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沉迷
沉迷
整整一個下午，愛德華都沉迷在陳露塞進房間的那本書上。
他讀得很認真，像一個剛剛接觸讀物的幼兒園孩子，恨不得把圖畫的每個細節都看一遍，印在腦子裏。
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書。
城堡裏的書陳舊而古板，除了一些空話連篇的高談闊論，就是羊皮卷上記錄的“吸血鬼”秘聞，大段不知所以的論述、引經據典，還有稀奇古怪的計算公式，黑桃伯爵每天如癡如醉地閱讀，好像根本不會厭煩一樣，但愛德華卻快要被乏味吐了。
他在黑桃伯爵的書上畫上劍和馬，想象自己是很久以前聽過的故事裏的騎士和游俠，那幾個故事被他反刍了無數遍，連點新鮮的汁液都不剩。
但是今天愛德華接觸了另一類故事，一個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世界。長翅膀的魚、九條尾巴的狐貍……一個和城堡裏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可是，愛德華遇到了一個問題。
他讀不懂上面寫的東西，大部分時間都只能看圖畫。
系統讓不同語言的NPC能夠自由地交流，并閱讀其文字，但不知道為什麽，愛德華每個字都能看懂，連起來就不知道它們在說什麽了。
“……這到底講的是什麽故事？”愛德華皺着眉頭，抓心抓肺地好奇。
如果是陳露在這裏，就會告訴他：這是文言文。
所以他才讀不明白。
掌握了基本的交流能力不代表能讀懂這個語言環境下的一切文明成果，連讓小林來讀，她都不一定能讀懂，更何況愛德華。
這種想讀卻讀不懂的感覺快要把愛德華折磨瘋了，他研究着書上的畫，直到眼睛酸痛，他才意識到——
已經天黑了。他已經看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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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揉揉眼睛，本想借着往下讀，在意識到了什麽之後，他猛地睜大眼睛，然後打開房門，腳步匆匆地向樓下走去。
——想要知道這本書到底在講什麽，只有一個人能告訴他，那就是把書交給自己的陳露。
“女仆長大人，舞會上需要的甜點已經擺放好了，您需不需要……”一個上等女仆裝束的人正在和陳露彙報工作。
她的裙子上還粘着來不及戲的塵土，顯然，現在城堡裏所有的員工都在為了假面舞會兵荒馬亂。
此時，只聽門“哐當”一聲響，一個膚色蒼白的男孩出現在門口。
“陳露，我終于找到你了！”
上等女仆一驚，不知道這男孩怎麽敢對新任女仆長這麽說話。
難道沒看見今天中午大廳牆壁上剛剛留下的那個大坑嗎？
男孩皺着眉頭，見陳露不願意動作，他攥緊了手：“你要對我負責。”
什麽負責？誰對誰負責？
上等女仆看着這個身形纖細、氣質憂郁的男孩，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萬個故事從她腦海裏飛馳而過。
察覺到她的視線，陳露無語凝噎，她先是從椅子上站起來，對上等女仆叮囑道：“我相信你們的工作态度，就不去檢查了。我要出去一下，如果有什麽事，可以寫在門口挂着的留言板上。”
上等女仆收起快要脫出眼眶的眼珠，回答“是”，就這麽目送陳露在男孩半拉半拽的動作裏和他出去了。
“你給我的那本書，到底講的是什麽故事？在哪裏發生的？”一出房門，愛德華便急不可耐地問陳露。
果然，愛德華對那本書很感興趣。
甚至，看對方略微泛紅，還在不停眨動的眼睛，陳露就知道，他肯定是看了一下午。陳露微笑着說：
“講的是古老的東方大陸上的地理環境、奇人異獸、飛鳥魚蟲。不過，那本書只是我在其他副本裏偶然得到的，我也并不太懂上面的話。”
看着愛德華越來越亮的眼神，陳露緩緩蹲下來，輕聲說：
“如果想要完全了解裏面講的到底是什麽，還需要您自己研究才行。”
“知道了！我會的。”
愛德華并沒有因陳露的話感到失望，相反，他反而被激起了一種興奮的鬥志。立馬急吼吼地離開了，懷裏還抱着陳露給他的書。
他背後的陳露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太好了，終于把這個小少爺穩住了。用“他需要自己研究”這個理由，應該能讓愛德華安靜不短的時間。
心潮澎湃的愛德華還沒有回到樓上，就被管家找到，好言好語勸到了伯爵的房間。
“愛德華，你又在本應該補充知識的時候溜出去，如果不是懷恩，我還不知道。”黑桃伯爵坐在房間裏，語氣責難，但愛德華早已經習慣了，他對此只有厭煩，今天更甚。
“愛德華，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伯爵愠怒道。
