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084章 第 84 章
房門隔絕了涼風。
燭火悄悄地, 還未燃至一半,便熄滅了。
秦慕秋怔怔望着床幔,仿佛看到了父皇當年失望至極的樣子。
父皇,如果我當初聽從您的安排, 西島之局勢會不會不一樣?
可是即使有如果, 重來一次, 我依然不想選擇。
……
夜幕低垂,辛願陪着小惠鳶說了會兒話,又詢問了一番她的課業,才慢悠悠地地回房。
睡意漸濃, 朦朦胧胧中,眼前驟然一亮。
辛願睜開眼就看到了床邊的人。
視線裏,女人白衣勝雪,姿容出塵,本該美得明媚又張揚。
那一雙多情眼裏卻氤氲着淺淺水汽, 仿若沒入深井的月亮, 沉寂,傷感。
讓人見之心亂。
辛願看着這樣的秦慕秋, 莫名感到有些心慌意亂。
“你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關心的話不經大腦許可, 便先一步跑出了口。
秦慕秋定定地望着辛願, 望着少女臉上顯而易見的關心, 她微微彎了彎唇,眼中的水汽卻愈發聚集,最後凝成一滴清淚,幽幽墜落。
她似是愣了一下, 後知後覺地擦了一下眼睛,便偏過頭去。
“本宮無礙。”
辛願擰了擰眉:“你哭了。”
話音一落, 就見秦慕秋轉過頭來,眼底仍有水汽,卻稀薄了許多,仿佛碎了一地的星光,正在努力地拼湊成一顆完整的星子。
“你看錯了。”
辛願:“…”她視力好着呢。
但人家不想說,她也不好多問。
氣氛靜了靜,秦慕秋忽然湊了過來。
辛願下意識地後仰,雙手擡了擡,在看到那一雙透着些許脆弱的眸子時,又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手。
只是一瞬間的猶豫,秦慕秋便鑽入她的懷中。
軟玉溫香在懷,氣/息/交/疊,誘/人/沉/溺。
辛願默默一嘆:“你這是怎麽了?”
應該不是什麽色//誘的新手段吧,那這個女人的演技也太好了,已經精湛到能騙過她了。
“辛願,帶本宮去你那邊待一會兒可好?”秦慕秋說罷,擡眸看向辛願。
辛願呼吸微滞,女人嗓音低啞,眉眼間似布滿了清愁,望過來的眼神似疲憊,似依賴。
像迷失在森林外的小鹿,彷徨又不安,急于找到回去的路。
辛願不由恍惚了一下,緊接着便唇角一軟,熟悉的感覺,意外的比之前觸碰的時間都長了一些。
腦海中那根叫理智的弦無聲繃緊,像被人拉着,随時都會斷裂。
思緒逐漸昏沉,她忍不住伸出手,落在懷中人的後/腰楚,稍稍用力,收攏懷抱。
本來就抱在一起的兩人,隔着單薄的衣料緊緊相擁,幾乎密不可分。
這一瞬間,辛願徹底丢掉了理智,幾欲陷入瘋狂。
懷中的人卻身子一僵,冷不丁地移開了唇。
辛願茫然擡頭,看向眼前的人,看向懷裏的女人。
秦慕秋紅唇微張,眼裏的星光似被人揉化了,化作柔情萬種,脈脈流淌,潋滟迷人。
辛願看着那雙多情的眸子靠近,鼻尖相貼,黛眉相抵,仿佛能感受到對方的睫毛在眨動。
輕輕地,癢癢地,落在心頭。
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唇邊觸到意料中的柔/軟。
下一瞬,劇痛傳來。
漆黑的夜色中,辛願愣愣地抱着懷裏的人,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方才,她好像被蠱/惑了般,把理智丢出腦外,連靈魂都在起舞,飄蕩,淪陷。
此刻回過神來,就很尴尬,還有一絲說不清的失落。
“辛願。”
“嗯?”
秦慕秋抿了抿唇,聲音綿弱:“放手。”
“哦!”辛願回過神來,忙松開手。
氣氛霎時一靜,彼此無話,只有秦慕秋下床去點燃蠟燭的走動聲。
燭火亮起,辛願看向了秦慕秋。
秦慕秋背對着這邊,端坐桌前,身行端正,長發稍顯散亂,露出來的耳根不知何時染滿了紅霞。
辛願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無措之下,她收回視線,忙在心底念叨: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清心訣》一起,心跳和呼吸總算是平複下來,腦子也回家了。
她看着秦慕秋的背影,輕呼一口氣,起身走了過去,坐到了對邊。
“可是公主府出什麽事了?”辛願語氣冷靜,一邊倒茶一邊問道。
看着少女平靜又淡然的臉,好似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秦慕秋心頭無端地泛起一絲酸澀。
她垂下眼眸,喝了半盞涼茶,再看向辛願時,神色亦淡漠又鎮定。
“無事。”
不帶感情的兩個字,像憑空豎起了一堵牆,無形中把那才拉近的距離再次推遠。
辛願沉默,這個女人真是…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表現得那麽反常,還主動撲到她懷裏,親都親了,結果一下/床就變得冷漠無情。
簡直不可理喻!
