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老巢
老巢
玻璃門又一次關上了，貓嬰在門口駐足望了一會，大概是覺得這個距離不夠安全，躲躲藏藏的身影也消失在朦胧霧氣之中。
離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陳露帶莊藤離開的方向，眼神透露出絲絲同情的意味，那态度就好像現在不看以後就看不到了一樣。
黑暗如有實質，在大樓之中緩緩游動着，只這麽一會，已經将兩個人的蹤跡吞沒殆盡，而在陳露的視角裏，生科院的玻璃門也消失不見，她們已經深入了走廊之中。
陳露停下來，拎着塑料袋，帶莊藤走入一間無人的房間。然後取出了那兩塊被她契約過的肉。
“我在這裏吸收嗎？”莊藤問，“你不是要查線索嗎？”
陳露說：“不，我們不去。你先吸收，我替你守着。”
她來這裏的主要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探查什麽線索。
樸有旭和貓嬰對這裏的畏懼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就算有一部分可能是生科院是章含的大本營的原因，這裏也不可能完全安全。而對陳露來說，現在，把莊藤完完整整地從副本裏帶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因此，她得找個沒有貓嬰的環境，讓莊藤好好地把剛剛她契約的肉塊吸收掉。
不然，再拖下去反而不知道會遇到什麽麻煩。
選擇生科院，只是因為正好走到了這裏，而且她也确實沒有其他辦法甩開樸有旭。
肉塊一接觸莊藤的身體，就開始快速向人類皮膚所具有的膚色變化，猩紅正在逐漸褪去，莊藤摘下口罩、帽子，撸起衛衣衣袖，肉就像是受到嚴密指揮似的，攀上莊藤皮膚上那些漆黑的疤痕。
随後，衛衣下突然一空。
那支撐着衣服的人體似乎憑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衣料堆裏的一群相互吞噬着的肉塊。
“莊藤”的拟态在融合期間失效了。
在度過融合期之後，莊藤不僅之前在孔德輝那裏消耗一空的力量可以恢複，整體實力也會更上一層樓，越發接近曾經完整的“莊藤”。能夠恢複到什麽程度不好說，不過因為打了一拳孔德輝而陷入虛弱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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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等的，現在也是她絕對的虛弱期。
所以陳露才需要一個安靜沒有玩家打擾的環境，來等待莊藤融合完畢。
肉塊裏傳來悶悶不樂的聲音：
“你不要看好不好？”
不知道是從那塊肉上哪裏長出來的嘴發出來的。
“為什麽？”
“我不好看。”
陳露失笑地轉過頭去。
她的目光忽地一凝。
赤紅的肉塊還在發出咕咕叽叽的聲響，一只手毫無預兆地捂住，莊藤擡起被血紅蒙覆的視野，看見陳露在黑暗中用及其輕微的幅度對自己搖了搖頭。
兩人藏身的房間似乎是一間陳列室，門沒有窗戶，只開了一扇百葉窗格，走廊消防燈的綠光正透過狹窄的百葉透進來，幽幽如墓地中的鬼火，陳露望着外面，目光沉沉，神情警惕。
莊藤正想問發生了什麽。
咕嚕嚕。
一陣輪子碾過地面的輕響在外面的樓道裏響了起來。
這動靜陳露可太熟悉了，畢竟在上個副本裏，她在做下等女仆時可是每天都能聽到，是某種推車的聲音，這車似乎不太穩固，随着推車人的動作，車身的支架相互撞擊，聲音艱澀。
之前說過，章含将生科院作為自己的研究區域，只留下了少許研究人員輔助自己。外面的這個應該就是。
放在平時，陳露不一定多怕他。但現在不一樣。
“莊藤”還在融合之中，這是絕對的虛弱期，無法自主活動，也無法使用力量。最關鍵的是，如果外面那人也陷入了環境，看見了莊藤，絕對會上來瘋搶。
況且，這是在章含的大本營裏。
把莊藤這個造成副本混亂的罪魁禍首拉去切片研究，做成标本，都是好的！
絕對不能讓研究人員發現莊藤。
生鏽輪子的聲音漸漸近了。
最後，在百葉窗格附近直直地響起來，好像外面那人擦着衣擺在門口站定一樣。
……他停下來，推開對面的房門，大咧咧地走進去。
……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中，陳露的表情，緩緩裂開了。
副本故事中偶爾提到過一句，章含本人天資奇高，就職的生科院也是整座大學的王牌專業之一，曾經承接過許多附近中小學的游學活動，大概是因為如此，生科院一樓有許多科普和會客用的房間。
沃日啊！光遛彎不幹活，什麽人啊？單位亂套了，老板失蹤了，你就可以在無所事事地飯後消食了嗎？？
——好像，還真可以。
她回頭飛快地掃視了一下自己和陳露所處的房間。
這裏的桌子上擺着一盆盆綠植，從前茂密，這幾天似乎快枯死了，牆壁上還做了凸起的造型，看形狀像一個巨大的輪子，在講解植物光合作用的內在過程，黑暗之中，如同牆壁上一只形狀詭異的獨眼。
這裏和對面一樣，也是一間科普房。
萬一外面那位上班劃水的老先生，學習完了動物的身體構造，又想來學習一下植物的光合作用，就完犢子了。
陳露靜靜聽了一會，那人似乎沉浸在對面房間的世界之中，安靜無比。
但是一間小小的講授初高中知識的科普室，無論如何，都是根本無法讓他留太長時間的。
