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跳樓
跳樓
一年過得很快,一晃到了高三,過完年之後又得回學校補課。
江晚落作為組長一個一個的收本子時,發現林善的本子沒擺桌上,于是在她的抽屜裏翻找,結果發現本子裏夾着一封遺書。
江晚落看到遺書二字時,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打開一看,上面寫道:“我的死不與父母家庭有關系,只與學校欺負我的石奕以及她的保護傘校長和教導主任有關系。”
落款是林善的名字。
江晚落感覺心亂如麻,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林善最終決定像以前的她一樣決定通過死來解脫痛苦。
江晚落無奈的想道:“這孩子和以前的我都太傻了,明明有那麽多反抗的方式,偏偏選擇最極端的一種。”
孟徐然看見她站在原地也湊過來:“你在看什麽呢?我操!遺書?!”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引來了其他人,梁雅琪和姜昕蔚也湊過來看:“什麽?!林善要自殺??”
江晚落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思考,林善會去哪裏自殺?
江幻在這時提示道:“你們學校附近沒有河,可以排除跳河自殺;上吊的話需要準備繩子,我觀察過,你們學校幾乎沒有适合上吊的地方,除了樹,而繩子帶進學校也很難不被人發現;至于割腕,對一心求死的人來說,割腕的成功率不高,所以她也不會選這個……
綜上所述,我認為她最有可能跳樓,至于你們學校最高的那棟樓,就是你現在站着的這棟教學樓。
江晚落聽完她分析的那一刻來不及道謝,立馬狂奔到樓頂,路上還差點摔了一跤,身後的孟徐然她們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跟了上去。
江晚落好不容易來到樓頂,看見林善正想往下跳,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大要!”
她看着那個孤零零的身影,就像看着從前的自己一般,眼睛不自覺紅了:“你就這麽跳下去了,那些欺負你的人還能好端端地活在這世上不用受到任何懲罰,你甘心嗎?!!”
林善聞言眼淚從眼眶裏慢慢流出來:“可是我活着就要繼續受他們的迫害,而且依然得不到一個公平的處置,還不如死了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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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落一邊說話一邊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近她:“可是活着你就還有反抗成功的希望,死了之後霸淩者家裏買熱搜一蓋,扭曲事實,歪曲真相,最後根本就不會有人在乎你的冤屈!這世上不是只有死亡這一條解決的方式。”
林善絕望的說道:“我曾經也覺得她們一定會遭到報應的!但。。。那只是我覺得,終是不公把我拉回了現實……死亡确實不是唯一一條能解決問題的方式,但一定有效。
你不會懂我的心情的……因為人與人之間根本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林善神情崩潰的說道,她覺得像江晚落打架這麽厲害的人肯定不會受欺負的,沒有人能切身體會她的痛苦,即使對方是唯一一個朝她伸手的神也一樣。
真正的神不會救贖世人,也體會不到世人的痛苦,只會冷漠的袖手旁觀,時不時還譴責她一句矯情。
林善往後又退了一步,再走幾步就會徹底掉下去了。
江晚落沉默的站在原地,沒人能看清她垂眸時眼裏閃爍的怎樣的神色,良久她擡起頭輕輕的說道:“不,我知道。”
江幻大步朝受害者走過去,林善緊張地後退:“你不要過來,你再上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江幻徑直走到離林善有兩三步遠的天臺邊緣坐下,她神色漠然的看着樓下迅速聚集起來圍觀自殺的學生道:“我曾經也像你一樣,走投無路試圖自殺。那個時候是12月,我跳入了冰冷的湖水,水特別的刺骨,但比水更冷的,是人心。
“我無望的看着岸邊隐隐約約的燈火,我不甘心。憑什麽我承受了所有的委屈,痛苦到想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可那些霸淩者卻不用受不到任何的懲罰。
于是我從湖裏爬了起來,我死前的最後一個願望,便是要把那些該死的霸淩者揪出來,狠狠的把他們在我身上做的一切全都報複回去。”
林善聽到她平靜的聲音,發現她并沒有想把自己拉到安全的場地,也慢慢地坐在了天臺的邊緣,靜靜的聽她講故事。
林善擦了一下眼淚問道:“後來呢?”
