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能
本能
魆狗曾經把關進籠子的引路靈上了鎖，但白一書用整個地宮引路靈自己的骸骨作為引子，又哪是那麽容易失效的？
一陣鐵器翻倒在地的刺耳铮鳴之後，無數被引動的引路靈穿過沒有上鎖的大門，徑直奔向盛放骸骨的房間，黑壓壓的影子烏雲一般，争先恐後地擠進來，直奔房間中央引動靈體的白一書，一個接一個撞進他的身體。
“嗬嗬……”
白一書的臉已經開始像刀疤男一樣，産生熔化的跡象，但他沒有撕扯，只有臉部的邊緣開始虛化。他絲毫不管，雙臂大張，對撞來的引路靈來者不拒，肚子如同懷胎一樣地飛速膨脹，連骨骼都發出被擠壓的艱澀動靜。
恐怕過不了多久，他的身體就會因不堪重負而炸開，整個地宮怨靈的威力足以摧毀滿室的骸骨。
連帶陳露這個人類一起。
千防萬防，沒有防住走投無路的白一書還是用出了他的技能，而且比人魚肉在他手裏時鬧出的動靜更大。
“不知好歹的小鬼！”
“程子顯”早就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不怕出手，他怒罵一聲，第一個沖上去，手掌抓向白一書的肚子，卻反被翻滾的引路靈彈開到兩米開外。
渾身膨脹如氣球的白一書被一圈圈的引路靈圍在中央，瘸腿的眼鏡架在鼻梁上，邊後退邊凄然大笑。
陳露退至牆角，在腦海中下命令：“系統，‘納濁’一階段，準備開啓鬼怪空間。”
鬼怪空間可以暫時把引路靈吸納進去，但時間短，作用弱。
她只能賭一把，賭她的鬼怪空間能在白一書爆炸的那一瞬間強行把引路靈吸過來。
【您當前積分可開放鬼怪空間不足十秒，确定開啓？】
“你真的很煩。”陳露在羔羊頭裏面無表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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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靈在白一書身邊形成漩渦，發出凄厲的叫聲，它們被劃破的腹部流出腸和脂肪，黑色的血點從漩渦內飛濺出來，如同在宣洩曾經被殘忍獻祭時的冤屈。
倏爾，漩渦內寂靜了一瞬。
“系統！就是現在。”陳露腦海中大喝，只見羊頭人頂着飛轉的漩渦，一個箭步向前。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在房間中響起。
陳露黑漆漆的眼睛緊盯着向漩渦眼內的白一書急劇壓縮的引路靈，右手手掌微轉，等待那個極點的出現，眼前卻突然冒出一個黑魆魆的身影。
狗耳，長尾，是魆狗。
他脖子上還挂着給自己上的鎖鏈，從籠子裏掙脫出來，神經遲鈍導致跌在陳露前方，顯然是不準備再起來。
“我才是地宮的守衛……你不要在這裏……”
他想擋在陳露前面。
他轉頭對陳露催促，反被一只手捉住頸間的鐵鏈，鐵鏈“铮”地一聲，他的頭被人拉着扭向一邊。
“傻逼。”他聽見陳露湊到自己耳邊，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說，魆狗還在短路中的腦子覺得這像是一種陳露氣笑了的表現，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麽，“就你還想擋它們？”
魆狗茫然，不是陳露說出了岔子要自己出來“背鍋”嗎？而且守衛地宮，本來就是他的任務，和被迫卷入的陳露沒有關系。
他還想再勸，只聽陳露笑道：
“張嘴，借你點力量。”
魆狗下意識張開嘴，突然感到一股陰冷之意從陳露抓着的鐵鏈開始傳輸，經過脊髓，到達全身的每一個末梢。他一個激靈，瞳孔縮成兩個針眼大小的小點，身體膨脹變大，利齒閃出寒光，黑洞洞的大嘴湧現一股吸力，即将全部被壓縮進白一書肚子的引路靈忽然轉向，尖嘯着被納入魆狗嘴中。