早知道是這樣,她才不浪費自己的關心。
辛願怨念滿滿,可腦子裏卻像進了水一樣,總是閃過方才的情形,想起那雙充滿脆弱與依賴的眼睛,想起那眼底被揉碎的星光。
她煩躁地端起茶盞,一副喝酒的架勢,将涼茶一飲而盡。
放下茶盞,她語氣極快道:“公主殿下不要忘了丘涼的那些話,你我之間,萬一真的牽扯到西島的存亡怎麽辦,不管出了什麽事,至少要讓我知道一下,不然我心裏也不踏實。”
秦慕秋睨了她一眼,不答反問:“你在兇本宮?”
辛願:“…”
望着對方那挂起不悅的臉,還有那冷冰冰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氣,緩和了語速:“我只是擔心你。”
生硬又別扭的語調,令秦慕秋眼底閃過錯愕。
沉默了一瞬,她深深地看着辛願:“你關心人的方式,還真是少見。”
語氣沖的,跟發火兇人一樣。
辛願聽得有些不自在,盯着空空的茶盞道:“公主殿下莫怪,我是腦子進水了。”
而且不是進了一丁半點,是水庫開了閘,灌得滿滿的。
不然,她昏了頭才會關心這個女人,還鬼迷心竅,差點不可收拾……
秦慕秋好笑地打量着她:“那你這腦子裏,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進的水。”
這話問的真莫名其妙,話題扯太遠了吧。
辛願在心裏嘀咕一聲,看了秦慕秋一眼:“見到你那會兒就…”
話音一頓,她隐約察覺到什麽,登時卡了殼。
秦慕秋似是料到了她會這麽說,眼神深沉道:“那本宮更喜歡腦子進水的你。”
辛願心底呵呵,這個女人果然話裏有話。
什麽喜歡腦子進水的她,是喜歡跟她這樣那樣…嗯?
驀地,辛願愣住,這是在暗示她嗎……
不,應該是這個女人想出的新招數,想利用美/色來蠱/惑她,掌控她,一定是!
這時,秦慕秋忽地輕嘆一聲:“本宮雖貴為長公主,卻從無知交好友,除了皇弟,幼時便只有一位玩伴,他叫馮章,乃鎮南大将軍之子,父皇為彰顯皇恩,特命他進宮伴讀,陪着我和皇弟一起長大。”
辛願看着自顧自說起舊事的秦慕秋,雖然不太明白這個女人想表達什麽,卻還是配合道:“然後呢?”
秦慕秋盯着燭火,緩緩道:“如今,皇弟視本宮如仇敵,馮章…”
話音停了停,她的眼神起了細微的變化,似無奈,似決絕。
“馮章被本宮殺了,就在今日。”
辛願:!!!!!
這劇情走向,也太突然了吧。
見辛願一臉震驚,秦慕秋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點勉強。
“父皇一直屬意讓我來繼承皇位,因為皇弟貪財貪色,無德無能,且剛愎自用,好大喜功。”
“父皇說他無仁君之姿,也無賢君相,更無明君之能,那些他沒有的,我都有,只一點。”秦慕秋面上閃過一絲惆悵,“父皇說我仁善太過,若是為君,恐禍起蕭牆,便命我答應登基之前,先斬殺皇弟,再誅陸氏全族。”
她的母後,便出自陸氏一族嫡系。
辛願聽到這裏,明白了一些。
“你狠不下心,所以主動放棄了皇位。”
秦慕秋卻搖了搖頭:“其實,我答應了的,我知皇弟不甘,亦知陸氏一族把控朝堂的野心。”
她雖心軟,卻也知大局為重,縱使不忍,也狠下了心。
辛願這下聽糊塗了:“那怎麽會…”
最後怎麽會是秦安帝坐上了皇位?
秦慕秋撚了撚手指,語氣低緩道:“那日,我一時心軟,向父皇進言,既要誅陸氏全族,留母後一命也無傷大雅,父皇聽完之後,又對我提出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辛願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所以最後是因為秦慕秋沒有完成那個要求,才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嗎。
秦慕秋抿了抿唇,聲音艱澀:“父皇命我招馮章為驸馬,言明誕下子嗣之日,便是我繼承皇位之時,我拖着沒有答應,父皇氣極攻心,很快便……”
很快便駕崩了。
“你父皇才是腦子進水了吧。”辛願脫口而出道。
這劇情發展的,不僅突然,還不可理喻。
真叫人無語。
不是,那老皇帝真的是想把皇位傳給女兒嗎?
這要求提的,簡直就是烏蒙山連着山外山,沒完沒了,還越來越過分。
秦慕秋臉色變了變,眼中亦有困惑:“我亦不知父皇為何會這般要求。”
彼時,她以為只要自己堅持,父皇遲早會收回成命。
卻不料,世事無常,在她拒絕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父皇便撒手人寰。
事情變化得太快,快到讓她反應不及,一切便成了定局。
若不是玄墨帶着遺诏來長公主府效命于她,她甚至都要以為自己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