“聽見了，父親。”愛德華垂頭盯着地板，地毯是沉悶的猩紅，“但我不認為我有那麽多知識上的缺漏。”
然而下一秒，令愛德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懷中一空，一只大手把他懷裏的書抽出來，翻開掃了掃。
然後一把扔到地上。
伯爵指着那本圖案豔麗的書：“這就是你偷溜出去的原因？我說過，這種書不符合你的身份，你今後要和我一起成為尊貴的吸血鬼——”
“吸血鬼是假的！”愛德華突然擡起頭，怒視黑桃伯爵，“你從來也沒有辦法成為真正的吸血鬼，只能把整個古堡的人都變成怪物！”
一時間，一旁的管家感覺到，一股滔天的怒意正在伯爵身上凝聚，他的臉色變得沉凝如水，連牙關都在咯噔咯噔地響。
成為吸血鬼是黑桃伯爵畢生的追求，而始終不得其法則是他最觸碰不得的逆鱗。管家冷汗陣陣。
房間中的氣氛一時間壓抑到了極點。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黑桃伯爵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懂我的追求，懷恩，準備好東西，晚宴要開始了。”
管家松了口氣：“是。”
就在他和愛德華都以為伯爵的怒氣這次就這樣輕易作罷時，黑桃伯爵又走到愛德華跟前，彎腰把手撿了起來。
他看了幾秒，然後，嘴角揚起一個微笑，蒼白而寬大的手掌爆發出一股巨力，就這麽把書在愛德華面前撕成了兩半。接着是無數瓣。
“你喜歡的書裏的故事也是假的，愛德華。”他的臉色很冷，不容置疑地盯着愛德華的眼睛，“清醒一點，你已經在系統中了，提升實力，完成物種的進階，才是你應該做的。”
說着，他踏着大步走出房間。
房間裏只剩一地碎屑和臉上寫滿不可置信的愛德華。
他低下頭，盯着地板，又看着伯爵離去的身影，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好半晌才緩過來——
他要向伯爵證明書裏的東西不是假的。
陳露說她不懂書上的東西，但是愛德華記得，這個副本裏的東方人不止陳露一人，現在在古堡裏的所有玩家，都來自東方。
而且他們從“外面”過來，一定比陳露更了解書上寫的情況。
在假面舞會外值守的陳露打了兩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明明已經處理好了愛德華的事，為什麽還是覺得這麽放不下心來？
天殺的，等這個運轉周期結束，她一秒鐘都不會在這裏多呆。下次一定找一個原生角色全都家庭和睦的本。
——不，最好找一個原生角色根本沒有父母在副本裏的本。
舞廳內衣香鬓影，燈火輝煌，戴着假面、換了服飾的男男女女有的在舞廳之中，有的則散步在各個角落，正在聊天。
看似氣氛和睦，實際上要不了幾輪舞蹈，舞會上就會出現死者。因為服飾的變換，玩家們鎖定的疑似鬼怪的對象隐藏在無關NPC的海洋中，識別不出來，就會陷入危險。
正在分辨哪些是小BOSS的陳露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她回過頭，是貝蒂。
現在貝蒂已然老實了，經過一個下午的檢驗，陳露發現貝蒂意外的好用，幹活利索，對城堡各項情況都熟識，還嘴甜。怪不得之前混到米娅心腹的位置上。
她的神情帶着擔憂，湊到陳露耳邊，輕聲說：“女仆長大人，剛剛我清點剩下的服裝數，發現少了一套。”
少了一套衣服，可能單純是在哪步被弄丢了，搞混了，但也有一種可能，就是舞會上多了一個人。
一時間，陳露覺得自己剛剛打那兩個噴嚏果然不是意外。
她迅速吩咐好貝蒂去查經受服裝的各個環節的人，自己則把目光投向舞池內——
不管多的人是已經“殺青”的小BOSS還是愛德華，她都不好讓別人去查。
陳露找到一輛盛甜品的推車，跟在送餐的隊伍裏進了舞廳。旁邊的女仆用疑惑的眼神偷偷掃過來，陳露只解釋為進來查看舞廳的情況。
女仆們沒有再多說什麽。
微醺的香味在舞廳中彌漫，重重人影中，劉墨站在一扇房門前。他的彈幕又刷得飛起：
【哦吼，主播是不是又找到什麽帶支線的NPC了？】
【主播跟古堡裏的NPC有緣啊！】
【快進啊，人家NPC在裏面等你呢，沒有風險就沒有回報，不接任務等着錯失良機嗎？】
房間是剛剛劉墨在舞廳裏查線索時推開的。這是他們第一次被允許進入六層，這裏一定藏了很多關鍵性的線索，但是NPC就這麽無遮無攔地坐在房間裏……劉墨猶豫了半晌，還是進去了。
明天就是副本最後一天了，他必須盡可能多地拿到線索。
“請坐。”NPC們都由系統進行了變聲，聽起來是統一的機械音，但劉墨莫名覺得這道機械音帶着莫名的急迫，讓他後背一陣發涼，NPC說，“我要問你一些問題，回答得讓我滿意可以……得到一些你想知道的情況。”
劉墨謹慎道：“好。”
答完他才反應過來，怎麽系統沒有發布任務提示？還是因為時間短場地不封閉，所以不發布？
NPC動了動手臂，傾身上前，将臉湊到劉墨眼前，問：“你知不知道‘青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