江幻面無表情的說道:“後來那些欺負我的人都死了。”
林善詫異的道:“啊?怎麽死的?難不成……”
她心裏冒出一個危險的想法,難不成是江晚落……
江幻露出了一個充滿的戲谑的笑容說道:“開個玩笑而已,雖然我确實有過親手殺了他們的想法,不過我可不想因為那種人髒了我的手。于是我換了一種想法,既然不能親手殺了他們,那就在背後推波助瀾,看着他們幾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在痛苦之中,讓他們也好好嘗一嘗我當初的滋味,這樣不也挺有趣的嗎?”
江幻瞟了一眼林善,在酷熱的夏天幾乎大家都穿的是短袖,但是林善卻依然穿着校服外套,說明她是想要遮掩什麽,再一聯想到林善跳樓自殺的行為,她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林善曾經痛苦時割過腕,所以才遮遮掩掩。
她問道:“你手上有自殘過的傷痕,對嗎?”
林善聞言特別局促不安,雙手不自覺的放在有傷痕的那個地方,如同掩耳盜鈴一般,全然忘了之前其實江晚落問過她一遍了,說道:“對……你大概會覺得我很懦弱無能吧。”
江幻:“确實,你跟某個人一樣只會把所有的過錯怪在自己身上,并通過傷害自己來尋找解脫。我不知道該說你們是善良還是懦弱,畢竟只有弱者才會無能到傷害自己,我的刀尖從來只對準別人。”
江幻說完之後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怼人怼習慣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安慰。我的建議是只要你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線和法律束縛,把刀尖對準別人,就會發現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畢竟只要我沒有道德,別人就綁架不了我。
有時候素質太高不是好事,素質放低到跟欺負你的人一個标準,以暴制暴的時候心裏還能舒坦點。我以前就是想不通,但是後來放下了,畢竟我要那麽高的素質幹嘛?又不能當飯吃。所以現在如果有人跟我發生矛盾,我第一反應就是一定是對方的錯。”
林善心想:“突破道德底線和法律束縛……那不就是反社會人格罪犯嗎?”
樓下的圍觀者看到樓頂上坐着兩個人以為她們要跳樓,随着一小堆人聚在樓下,看熱鬧的本性引得越來越多的人圍聚在樓下,石奕也恬不知恥帶着她那群小弟站在樓下,見林善遲遲不跳,石奕身邊的小弟在她的帶領火上澆油道:“跳不跳啊,不會是不敢吧!有本事就跳啊——!!!裝可憐給誰看,真的是。”
江幻看着樓下的人群諷刺一笑,帶着輕蔑和不屑的語氣說道:“一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平時把扭曲的心裏藏在純潔的皮囊之下,自以為比誰都善良,在道德存亡之際才終于露出真面目。
你要是真的聽他們的話跳下去,他們看到你死之後恐怕又會假惺惺的裝出一副遺憾的樣子,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得幹幹淨淨,虛僞到令人作嘔。
不過教唆未成年和精神病患者自殺按故意殺人罪定罪,但是他們也是未成年加上法不責衆,懲罰應該會輕的很多。”
林善聽着樓下的聲音攥緊了拳頭,她深呼吸一口氣平複心情,捂臉說道:“你說的對,為那些人不值得。可是我已經等了太久,我等不到正義來臨了,我真的,真的撐不下去了……”
江幻嘆了一口氣說道:“那是因為你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在心裏,你要發洩出來啊,你不發洩出來沒人會把你的痛苦當一回事的。公開撕下她們的真面目行不通,那就私下報仇。”
林善猶豫地說:“可是……我不想成為他們那種只會為了一己私利傷害別人的人。”
江幻看着她幾乎不可聞地又嘆了一口氣:“你跟某人還真是一模一樣啊,以前都不屑用那種卑鄙的手段,與黑暗為伍。”
她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問道:“如果現在你面前有個按紐,按下去石奕她們就都能死去,再也沒人會折磨你,還查不到你身上,你按還是不按?”