“你留在這裏，我引開了他，就回來找你。”陳露摸摸衛衣下的一堆肉塊，說道。
她輕輕轉動門把。
“嗯？”
對面沒有關閉的房間之中，一個黑影聽到了什麽動靜，疑惑地發出聲音。
而陳露已經像只靈活的兔子，飛一般地竄了出去！
黑影的身體先是一僵。
緊接着，“有人入侵”的意識似乎剛剛在他遲鈍的思維中被喚醒，“哐當！”，門口的推車被掀翻在地，一道模糊黑沉的風已經刮了過去。
陳露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跑。
樓下是沒有什麽能躲藏的地方了，樓上雖然危險，但也只能繼續向上深入。
走廊兩邊懸挂的安全守則一張張地掠過，陳露什麽都來不及看清，眼前只閃過一道道紅底的四方形輪廓，那黑影撒開推車不顧，緊緊地碾着陳露，不知上了幾層，動作終于有所減緩。
陳露眼疾手快地閃進樓層之中，尋找着能夠稍作躲藏的房間。
身後的腳步聲卻突兀地停下了。
陳露的腳步一頓。
……黑影站在樓梯口，“他”的目光被一群蠕動着的形似觸手的東西覆蓋，完全不具備人臉的形狀，而陳露卻偏偏從他那站定的姿勢中讀出一種欣慰。
就好像，他的任務完成了一樣。
陳露的心頭猛地一跳，把頭轉了回去。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刺眼的燈光接連亮起，從走廊的盡頭，一盞接一盞地蔓延到陳露的頭頂，将整條走廊照得纖毫畢現，和原本的生科院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盡頭兩扇門被人推開，兩個身穿白袍、頭生黑色觸手的怪人将門抵住，然後沖陳露比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一個巨大的綠色培養罐從門後露了出來。
距離太遠，燈光太亮，一時間難以适應光線變化的眼睛無法識別出培養罐中是否有什麽東西，事已至此，總不能說“我就是随便逛逛，我走了哈”，再大搖大擺地下樓去。一番艱難的抉擇後，陳露還是沖着那高大的培養罐一步步走去。
在經過門扉時，她低聲問一個守門的觸手臉：“我想把外套脫掉再進去，塵土太多了，請問可以放在哪裏？”
觸手臉不說話。
陳露探究式的目光收回來，表情若有所思，這些觸手臉似乎并不是被環境影響了，而是根本沒有自我意識，他們只是一群塞在詭異套子裏的看門機器人罷了。
怪不得，章含連原生角色都處理幹淨了，怎麽會把自己的實驗讓這麽多人知情。
這下，她終于近距離地看向眼前這個一人高的培養罐。不知名的綠色液體在罐子裏流動，管子密密麻麻如同黑灰色的老根，從外界伸到罐中，連接着一個披着白袍的人影。
“嗤——”
機器運轉，水位線下移，營養罐裏的人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睛，聲音通過罐子上的微型擴音器傳出來：
“你就是系統派來的NPC？‘囚籠’的效率真得很低下，但你的效率倒是還算高。”
陳露扯了扯嘴角，露出進入副本以來最虛情假意的一個微笑：
“謝謝領導的誇獎，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還有很多的不足需要您的指點。”
她的心裏在瘋狂地罵街——
幹幹幹幹幹幹幹！她最多以為進入生科院會碰上危險，可沒以為能直接碰上BOSS啊！
還是活的！意識清醒的！
救命啊！！！
兩個觸手臉上前，一陣冰冷的觸感貼着陳露的手臂游動，他們用虬結在一起的觸手近距離觀察着陳露，眼睛不知道藏在哪裏，好像在替培養罐中的章含觀察着她一樣，引起陳露的一陣惡寒。
這兩個觸手臉身上有股隐約的難言的臭味，非要說的話，像是水池把水放幹後池底淤泥的那種味道，陳露想起章含死後是從哪裏爬出來的，頓時覺得自己的這種感覺說不定就是現實。
“領導……”陳露虛弱地開口，“請問您有什麽任務要交給我？”
她再也不想被這些觸手臉盯着一秒了。
有一秒鐘，章含的眉間微松，嘴角上揚了一個像素點，這讓陳露确定，章含确實是個崇尚效率至上的性格。
因為陳露的主動提問，章含的心情微妙地變好了一點，體現在觸手臉身上，就是他們願意放開陳露了。
“玩家裏有個格外棘手的家夥，他導致了副本混亂，第一，我想你已經收到了‘囚籠’頒布的任務，幫我恢複副本穩定。”章含開口說，
“我不管‘囚籠’讓你擁有了什麽手段，總之，在最短時間內恢複副本秩序。”
“第二。這是額外的一點，我也會提供你‘囚籠’承諾你的以外的報酬。”
陳露的心頭一跳。事實上，在聽到“格外棘手”這幾個字的時候，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了，能讓章含說“格外棘手”的，大概率不是孔德輝那樣的小頭目，連喬卓仁，恐怕都排不上號。
……《下面請聽題》裏一定有實力在喬卓仁之上的玩家，那些人才是“囚籠”玩家中真正的頭部，只不過從進入副本以來，陳露還沒有見過。
章含：“導致我副本混亂的人叫上官雲。我會将他的特征和能力交給你。這是個額外的任務，如果你完成了，我會提供給你‘囚籠’承諾以外的報酬。”
陳露：“其實領導，那個，您知道我的實力……”
“不過，如果做不到，我可能就會采取一些其他措施了。”章含的語氣冰冷。
陳露：……
“好的領導我盡量。”
資料就不用了吧。她覺得資料應該沒有她自己知道的清楚。、
不過，把莊藤從沉睡狀态中暴露出來，導致幾乎所有NPC被吸引的人，是上官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