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暴露
暴露
他的話沒有得到回複，一把匕首噗嗤一聲插進奧森特男爵的胸膛。
他又是一聲悶哼，被陳露壓住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
“為什麽？”陳露笑道，她半跪在奧森特男爵身上，随着腳底的碾壓，他的手腕再次發出令人牙酸的動靜，“我只是個剛來一周的外來角色，還沒有實力參加大人們的恩怨。”
她一口一個“大人們”，踩奧森特男爵踩得比誰都結實，力道堪稱洩憤。
奧森特男爵因為持續的痛苦發出嘶嘶聲，陳露補的這一腳本可以躲開，但他卻硬生生地接了，胸膛像一個漏氣的氣球，呼哧呼哧地從裏面噴吐出氣流，嘴角帶血，邊咳邊說：“請不要生氣，女仆長大人。”
他不會因為這點攻擊就死亡，但可以因為它們痛苦。
陳露揪住他的頭發，眉宇有愠怒之色：“說得好聽，任誰平白無故地被你們推到風口浪尖上，都不可能不生氣吧，嗯？”
“如果您還是生氣，可以再刺我一刀。”奧森特男爵用空出的另一只書拔出皮肉裏的匕首，墨綠的西裝裝瞬間紅了一大片，他把匕首送到陳露手中，聲音低沉，“您剛剛刺進去的心髒已經不跳了，但更下面一點，還有一個偶爾活動的胃。”
陳露冷冷道：“我沒興趣。”
她口中說着氣話，藏在陰影裏的眼睛卻不帶一絲氣急敗壞的神色，靜靜觀察着四周的道路——
她只想趕快帶走愛德華，交人、自證、辭職一條龍，在伯爵那裏證明清白。投向身為副本BOSS的黑桃伯爵一方，當然比投向這群小BOSS要穩妥得多。
她只要保證自己在紛争中活過一天，就能安然離開。何必趟這灘渾水。
這裏一定不只有奧森圖男爵一個小BOSS，她要等一個對方以為自己怒火達到頂點，交出他們的籌碼的時候，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離開暗道。
積分，還是積分，她的積分不夠她在接下來的一天裏揮霍，唯有慎而又慎。
“我們不會讓您白幹，在副本結束之後，您可以分到比任何人都多的驚懼值。”一陣香氣貼上陳露的面頰，熟悉的聲音輕喃，“比黑桃伯爵本人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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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露垂下眼簾。是珍珠夫人。
另一側的道路則走來另一位眼熟的NPC，是曾經在走廊上曾經對她飛吻的那個人。
這下兩側通路全部被堵，她想出去，就只能硬闖。
“哈。”她扭開肩膀上的手，仿佛嫌惡，又像是氣憤，“投靠你們，然後呢？BOSS受到副本保護，根本無法殺死，你們這是拉住我一起作死！”
“一般情況下當然無法殺死。”另一側的NPC皺眉，“不過，只要開啓……”
“希文！”珍珠夫人喝住她，轉而對陳露笑道，“我們有我們的辦法，您真的不考慮一下？”
希文的話停住了，但她所說的辦法已經呼之欲出——
他們要開啓副本的TE通道。
果然，玩家打出TE後副本無法再開啓，是因為系統根本沒有準備過所謂的TE标準日程是什麽樣的，包括BOSS在內的所有NPC也都是真實死亡，而不是玩家們在處決會上見到的那種“殺青”。
絕對不能和他們搭上關系——
陳露還記得曾經經歷過的開啓TE通道的副本都是什麽樣子。鬼怪無視規則襲擊玩家，BOSS不再維持神秘的身份，任何試圖接近和破壞核心詛咒的玩家都會遭到祂們的追殺，整個副本完全沒有所謂的安全點和休息時間。
玩家要麽除掉核心詛咒，要麽死。
如果古堡開啓TE通道，到時候恐怕就沒有所謂的“貢獻值扣除”來束縛鬼怪們的行動了，相對應的，陳露會同時受到可能來自玩家和伯爵勢力兩方的威脅。