林善猶豫一會道:“萬一查出來了呢?老奶奶和我媽都是孤苦伶仃一個人,我要是因此坐牢了她萬一突然出意外那怎麽辦?還是……算了吧。”
江幻挑了挑眉有些驚訝的看着她,心想:“看來她身上有道隐形的枷鎖在禁锢着她不讓她觸碰法律的底線。”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善:“很好,記住你現在的選擇。”我以後還會再問你一次的。
兩人懷着各自的心事沉默了一會兒,江幻見林善還是一副糾結的樣子,問道:“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活着嗎?”
林善:“怕啊,死亡只有那麽幾秒,但是活着卻需要一輩子來治愈他們帶給我的那些傷害的陰影,死了就能擺脫這些漫無止境的痛苦,活着根本看不到一點希望……”
江幻:“但他們有錯,可以改過自新重頭再來,你沒有錯,卻要被他們逼到精神崩潰不得不用死來申訴的地步,你難道就沒有一刻覺得不公平嗎?”
林善神情麻木地說:“……我最開始遇到這種不公平的事也很義憤填膺,後來看到的不公平的事多了,就覺得在這個善惡颠倒是非不分的世界竟然意外的不違和,于是漸漸的麻木了,畢竟就算我很努力反抗也改變不了什麽不是嗎?”
江幻驚訝的挑了挑眉,覺得林善肯定有故事:“……能跟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林善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始講,江幻的神色則從冷漠慢慢随着故事開始發生變化,她終于能理解面前這個女孩為什麽跟從前的江晚落一樣悲觀,只想用死來解脫痛苦了。
江幻:“那你媽還真是很幸運啊,遇到一個好律師,畢竟在大多數家暴反擊案中家暴的受害者都被判了故意傷害。”
林善:“我也這麽覺得,我成長的路上遇到的好人和壞人各參半,現在想來還是挺幸運的。”
江幻:“我當初覺得你挺有當反社會人格的潛質,現在結合你的經歷來看我果然沒看錯。”
林善:“其實我有過要報複社會這種想法,但我媽從小教我要善良,不要怨恨這個世界。所以……我最後還是沒有實踐。”
江幻一邊垂眸思考一邊用自己一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地說道:“嗯……她身上那道隐形的枷鎖也不是不能嘗試破開,只不過需要擺脫給她戴上枷鎖的這個人……”
聯想到林善的母親,再一想到她那個一文不值的母親,江幻眼裏罕見的含有一絲羨慕說道:“唉——你死了,你母親還會為你真心實意的哭;我死了,我母親最多掉一滴鱷魚的眼淚。
畢竟在她眼裏,自從我得了精神疾病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品。消失了我一個失敗品,她就可以去找我弟弟那個看起來更好操控的實驗品來掌控了。
雖然我現在已經不相信所謂的親情了,但鑒于你母親對你還挺好的,我覺得你輕易死去的話她可能還是會很傷心的。”
林善沉默一會兒,內心似乎是在做劇烈的掙紮:“……可是要我活下去的話,我根本看不到那些大人和法律嘴裏說的‘公平公正’,最後依舊會是那些有錢有勢的霸淩者贏。”
江幻:“既然法律捍衛不了受害者的權益,那就自己争取。如果你想報仇的話,求我一下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的教你怎麽殺人,然後把他僞裝成意外或者自殺,不過初學者很容易失誤,風險比較高。”
林善聽到她前面那句話原本想說什麽,聽到後面那句話就只剩下:“啊?殺人???”
她原本以為江晚落是一個光明磊落的正義之士,可眼前的她吐露出的想法跟平時疾惡如仇、不屑與黑暗為伍的她截然不同,原來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是有私心存在的,這樣的她反而比平時更加真實了、讓人覺得親近了。
林善看着江幻有些猶豫的說道:“感覺……你跟平時不太一樣。”
平時的江晚落對別人對她都很友好,但是今天的江晚落看起來渾身都是刺,十分不好接近。并且在江晚落剛剛大步走向她的時候好像變了氣質,感覺……跟往常的她截然不同。
江幻淡漠的說道:“對啊,我不是她,她對這個世界還抱有希望,而我對這個世界只剩下深深的厭惡。”
林善疑惑地問:“什麽‘你不是她’?你不是江晚落你是誰?”
