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血腥獵手(二)
血腥獵手(二)
不得不說,這個提議讓龍雨十分心動。
他正要開口,卻注意到天花板上的裝飾書動了動。固體傳導性能比空氣更好,能夠感受到一些人耳聽不到的震動。
他看向樓下:“門口好像有點動靜。”
“我進來的時候,鎖匠已經離開了,還把手頭用作測試的鑰匙交給了我。”魏烺直搖頭,放下茶杯,“看來這位鎖匠已經被買通了。”
只有用鑰匙開門,才有這麽細微的動靜,差一點就沒被他們發現。
但來者不會想到在這個看似普通的獨棟公寓裏還有本擁有自我意識的黃銅書,從黃銅書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門口的情況。而究竟是感受到震動還是主動發出信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贊許的眼神。
龍雨握着根棒球棍離開了客廳,黃銅書得意地晃了兩下,像搖尾巴的小狗。
來者只有三個人,毫不掩飾身上的神力波動,恰好便于龍雨評判他們的實力。
不出所料三個人都是微芒級——否則不會老想着偷襲,其中兩個手裏拿着長度不超過二十厘米的刀,中間的寸頭拿着一把不知從哪裏淘來的手槍,穿的是便于行動的日常運動服,用口罩遮住下半張臉。這幅打扮在當地流行的舞臺劇裏都是雜魚的标杆。
那幾個人擡頭看到龍雨,正要暗喜目标如此明顯,卻看到他身後跟來的魏烺。
作為一名情報人員,魏烺無法獨立完成行動的原因,竟然是太過出名,他的畫像甚至出現在某些教派的通緝令上。
據說這個男人随身攜帶一副銀框眼鏡,但平時不會使用,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才會佩戴,為的是更好地看清對手的行蹤軌跡,以最利落的手段解決敵人。
就像赫萊蒙思城流傳的戲言,“只要把發現端倪的人都殺了就等于沒暴露身份”。
寸頭雙手握住手槍,忌憚地盯着魏烺,慢慢往後退。
魏烺挑眉:“來了就別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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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寸頭被魏烺漫不經心的語氣吓出了懼意,朝同伴使了個眼色,幾個人跑回玄關處,卻發現原本有一扇門的位置換成了牆壁。寸頭咬咬牙沖了過去,然而眼前的并不是那種低級的幻覺,而是切實存在的牆壁,寸頭甚至感受到在他大力沖撞下天花板上細小的灰塵落在臉上,顴骨緊貼冰涼的石灰牆面。
這是虛幻,還是真實?
寸頭神情恍惚,對于習慣躲避危險的老鼠來說,無法逃跑是致命的打擊,他們從小到大學習的所有生存技巧都不适用于直面強敵。
魏烺只是動了些小手段,沒有直接動手,龍雨則帶着棒球棍,給兩個根班一人來着一棍,輪到帶着手槍的寸頭時,本以為會費一番功夫,甚至已經準備好了釋放光箭,結果寸頭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飛快放下手槍,舉起雙手。
寸頭自诩是個十分識時務的人,臨時出賣雇主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以接受的事,為了活命他下意識就這麽做了。
他咽了口唾沫,說:“我、我可以告訴你們是什麽人雇傭了我,我還能幫你們找出接了這份委托的老鼠,希望你們能饒了我!”
龍雨問:“有很多人接了委托?”
“當然,50枚銀幣殺一個微芒級戰力的人,這對大部分老鼠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另一部分是沒有神力的老鼠。要知道,大部分時候,老鼠只能接到危險又廉價的活,勉強填飽肚子罷了。”
或許是看出龍雨沒有要殺他的意思,寸頭慢慢放下手,從跪姿改成蹲姿,并且不停左右換腳來緩解酸麻感。
龍雨後退一步,棒球棍撐在地上,“所以是誰發的委托?”
“讓我想想……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矮個子男人,說話很呆板,肯定是按上面的命令行事,不過他絕對是‘血腥獵手’的成員,我看到他手臂上紋了紅色的荊棘圖案……”
“‘赤色荊棘’?”龍雨驚訝道,并且下意識回頭尋找思航的身影,然後失落地收回視線。
“對,就是那裏,那是他們的聚集地點之一,主要用來捕獲新獵物。這麽說……你之前也是他們的獵物?那就難怪了,”寸頭恍然大悟,“血腥獵手總是致力于抓捕某些特殊的獵物,不過除了他們的首領,誰都不知道這些獵物到底特殊在哪裏。我聽發布任務的人說,要不是最近血腥獵手的成員都在為那位惡神尋找某個小偷,騰不出手來抓捕逃走的獵物,這種委托還輪不到老鼠來做呢!”