絕對不行。
陳露從奧森特男爵身上站起來，視線掃過看似空蕩的走廊，她知道暗處可能還有其他人在盯着自己，但現在不硬闖，這群人也不會放過自己。
見到她動作，希文先是伸手拉起奧森特，灰白而死氣彌漫的瞳孔盯着陳露，開始醞釀攻擊。
狹窄的通道內，氣氛一時降到了冰點。
珍珠夫人危險的目光落在陳露身上：
“陳露小姐，不瞞您說，我們給管家留了一些小小的線索，即使您現在離開，您長時間失蹤不見，也無法保證管家會怎麽想——”
“我加入。”陳露說。
幹燥的熱意裹住珍珠夫人的手，是陳露主動握的手。
然後是希文和奧森特。
陳露的表情理所當然：“我沒說不答應吧？我答應。你們準備怎麽做？”
珍珠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笑道：“我剛剛的話還沒說完，懷恩管家和伯爵現在不可能再對您投注完全的信任，所以我建議您不要考慮出去之後再向他們告秘的事。”
“我知道，我是真心的，我剛剛仔細考慮了一下，發現你們這邊是更好的選擇。”
陳露一改剛剛不悅冷淡的态度，連珠炮似的吐出一大段話：
“有相同想法的員工們争取了沒有？地宮的呢？如果伯爵提前發現你們的計劃，有沒有躲的地方？懷恩身邊有沒有安插人手？貢獻值為0，伯爵就有權利把NPC踢出副本，你們有算好可能扣除的貢獻值嗎？”
珍珠夫人：……
暗道裏的其他NPC：……
為什麽這家夥造反起來這麽熟練，甚至有種重回老本行的感覺？
“你之前是做什麽工作的？來做下等女仆做什麽？”希文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為了一個人。”
陳露磨了磨牙，表情是不耐和煩躁的混合，珍珠夫人莫名意識到，這可能才是對方真正生氣時的表現。
怪不得。有如此實力，還甘願來副本裏從一個下等女仆做起，或許是有什麽執念投射在這個副本裏，這才是更為合理的解釋。珍珠夫人恍然。
然而，陳露當然不是為了所謂的執念才答應的。
就在剛剛，她準備使用技能時，發現克萊梵卡的卡牌再次黯淡下去，兩根細細的鐵鏈鎖在牌面之上，意味着對應的人物被鎖定。
與此同時，她收到了系統的提示音。
【經“黑桃伯爵”“管家懷恩”許可和系統檢驗，您已獲取扮演類NPC身份“蘇醒的吸血鬼”，請在接下來的副本進程中，認真扮演該角色，防止劇情出現矛盾。】
……這條提示不是發給她本人的。被陳露收入系統空間之後，克萊梵卡在系統的概念裏應該屬于陳露的“所有物”，所以這條提示才會發送到自己這裏。
她猜，是管家想要尋找失蹤的愛德華，反而撞了大運，把鐘樓裏的克萊梵卡找了出來！
她本來以為如果管家突然有什麽異樣心思，自己能夠及時通知到克萊梵卡，剛剛選擇先來找愛德華，完全是保不準這幫小BOSS會對愛德華做出什麽事來，到時候自己更難以洗清嫌疑。
一念之差，竟讓管家找到了鐘樓上去。
陳露面上不顯，暗地裏簡直要把後槽牙咬碎了。這下子，無論如何伯爵都不會放走克萊梵卡，想要帶走他，只有推翻黑桃伯爵一個辦法。
峰回路轉，最後還是不得不和這幫小BOSS綁在一起，走上造反的道路！
最糟糕的是，由于克萊梵卡被《古堡驚魂》鎖定，陳露現在根本無法使用三階段的技能，借用他的力量。現在的陳露力量可能還不如愛麗。
但她面色如常地問：
“說回剛才，你們準備怎麽幹？處決會還剩最後一次，我們的時間很寶貴。”
她的稱呼已經從“你們”變成了“我們”。
小BOSS們做的打算只是威逼陳露幫他們做些手腳，沒有預料到她會答應得如此幹脆。雖然陳露的反應不在他們的預料，但事已至此，不相信盟友，只會被優柔寡斷所害。片刻後，珍珠夫人說：
“請您稍等片刻，消息馬上就會來了。”
這時，陳露才意識到，自己在尋找愛德華多過程中已經耗費了不少時間。果然，沒過多久，三周以來幾乎從未變過的貢獻值排行榜頂端，有一次發生聚變，一個名字灰了下去。