江幻瞟了她一眼說道:“我是她的第二人格啊,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每個人身體裏都殘存着獸性,內心深處隐藏了一個惡魔,我就是江晚落心裏的那個惡魔。”
林善震驚的看着她,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江幻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算了,你還是把我剛說的話忘掉吧。”
林善詫異的問道:“你就這麽告訴我,不怕我告訴別人嗎?”
江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說:“随便啊,你去告訴別人他們也不會相信這麽離奇的事情。”
林善:“……确實,畢竟你平時從不像表現得像現在這樣……把殺人犯法說得輕描淡寫。”
林善:“對了,我該怎麽稱呼你?”
江幻:“叫我江幻就行,不過我覺得我們倆見面的次數應該不多,就算見了你大概也分不清我和江晚落誰是誰。”
林善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那張紙條上的字……
她問道:“那個紙條是你寫的嗎?”
江幻:“對,是我用左手寫的。其實我是個左撇子,不過為了模仿江晚落我經常用右手,甚至能做到字跡同她一模一樣。”
林善疑惑的問:“為什麽要模仿江晚落?”
江幻:“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發現我的存在,一旦和刑事案件聯系在一起很有可能被人送到精神院關起來,那樣她的未來就全葬送了。”
林善又問道:“那你為什麽要寫呢?”
江幻:“當然是因為我看那個道貌岸然的校長不順眼,想給他找點麻煩。”
林善:“可……按理說我們并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坐在這裏勸我不要輕生呢?”
江幻稀少的沉默了:“……”
良久之後,她擡眸說道:“大概是因為……你很像曾經的我吧。而且我也很久……沒有找到過一個人好好坐下來,像朋友一樣聊天了,所以話有點多。”
林善:“嗯……沒關系,你算是我見過最有個性的人,話多點都不是問題,雖然罪犯和我勉強信奉的那些法律條款是敵對關系……”
她倆閑聊了一會兒又繞回了林善自殺這個問題,林善沮喪的說:“可我找不到活着的意義,這世界少了我一個依然能轉,只要時間夠長所有人都能遺忘我,我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江幻:“人活着從來都是為了自己啊,怎麽開心就怎麽活呗,畢竟除了你自己沒人會在意你的心情和痛苦。有什麽心願最好趁現在還有能力的時候去實現,比如說你想報仇的話随時都可以找我幫忙。
說了這麽多,你能聽得進去就聽,實在堅持不下去的話,死也是一種解脫,我不會攔着你。”
江幻拖延時間的目的達到了,便功成身退,留下林善一個人坐在那裏思考,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江晚落還是站在離林善有幾步遠的地方防止她突然跳下去。
她走後消防員和學校的心理咨詢師都趕緊接替上去,繼續勸林善,不過為了避免林善緊張他們,于是停留在離她有數步遠的位置。
姜昕蔚她倆見樓頂有孟徐然和江晚落在樓頂看着,剛好學生會缺組織紀律的人,于是跑到樓下去幫忙。
姜昕蔚還為了讓這件事鬧的更大一點弄了個手機現場直播,樓上的孟徐然也拿手機光明正大的錄直播,希望把這件事曝光出去。
本來學校的老師最不喜歡看見的就是學生人手一個手機,但無奈這時候拍照錄像的人實在太多了捉不過來,只能放棄了掙紮,就連有些老師自己也拿出手機開始記錄現場。
學生會們則組織着秩序,防止一些學生太靠近了萬一林善跳下來砸到他們,老師和班主任也都站在樓底下看着,有的心裏有事一言不發;有的事不關己就當看個熱鬧;有的和身旁的老師一邊讨論一邊批評林善:“要我說現在的學生太脆弱了,一言不合就鬧自殺,還以為全世界都只圍着他們一個人轉呢。”
“就是啊,天天只知道在學校鬧,靠這樣的行為博取別人的關注,這種的學生我見多了!搞得我那些學生連上課的心都沒了跑出來看,就這麽一點時間肯定被別的學校超了大半,祖國的花朵就被這顆老鼠屎給毀了!!!”
校長則站在辦公室窗前臉色陰沉的看着這一幕,心裏盤算要是林善真跳了該花多少錢掩蓋這件事,他現在特別後悔沒有把樓頂的門封起來,以後一定要把那個鐵門封得嚴絲密縫,讓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還要嚴加看管心理有問題的學生,讓這些動歪心思的學生死也不能死在學校裏!
