死了，即使不折下來，也沒有幾天可活。
她摸摸莊藤的頭，發現莊藤向一旁微微扭了一下頭，竟然仍舊沒有拒絕。
“我們現在去幹什麽？”
“回人文學部看看吧。”陳露善解人意地裝作沒有看出來莊藤是在故意轉移話題，“我們先去把貓嬰找回來。”
可還有鬼在牽挂她們兩個的安危，怕她們死在裏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