……好強大的，力量。
陰風獵獵呼嘯。
陳露捏着魆狗的嘴巴，讓它保持大張的狀态，自己則盯着眼前的系統屏幕。
——一秒，兩秒。
這是“納濁”三階段的效果，可以把卡牌中的力量借用給其他對象使用，包括陳露自己，但耗費的積分也是天價，即使陳露只借了克萊梵卡的極小部分力量給魆狗，也要1500積分一秒。
兩秒就足以把她剛賺的積分耗得精光。
幸好作為吸血鬼，克萊梵卡對這個副本的鬼怪似乎有天然的壓制作用，兩秒時間，引路靈形成的漩渦已經盡數散去。
身體膨脹了數倍的魆狗雙目通紅，口滴涎液，巨大的狗頭頂着天花板，腹中鼓鼓，好像有無數東西在用手腳踢打着皮膚。
衆人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只有“程子顯”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陳露撤開手。
“嗷嗚——”魆狗“哇”地一聲，引路靈全部被吐出來，還有一地口水。
也只有鬼怪能經得起這種折騰，陳露把這招用到自己身上，還沒等把引路靈吐出來已經和白一書一起暴斃了。
魆狗虛弱地倒在地上，小聲說：“陳……陳露，你這是什麽招數……”
剛剛陳露借給他的那股陰冷意味極濃的力量，明顯極為強大，甚至可能超過了女仆長和管家，魆狗回憶起來，只覺得渾身都在戰栗。
有這種力量，之前怎麽會是一個小小的下等女仆？
陳露：“必殺技，你不要告訴別人。”
“哦，哦。”魆狗懵懂地點點頭。
現在陳露總算總結出了這條狗怪的行事規律。
辦事不靠譜，但需要他遵守承諾的時候做得很好，基本陳露說了，他就會一根筋地遵守。
這時，陳露腦海中的系統響起提示：
【監測到威脅破壞因素已解除，獎勵貢獻值：5000。】
【感謝您為副本設施安全做出的貢獻】
奪少？五千？
陳露眼睛睜得溜圓，堪稱瞠目結舌。自從開始打工以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貢獻值。
發達了，又發達了！
陳露瞬間覺得剛剛開啓“納濁”三階段消耗的三千積分不算什麽了。
原本搖搖欲墜的貢獻值榜單排名也重新蹿了上去。
她在溫妮莎的扮演任務裏賺了兩千貢獻值，魆狗的扮演任務三千，保護線索又是五千，加上常規工作零零散散賺的，即使被扣除四百，總量也達到了一萬，僅居于女仆長之下。
短短一天，陳露的貢獻值翻了一百倍不止。
外面的女仆長看到陳露的貢獻值，恐怕要氣炸了。
“救……救……”陳露耳邊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喊，竟然是白一書。
他竟然還活着。
似乎是引路靈對沖了“文丹”的詛咒，把他從生死線上撈了回來。大難不死，不知是福是禍。
古堡上層有救急用的醫務室，既然還是隊友，沒有白白損失一個戰鬥力，把人抛下的道理，當即有人站出來扶起白一書。
魆狗還倒在地上，他眼見着陳露向他走來，把自己推回籠子裏。
“我們去哪裏，陳露？我要留在這把引路靈安頓好。”
魆狗窩在籠子裏，小聲問。
陳露：“也去醫務室，看你的傷勢。”
“羊頭人”還需要把玩家們帶出地宮。
陳露的語氣仍然僵着，但态度似乎緩和了很多，魆狗摸不着頭腦，也猜不準她是怎麽想的，他實在困倦，偷偷打量了陳露一陣，最後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這次是真的睡了過去。
陳露這裏安靜了沒有兩分鐘。
魆狗剛睡着，一個健碩的身影就湊了過來。
“你不是女仆長，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程子顯”親密地貼在她耳邊，密語。
他的身上浮動着暗香，絲絲縷縷的往陳露鼻子裏鑽，弄得她鼻頭發癢。
陳露知道掩蓋不過去，幹脆如實解釋：“我是女仆長手下的女仆。魆狗和引路靈吃了有特殊效果的肉，神志不清，我受女仆長命令，來幫忙處理。”