一些消防員在下面疏散學生,在林善等會兒跳下來的地面周圍都墊了墊子,唯獨教學樓側面因為墊子長度不夠沒有鋪上。
學校的心理咨詢師江歡沒想到第一次上班就碰上學生輕生的事,太多的事混在一起想不起來林善的家庭情況,一不小心觸碰了雷點:“孩子,你快過來,想想你的父母,你要是死了他們得多傷心呀。”
林善:“……我要是死了,我那個父親不得高興的從棺材裏蹦出來,覺得我這個賠錢貨死得很好。”
她下意識逃避現實般的把母親放在一邊,不讓自己去考慮,只怕自己狠不下心來開始後悔獨留她母親一個人呆在這世上。
江歡:“呃……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對不對,比如說你有沒有什麽喜歡吃的東西啊,有沒有什麽想去但是還沒去過的地方啊?”
林善悲觀的說道:“……可我看不到美好的東西,只看得到在這個善惡颠倒的世界裏好人沒有好報,見義勇為反而要給壞人道歉和賠錢;有權有勢的壞人反而混得如魚得水,死後還能被世人稱贊是個勝似活菩薩的好人。”
江歡沉默了一陣:“……好現實啊,這孩子小小年紀經歷了什麽?”
後面的孟徐然買來了吃的,江晚落和她一起勸道:“你都在這站了一個小時了,餓不餓啊?我們這有吃的,要不你先下來吃點東西?”
林善不敢過去,只是讓江晚落她們把東西遞過來,狼吞虎咽的吃完以後繼續沉默的站在天臺邊緣,聽着心理咨詢師勸說,一旁的消防員也時不時附和幾句。
勸了很久之後,林善萬念俱灰的心又重新燃起了一小撮火焰,她想起母親和學校的老奶奶着急的臉龐,心想:“也許真的像江晚落說的那樣的,不止死亡這一種解決方式……況且我自己也很想報仇,再說我死了之後她們肯定會擔心的,要不……還是……算了吧。”
但就在這時,樓下又響起了由石奕帶起來的惡意的刺激林善的話:“真是服了,你到底跳不跳啊?我舉着手機錄視頻的手都要酸了!”“就是,天天就知道裝,有本事真跳一個給我們看看!!!”“跳啊,你怎麽不敢跳啊?膽小鬼!哈哈哈哈哈——”
幾乎全校所有人都知道石奕是校長的侄女,于是許多人人想要借機巴結石奕,剛開始只是石奕那一個班的人被她帶着喊,後來那些想巴結她的人也跟着一起喊。
其他人一聽這些充滿歹毒的話,激發了潛藏在他們心底裏的惡念,也跟着喊起來,他們心想:“既然石奕她們都帶頭喊了,我們喊一下應該沒事吧,畢竟法不責衆嘛,到時候出事肯定是他們擔着。”
于是這些平時在家長老師眼裏活潑單純的學生有了人群的掩護,便脫下了善良的僞裝露出殘存的根深蒂固的劣根性,他們高聲辱罵着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同學,希望能看到她去死才甘心。
就算是人群裏有還尚存良知的學生,但僅憑他們微薄的力量也阻止不了幾千個學生的吶喊,姜昕蔚和梁雅琪就只能看着這一幕氣得直跺腳,恨不得拿個膠帶把這些不要臉的傻逼的嘴全都封上。
當然更多的是坐視不管、置身事外的學生,他們看到越來越多的人作惡,為了保全自已只好選擇默不作聲、袖手旁觀,但往往就是這樣的沉默無形之中助長、縱容了這種惡意的指責。
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全校幾千個學生惡意的叫嚣彙集到了一起,直直的将矛頭指向那個站在教學樓最高層的女生,那些陰險狠毒的聲音在林善的腦海裏瘋狂的辱罵她,導致林善開始出現幻覺,她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現實的話語,哪些是幻想的話語,但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的語氣都一樣的尖酸刻薄,合在一起指責她:“去死吧!快點去死——!!!像你這樣的人活着根本沒什麽用!”
林善捂着腦袋痛苦的尖叫道:“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說了!!!閉嘴——!!!”
