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089章 第 89 章
盡管說辭委婉, 但拒絕的意味也很明顯。
秦慕秋看着辛願,心底升起一抹無力感。
“是本宮思慮不周,你若不願,便罷了。”
辛願不由沉默, 理智上, 回到西島就意味着兇險四伏。
而且, 惠昙師太也說了,西島有她的劫難,只有在百钺,才能順遂無憂。
情感上……
好吧, 她覺得自己跟秦慕秋沒有什麽情感,或者說,不應該有情感。
但看着眉眼間挂滿清愁的女人,她又忍不住想多問一句。
“你為何着急見雲國師?”
秦慕秋抿了抿唇,為何着急見雲國師……
因為她要确定一些事情, 而那些事關乎皇室秘辛, 不宜道于外人。
見她沉思不語,辛願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那種感覺很奇怪, 如果非要描述出來的話, 大概就是, 有人邀請你去探險, 卻又不告訴你目的地在哪裏。
如此,你便可以毫無負擔地拒絕,不用心軟。
因而感到一絲隐秘的慶幸。
可這一絲慶幸存在的時間極短,因為辛願正想揭過這個話題, 轉述一下丘涼的話,就見秦慕秋擡眸看過來。
“辛願。”
“你說。”辛願暫且壓下自己想說的話, 與秦慕秋對視。
望着那雙平靜又潋滟的眸子,她忽然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秦慕秋凝視着辛願的眼睛,淡聲道:“若本宮求你呢?求你幫幫本宮,幫幫西島,幫幫萬千百姓,你會答應嗎。”
她語氣平淡,神色也沒什麽起伏,聽起來并不像是在求人,反而像是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公式化地做着最後的掙紮。
辛願登時臉色沉了下去,她并不喜歡被道德綁架,可秦慕秋這樣落寞的請求和掙紮,卻讓她心生不忍。
因而,她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靜默了一會兒,秦慕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溫聲轉移了話題:“你方才想對本宮說什麽?”
“今日我見了丘涼,女帝不滿西島久矣,只要西島起內亂,百钺必會趁亂出兵。”辛願如實答道。
“你想說的就是這件事?”秦慕秋對這番話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她意外的是,辛願今日是特意來提醒她的嗎?
想到什麽,她忍不住牽了牽唇角。
辛願點頭,看着嘴角噙笑的女人,心生疑惑,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不是,國都要亡了,這個女人到底在開心什麽?
秦慕秋含笑道:“你為何要提醒本宮?”
辛願愣了一下,為何?
秦慕秋起身湊近,深深地看着她:“你在擔心本宮,你也憂心西島的百姓,對嗎?”
辛願與她對視,不自覺地皺緊眉頭。
“我就是随口提一下,沒有想那麽多,公主殿下想多了。”
秦慕秋卻又笑了:“可你本不用提醒本宮的,辛願,你看得清自己的心嗎,你的心到底在百钺,還是在西島。”
辛願:“…”什麽亂七八糟的,她的心在自己身上。
沉默了一瞬,她找到了一個合情合理且令自己也信服的理由。
“我只是不希望公主殿下有事,不然,我豈不是要換人共夢了,比起別人,我覺得公主殿下更賞心悅目一些。”
此話一出,秦慕秋怔住,似是沒料到還有這一種回答。
找到這個理由,辛願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輕松,繼續說起正事:“對了,丘涼想多買一些夜明珠,還是那個價格,你覺得我賣給她多少合适?”
秦慕秋睨了她一眼,面色微冷:“這種事又為何要問本宮的意思?”
辛願一滞:“這不是公主殿下說的嗎,什麽物以稀為貴,你說得對,我确實沒有必要多此一問。”
她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征求這個女人的意見。
想到這裏,她直接朝房門走去,打算先帶一些夜明珠出去。
“本宮建議你不要答應,此事恐怕另有蹊跷。”秦慕秋看出她的意圖,阻止道。
辛願腳步一頓,回過頭來:“什麽意思?”