“小偷?”龍雨低聲重複了一句,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是呢!我聽那人說,似乎是前幾天,有人偷走了那位惡神的什麽碎片……”寸頭興致勃勃地聊起八卦,但後面的內容龍雨沒仔細聽。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偷走惡神碎片的小偷,也是他。
被一個組織的人盯上是極度危險的事,尤其是又一個沖着願望碎片來的惡神——而且嚴格來說石像都不算惡神,它和願望碎片根本沒融合,只是借用了願望的力量強大自身。龍雨深有體會,并且在離開這座城市和留下幫魏烺完成任務之間搖擺不定,連魏烺走下樓梯都沒察覺到。
“有時候,一味逃避可解決不了問題。”魏烺笑吟吟地按住眼神躲閃的寸頭的肩,沒有點出他的小動作,轉過頭來對龍雨說:“如果被他們發現真相,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們都會把你帶回來。我猜他們人手不足的部分原因,正是因為有人在趕往別的城市,留在這座城市的人變少了。你說呢?”
他瞥了眼寸頭。
在那只線條飽滿卻不過分壯實的手臂下,寸頭渾身一抖,不敢有半點掙紮,立馬交代了實情:“是的,發布委托的人也提過這點。”
但他剛才可沒有說,而是引導龍雨朝他期望的方向思考。
“老鼠畢竟是老鼠,總是喜歡偷奸耍滑。他們早就想好被抓之後要說什麽、怎麽做才能有最大收益,就像他剛才說的,這是筆好買賣,老鼠可不會輕易放過。”魏烺拍了拍寸頭的肩,一腳踢走手槍,看着龍雨說:“和沒有絲毫道德感的老鼠打交道,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龍雨嘆了口氣:“我明白了,我想留下來多學習一些經驗。”
看來光用實力威懾還不行,需要靠腦力和經驗來分辨老鼠說的哪些話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而且,”魏烺食指和中指并攏,夾着一塊比指甲蓋稍小的機械造物,在龍雨眼前晃了晃,“這家夥都沒發現他身上被人放了定位器。”
“什麽?”這回換寸頭驚叫出聲,“這不可能,我都沒讓任何人靠近過我!”
“為什麽非得是人呢,也可以是生物,或者長得像生物的機械造物。”魏烺搖搖頭,“身為老鼠卻被放了定位器,還真是莫大的恥辱啊。”
魏烺話鋒一轉,“這位看戲的小姐,請你不要趴在窗戶邊上了,我讨厭被人窺探的感覺,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吧。”
“嘿嘿。”
一個穿着定制鬥篷和平底皮靴的棕發小姑娘從窗戶外翻進來,拍拍身上的灰,叉着腰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叫蘇爾嘉利娜·銀雀,擅長跟蹤和推理,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偵探,也是負責維護這座城市秩序的一員!”
她手一指寸頭,大聲道:“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消滅壞人!”
魏烺沒有出言嘲諷或者表現出傲慢,反而有種“這孩子的精神狀态好像不太正常”的憐憫。
銀雀瞬間炸毛:“不要看我外表很可愛,其實我已經一百多歲了,我是個思想成熟、信念堅定的大人!”