她不顧一切地往消防員還沒有來得及墊墊子的那塊空地跳了下去,希望能解脫此刻要将她靈魂撕裂的痛苦。
消防員原本和林善只差一步就能抓住她了,但就在這時,林善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江晚落見狀和消防員一起沖上前想抓住她,他們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身後的孟徐然見勢不妙也急忙撲上來幫他們一起拉。
可最後卻是林善自己慢慢用另一只手從他們掌心中掙脫,一邊掙脫一邊痛苦的流下眼淚說道:“謝謝你們……但是……對不起。”
然後江晚落眼睜睜的看着林善的手從她們的掌心裏溜走了,整個人像只斷翼的飛鳥從高空墜落,底下的消防員情急之下急忙拿出一張床單,由四個人擡在那個沒有墊墊子的樓下接住了林善,要不是上面的江晚落她們抓住了林善的手為消防員提供了時間的話,可能還來不及接住林善就成植物人或者死亡了。
江晚落的指甲死死地掐進了手心,她仿佛從眼前一幕看到了當初痛苦到想解脫的自己,直到看見林善終于被接住時,冰涼的血液才重新開始運行,她和一邊同樣松了口氣的孟徐然尋求安慰般緊緊扣住了對方的手。
遠處正疏散人群不要阻礙消防員工作的梁雅琪看見這一幕,瞳孔微震,腦海裏閃現了相似的一幕:她父親在一個雨天從百貨大樓樓頂絕望的一躍而下,血肉模糊的屍體在雨滴落下時緩緩淌出血液,原本和藹可親的臉死後變得面目猙獰。
而她目睹了全過程,整個人止不住的擅抖,後知後覺的發出一陣斯裏底尖叫,整個人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直到圍觀的人報了警,她才被趕來的哥哥擋住視線,被媽媽摟進懷裏安慰……
就在這時一旁的姜昕蔚伸手了遮住她的眼睛,抱着梁雅琪輕聲安慰道:“沒事的,消防員接住她了,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
周圍人都看着林善跳下來發出一陣驚呼,沒人注意到她倆,梁雅琪在姜昕蔚的安撫下漸漸好了起來,把頭埋在她肩膀裏哭得稀裏嘩啦、撕心裂肺的,似乎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
發現林善最後安然無恙,石奕不滿的“切”了一聲:“還不是假模假樣的叫幾聲博取別人的注意,以為有多刺激呢!”
剛才那些附和她們指責林善的同學見到這一幕立刻撇清關系:“我們只是說說而已,誰能想到她居然真的跳了啊!”“對啊,這不關我們的事。”“走吧走吧,熱鬧沒了我們也該散了,真沒意思~”
一個顫顫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正慢慢從臺階上爬了上來,她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淚流滿面。
事後林善被送往醫院檢查,石奕和她的小弟們以誘導未成年人自殺和毆打他人的罪名被抓往警察局。
當時還有幾千個涉世未深的學生聚在一起喊着讓未成年人自殺,但是因為法不責衆加上他們也是未成年,只能放過他們,只是要求學校懲罰他們寫檢讨,但那些學生顯然沒把這個懲罰當回事,繼續像從前一樣拿這件事情打趣:“哈哈哈,我們讓她跳她就跳,她怎麽那麽傻啊?”
孟徐然她們聽到這些言論想沖上去跟他們理論一番,但是這樣的語言無處不在,找完這個的麻煩找那個,最後她們自己都累得癱倒在地,那些惡毒到傳播者本人都沒意識到的言語卻依舊在流傳。
不過好消息是,姜昕蔚和孟徐然她倆的直播間因為林善跳樓的事一舉沖上熱搜,由于熱度太高,被一些有心人以傳播暴力血腥的內容舉報了,官方封了直播間,但是觀衆裏的有心人全程錄了視頻發到網上,引起了衆多人讨論,最後連上一級的教育部門都驚動了,派人來調查這件事情。
教育部門先是因為輿論影響,罷免了校長和教導主任的職位,公安部門則對可能存在包庇他們行為的那個在警察局工作的遠房親戚進行了停職調查。
另一邊姜昕蔚的父親也下定決心準備自首,他放下一封留給母女倆的信,準備好她們的生活費,壯士赴死一般走出家門踏入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