“哦——”“程子顯”恍然大悟，黑暗中的眼睛眨了眨，捂嘴輕笑，“那你可真厲害。”
陳露：……這該怎麽答。
但“程子顯”問完，又沒事人似的歸了隊，整條路上都沒有再來騷擾過陳露。
弄得陳露無比不安，全身像有跳蚤在爬。
天殺的，女仆長和溫妮莎之間到底有什麽關系？
半小時後，醫務室。
陳露在幾個玩家離開後，才把魆狗悄悄送進去，魆狗被全身上下檢查出來一通，沒有查出來問題。只說是力量消耗太大，需要好好修養。
魆狗果然沒有把陳露招出來，只說引路靈被玩家引動，他全力擋住了它們對骸骨的破壞。
“怪不得剛剛地宮裏那麽大動靜。”醫生若有所思，說完留下一句“少動用力量”就帶上門離開。
貢獻值最大，沒有病人的時候，NPC當然會在醫務室外找其他任務做。
醫務室裏安靜下來。
“陳露……”
魆狗小山似的身體窩在鐵板床上，陳露還在想女仆長的事，聞言“嗯”了一聲。
從魆狗輕易就把女仆長的事說出來的表現來看，就能推測他大概率什麽也不知道。畢竟不是副本的原生角色，和NPC們的接觸也廖廖。
“你說女仆長大人也做過一次地宮的扮演任務，她當時除了引領玩家，還做了什麽嗎？”
果不其然，魆狗茫然搖頭。
“陳露……”
“對了，地宮的引路靈最近沒有其他工作了吧，能不能把大胖借我一下？我答應它的小魚幹還沒有給它。”
“好。陳露……”
“嗯，那我一會把它帶到樓上來，提前謝謝你了。”
“陳露。”這下陳露終于聽見了，她回過神，看見魆狗眼神四下亂瞟，支吾道：
“你，平時缺不缺看門的，比如晚上睡覺的時候……”
缺不缺一條看門的狗。
陳露：……
有些鬼怪保留着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天性，她是知道的。有些鬼怪會天然追逐令他們親近，或者臣服的對象，遵循血液裏動物的原始本能。
但是你是鬼，不是真的狗啊。
她幹咳了一聲：“不行，咱們兩個不合适。”
霎那間，陳露仿佛看見了魆狗心碎的眼神，他追問：“為什麽？”
“呃。”
因為她的積分不夠收集再收集一只鬼怪，因為她空間裏的鬼怪争風吃醋現象十分嚴重，雖然他們中的大部分現在都還在沉睡之中，陳露言簡意赅：
“因為我有一只貓了。”
咔嚓。魆狗的心徹底碎成了兩瓣，他窒息了。
原來陳露更喜歡貓！他早該想到的，地宮裏那麽多引路靈，她最喜歡的就是那只橘貓！
他從物種上就沒有競争優勢。
“是大胖嗎？”
他憂傷地問。
陳露：“不是，我還有其他貓，只不過現在不在我身邊。”
吸血鬼變的貓也算貓。如果讓克萊梵卡知道自己背着他養狗，魆狗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好吧。”魆狗徹底蔫巴了。
一對耳朵肉眼可見地耷拉了下來。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把肉幹。
魆狗一愣，擡起頭，看見陳露攤開手，問：“你吃不吃？我從副本外面帶過來的，還剩點，再不吃壞了。”
陳露偏頭掩蓋住了自己肉疼的神色。
——這是她剛剛用積分在系統商城裏換的。
她有什麽錯？克萊梵卡嚴防死守，越是得不到越在騷動，她只是想在外面給每只狗一個家！
魆狗沒吃過這種東西，他大多時候都和引路靈混在一起，在副本外吃的也是各種腐爛的肉和骨頭，眼前的肉幹有一種他從沒有聞到過的清香，現在魆狗才明白為什麽陳露每次來地宮會受到那些暴躁頑劣的引路靈的歡迎。
“謝——”魆狗“謝”字還沒說完，陳露就把肉幹放在床頭，帶上門離開。
“我還有任務，你好好休息。”
陳露原本想去找女仆長彙報工作，順便看看她現在的表情，沒想到又收到了系統的工作提醒。
【扮演類任務“溫妮莎的畫”将于今晚開啓，您的角色是：“溫妮莎的女仆姐姐”。】
【請認真扮演角色，協助任務負責人保證任務順利進行。具體情況請與負責人“溫妮莎”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