一百多歲已經脫離了普通人的範疇,如果她還是人類的話,至少有異能級實力。
除此之外,龍雨聽說過少數非人類種族天生壽命極長,并且會有漫長的發育期,一百多歲對他們來說可能堪堪達到成年标準。
看銀雀如此激動,龍雨感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見沒人相信她的話,銀雀一手捏成拳抵在嘴邊,假裝咳嗽兩聲,道:“總而言之,他身上的定位器是我放上去的,目的是為了監視這個壞家夥,防止他做出更多壞事,畢竟不是所有居民都像你一樣強大的。這些家夥可喜歡欺負弱小了。”
“等等,我可沒有欺負弱小啊。”寸頭慌忙解釋,“我經常幫助弱小的,比如給孤兒院送物資……”
“哼,不要狡辯,你去孤兒院明明只是為了讨好院長,你想向她求婚。”
“這你都知道?”寸頭吃了一驚,如果說被人放定位器是老鼠的恥辱,那他現在只感覺到一陣後怕,他最後一次去看望孤兒院院長是兩天前,這期間銀雀完全有機會幹掉他。
“不過在我觀察的這段時間內,你确實沒做什麽壞事……除了今天這件。”銀雀摸摸下巴,“本來看兩位有能力解決,我是不打算現身的,畢竟,只有不暴露身份的偵探,才是好偵探。”
雖然有銀雀的加入,但這場談話并未持續多久,以寸頭割下一邊耳垂告終。這是個不痛不癢的警告。而銀雀幫忙處理了兩具屍體。
臨走前,小個子女孩朝他們揮揮手:“有緣再見,有困難的時候遇到我可以向我求助哦!”
寸頭走的時候沒能帶走手槍,魏烺讓龍雨收起來。龍雨現在正好缺一把武器,也沒有推辭。
“跟我來吧。”魏烺轉身朝他的房間走去,龍雨緊跟其後。
和思航簡單明了的風格不同,魏烺的房間可以說是雜亂無章,到處是風格迥異的服裝、首飾,門後還挂着不少僞造的教派徽章,桌上看似是首飾盒打開卻裝着武器的黑色保險箱堆在一起,冷硬的線條充滿機械美感。
魏烺的武器盒中也有好幾把手槍,造型精致,他解釋道,這些都是他找人定做的,和老鼠那種從舊貨市場上淘來的貨完全不同,也更難上手,對于不熟悉它們的人來說,還是普通的手槍最好用。
魏烺給他搭配了兩套衣服,一套是頗有些怪異的黑暗風格,穿着好像回到了“赤色荊棘”,另一套則十分普通,看上去就灰撲撲的,能讓人下意識感覺穿這身的人是個窮苦的勞工。兩件外套的下擺都落在大腿根部,魏烺又左邊加了把短刀,用皮套挂在腰上,從外面看不出端倪。
這期間,魏烺教給龍雨一些經驗之談,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
“老鼠你已經見到了,他們非常沒有誠信,喜歡成群出動,但絕不會在同伴受傷的時候予以庇護,必要的時候甚至出賣同伴換取信任和憐憫。但還有比老鼠更危險的蝰蛇,他們謹慎,手段狠辣,慣于操縱別人,除了自己的利益毫不關心。我曾見過有個蝰蛇為了接近當地富豪,把一個漂亮女孩的手腳折斷,扔到富豪面前,讓女孩博取富豪信任,再将錢轉給他,而女孩為了被挾持的家人不得不這麽做。”
他頓了頓,道:“富豪發現真相後,重新将女孩的手腳打斷,而蝰蛇認為女孩已經失去了價值,便把她的家人全部活埋了,理由是‘浪費他的糧食’。”
過了會兒,他又說起另一件事。
“目前避世的神明比以往多出太多,剩下的基本都留在大城市,努力發展信徒,積蓄力量,企圖在不久後的滅世之戰中得以存續——我想你應該沒聽說過滅世之戰,那是時間之源流做出的預言,是庭燈的首領從某位神明那裏得來的情報,沒有說明時間地點,但足夠引起世界恐慌,所以大教派聯手封鎖了消息。”
“……怎麽說到這裏了,按你的實力,現在還接觸不到這類信息。說說你的任務吧,我們調查各教派就是為了挖掘各方情報,掌握全世界的發展趨勢,而有時候在不同教派得到的消息完全不同。別看有的教派是正神教派,耍起手段來卻一點不輸邪物。”
“善惡并不分明,所以……不要輕易相信任何神明,龍雨。這是我的忠告。”
龍雨笑了一聲,想起魏烺也是欺詐信徒,道:“聽信仰欺詐之神的人勸告我別相信任何神明,感覺有點奇怪。”
“我神不屑于欺騙凡人。”魏烺最後找出一副與龍雨眼睛同色的耳釘,垂眸給耳釘消毒,“我神說過,欺詐的樂趣在于蒙蔽強者,我想……你以後會明白的。”
他走到龍雨面前,捏了捏他的耳垂。很快,耳垂上傳來輕微的刺痛,一個耳洞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