【懷恩（死亡）】
【陳露（女仆長）（管家）】
現在整個副本兩個最重要的角色頭銜都落在了陳露身上！
“請和我來，管家大人。”珍珠夫人環着陳露的手臂，沿着臺階一級級向上走去。
轟！
走入大廳，一道驚雷正好在天邊炸響，明明是清晨，窗外暗得卻好像深夜，空氣悶熱而潮濕，仿佛醞釀着一場暴雨。
為了烘托氛圍，每次在副本的最後一天，都會有傾盆大雨降下，但副本裏從未有一個雨天，像今天這樣壓抑和躁動，整個古堡都在為管家的死而不安。
“女……陳露大人。”一個下人見到陳露，匆匆忙忙趕過來，慌亂道，“懷恩大人在處決會舉行的房間裏被玩家殺死了！伯爵叫您去見他。”
陳露平靜地笑了一下：“知道了。我們走吧。”
下人行了個禮，下一秒，他聽到自己的後腦傳來一陣悶響，視線跌入黑暗。
陳露敲暈了下人，把他拖到無人的地方，聽見系統提示：
【扮演類任務“城堡秘密的引導者”即将開啓，您的角色是“管家”，請認真扮演好角色，作為任務負責人保證任務順利進行。】
她問：“就是為了讓我接到這個引導任務，才要殺掉懷恩？”
珍珠夫人含蓄地笑道：“不全是。”
“任務裏的‘血池’，只是伯爵為了副本搭建的翻版，真正的血池在他房間那副挂畫的後面。拜托您把玩家們引向那裏，我們會想辦法用懷恩的死調開伯爵。”
但陳露搖搖頭：“你們調不開。他不會走的。”
只要克萊梵卡在伯爵的房間裏，他就不會走。黑桃伯爵是個為了目标不會顧及其他任何事的人，別說懷恩已死，就算他危在旦夕，有克萊梵卡在手裏，伯爵都不一定會去救。
但她沒法這麽給珍珠夫人解釋。
“這個時間點管家死亡太可疑了，他不會走。”
“調開伯爵的事……我來想辦法。”陳露垂下眼睛想了想，“你還有剩下的顏料麽？借我用用。”
顏料是珍珠夫人扮作程子顯時剩下的，出于謹慎和便利，經常被她随身帶在身上。
陳露接過顏料，從一個房間中找出紙筆，在紙上一陣塗抹，畫上了一排無比陌生的花紋，然後在畫紙中央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随後，她把紙交給珍珠夫人：“麻煩你想辦法把這張紙送到伯爵在的六層，越靠近他的房間，容易讓他發現越好，再制造一點動靜讓他出來。”
珍珠夫人看着紙上陌生的圖案，心下懷疑，就憑這些圖案，陳露怎麽确定能比懷恩的死更有效力？
一個不妙的想法悄然纏上了珍珠夫人的心頭，讓她嘗到了一絲寒意——
他們以為能夠和陳露合作，甚至脅迫她，但為什麽沒有想過，陳露才是在伯爵和他們之間的争鬥背後的那個人？
但副本開啓剛剛三周，自己可以确定，對方之前确實沒有在副本中出現過，而且對方是東方面孔，怎麽都不該和黑桃伯爵追求的那種存在有牽扯。
到底為什麽？
“夫人，我們現在是盟友，只有彼此信任才能達到我們的目标。”
陳露似乎讀出了珍珠夫人的想法，她在晦暗的光線中深深地看着珍珠夫人，“我會盡快拖住玩家，如果伯爵離開房間，請盡快告訴我。”
珍珠夫人壓下心中的駭然，說：“好。我現在就去，我會告訴他們停止原來的計劃。”
不知不覺，她已經又交出了原本對陳露保留的那一部分信任，僅僅是因為那張薄薄的紙張的威懾。
在珍珠夫人走後，陳露無聲地出了口氣。
——那張紙上是克萊梵卡棺材上的花紋，以及胸前十字架的圖案。因為“十字”的圖案實在太顯眼，她就稍微扭轉角度讓它看起來像一個威脅性的“叉”，但現在對十字标識分外敏感的伯爵，肯定一眼就會被挑動神經。
克萊梵卡在鐘樓被找到，他不會忍得住不去看一眼。
一張紙，既能調走伯爵，也能順便在這群小BOSS心裏埋下懷疑的種子，贏得他們的忌憚。對現在和手無縛雞之力沒什麽區別的陳露來說，這份忌憚非常重要。
現在她要去解決另一個問題——
她要作為新任管家去接引玩家們了。雖然不道德，但是希望自己千萬不要再和劉墨說上一句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