她怎麽覺得這個女人話裏有話呢,賣個夜明珠能有什麽蹊跷。
秦慕秋無意識地撚了撚手指,神色凝重道:“今日去飛雲觀,本宮雖沒有見到雲國師,但離開之後曾讓玄墨暗中探查了一番,發現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什麽事?”
“拒玄墨所言,雲國師獨自坐在丹房,面前擺了三顆罕見的夜明珠,也不知那老道使了什麽手段,夜明珠的光芒竟能脫珠而出,化成一股氣流,鑽入那老道的身體,之後,夜明珠便失去光澤,變成了普通的玉石。”
話音一頓,秦慕秋微微蹙眉,盯着辛願道:“玄墨說,那三顆夜明珠大如雞蛋,乃當世罕見。”
可對她們來說,卻一點也不罕見,因為出了這道門,外面滿牆滿地都是,大約有上千顆。
聽到這話,辛願腦海中忽地閃過白日裏的那一幕,丘涼突兀地轉移話題,跳到了買夜明珠的上面。
她當時并沒有多想,因為丘涼給的理由聽起來并沒有什麽異常。
可是聽完秦慕秋的這番話,她卻不得不多想起來。
丘涼,雲國師,夜明珠……
辛願心頭巨震,其中必然存在某種關聯!
“你想到了什麽?”
見她面色突變,秦慕秋目露擔憂地問道。
辛願擰了擰眉:“我想試試,能不能從此處跟你一起去到西島。”她覺得自己也很有必要見雲國師一面,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你答應陪本宮去見雲國師了?”秦慕秋詫異。
辛願點頭:“我願意相信公主殿下一次,我也想見雲國師一面。”
“本宮絕不食言,事不宜遲,你…”秦慕秋話說到一半,抿了抿唇,直接閉上了眼睛。
辛願意會,用力攥了攥手指,低低吐出三個字:“抱緊我。”
話落,她傾身向前,抿住了那誘人的紅唇。
相觸的瞬間,秦慕秋心頭霎時猛跳,緊接着便感到唇角一痛……
西島,長公主府。
辛願睜眼看到陌生的床幔,便知道成功了。
秦慕秋看着熟悉的房間,不由一怔,雙手仍緊緊摟着辛願的腰。
“看來只要你抱緊我,就會來西島,反之,則是去百钺。”辛願默默掰開秦慕秋的手,率先開口。
秦慕秋反應過來,忙退開一些:“我們換身衣服,就去飛雲觀吧。”
“嗯。”
……
另一邊,百钺京城。
丘涼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索性跑到書房裏寫起了大字。
夜半,房門‘吱呀’一聲。
丘涼擡頭,看到來人,不由笑了笑:“是我擾到夫人了嗎?”
她的發妻名喚宋見霜,其父曾任欽天監正四品監正,家學淵源。
因而,宋見霜亦善占蔔之術,且博學多才,如今在國子監任祭酒一職,乃從三品文官。
宋見霜也跟着笑了:“我今夜亦難以入眠,你起床時,我便發覺了,只是沒想到你在書房待了這麽久還不回。”
丘涼笑着道:“往常,總聽你說寫字能靜心,我便想試試,看來這法子不适合我。”
她放下筆,又道:“夫人為何難以入眠?”
“唐槿都告訴我了。”
丘涼面色一僵,幹巴巴地解釋道:“我看相的能力早就消失了,這次看見辛願和秦慕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又看到了。”
因為她每使用一次能力,頭發便會白一些,如今面容雖未老,卻幾乎已白發蒼蒼。
宋見霜擔心這樣下去會傷及身體,便不允丘涼再使用那看相的能力。
丘涼答應之後,不再主動使用,久而久之,那能力竟慢慢失靈了。
宋見霜走過去,柔聲道:“我沒有怪你,丘涼,你有心事對嗎?”
丘涼面色一黯:“唐槿是不是跟你說,我對辛願遮遮掩掩,且行事不夠磊落。”
宋見霜不作聲,默認了。
丘涼苦笑一聲:“唐槿還真是,整天操心操心去的,一點也不閑着…”
“丘涼。”宋見霜打斷她的話,靜靜望着她。
“夫人不信我的為人?”
“正因信你,才想不通。”
丘涼嘆口氣,道:“我見辛願的第一眼,眼前便閃無數畫面,我說她劍指百钺是真的,我跟唐槿說我與辛願之間必一生一死也是真的。”
她唯一隐瞞的,是最後那一幕。
宋見霜握住她的手,耐心等她說下去。
丘涼緩緩握緊宋見霜的手,眼底一片複雜:“夫人,我在辛願身上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她将率兵攻打西島的我一劍穿喉,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甚至想…”
她嗓音啞了啞,說不下去了,她不懼死,可她不舍得宋見霜。
有時候,她甚至想把威脅掐死在萌芽裏。
可她又做不到,因為現在的辛願什麽都沒有做,更未傷她半分,是無辜的。
丘涼沒有說完,宋見霜卻懂了,雖然心裏驚懼不已,但她還是努力保持着冷靜道:“你該知道,未來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丘涼閉了閉眼睛,沉沉道:“夫人也知道,我看到的未來,若不加以幹涉,必會發生,至于你說的改變,我也看到了……”
她從秦慕秋身上看到了另一種結局,那就是秦慕秋選擇了辛願,抛下西島,久居百钺。
可是辛願卻明确地告知她,秦慕秋已經做出了選擇,選擇了與西島共存亡。
那麽就只剩下第一種可能了。
宋見霜聞言,一顆心陡然沉了下去。
她與丘涼成親多年,自然知曉丘涼看到的未來若是發生改變,基本就是最終的結果了。
要麽把方向拉回到原路,要麽就此接受那個結果。
“夫人,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怕死也罷。”丘涼面色更沉,目光決然,“既然沒辦法讓辛願和秦慕秋按照我的意願去改變未來,那就只能把命運握在自己手中。”
她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向辛願坦誠最後一幕的事,萬一辛願有心戒備,那她就跟等死沒什麽差別。
宋見霜輕輕一嘆:“若命數如此,未必能強求。”
她當然希望丘涼活着,可她又不想丘涼違背做人的底線。
兩人相伴多年,丘涼輕易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麽。
“夫人放心,不到生死關頭,我絕不濫殺無辜,但我必須要提前布局。”
命,是弱者的借口。
她想長長久久地陪着宋見霜,她不想身為主帥卻出師未捷身先死,連累百钺将士。
所以,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百钺,她絕不能束手待斃。
至于辛願,若她們注定一死一生,她必會拼盡全力,去争那條活路。争力:铒污鸠塢靶梧珥陵鳝邬
兩人相擁片刻,宋見霜忍不住問道:“你打算如何布局?”
又有幾分勝算……
丘涼笑笑:“現在是五五之數,且看今夜之後吧…”
若辛願明日肯把夜明珠都帶出來賣給她,那麽她的勝算就多了一成,反之,若辛願有所察覺,不肯再賣夜明珠,她的勝算便少了一成。
很快,天色微明。
此時的辛願也跟着秦慕秋來到了飛雲觀。
得知有辛願陪同,這一次,雲國師一聽到傳話,就答應了見面。
等她們到了後院,傳話的道童卻又說,雲國師想先見辛願一人,讓秦慕秋在院中等候。
辛願下意識地看向秦慕秋,目露遲疑。
秦慕秋淺淺一笑:“放心去吧,本宮等着便是。”
辛願明白了,讓她放心去的意思是,即使她們一個進屋,一個在院裏,那個暗衛統領也能應付得了。
房間裏,雲國師一看到辛願,便難掩激動道:“暖兒,你終于回來見為父了,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辛願眸光一閃,迅速掩下異樣,佯裝苦惱道:“我只想起了一些,并沒有完全想起來,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