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060章 第 60 章
馬車裏, 小惠鳶好奇道:“師父,那個姐姐會不會趕不上我們啊?”
人能跑得過馬嗎?
辛願笑了笑:“惠鳶不用擔心,以後叫她湘竹姐姐吧。”
小惠鳶接着問道:“那我們真的不管湘竹姐姐了嗎?”
一直跟着馬車跑,會很累吧。
辛願看着小姑娘, 放柔了聲音:“惠鳶是擔心她嗎?”
小惠鳶點頭:“我怕她跟不上, 萬一跑丢了怎麽辦。”
而且, 追着馬車跑,怪可憐的。
聽到小姑娘這麽說,又一副同情心泛濫的樣子,辛願輕嘆一聲, 語重心長道:“惠鳶要記着,做人是要常懷善念,但沒有底線的善良就是犯傻,湘竹不僅有同伴,還背靠權勢, 并不需要我們的同情。”
表面上是她拿捏住了湘竹, 真正妥協的人卻也是她。
往後,湘竹就等同于一個人形監視器, 不管湘竹有沒有惡意, 又是否會幹涉她, 她的每一步都落在了別人的眼裏。
甚至還不能掉以輕心, 因為她跟秦慕秋之間并沒有絕對的信任。
處于劣勢的,仍然是辛願。
小惠鳶似懂非懂:“師父是讓我不要同情壞人嗎?”
辛願沉默了一下,溫聲解釋道:“你還小,有些事現在也想不明白, 但你要記住,永遠不要同情敵人, 不然,你退一步不僅換不來海闊天空,還會讓別人覺得你好欺負,讓你退到無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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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秋雖然算不上她們的敵人,但也不是朋友,為秦慕秋效命的湘竹,也一樣。
既然不是朋友,又彼此存在着牽制,萬一這牽制被打破,變成敵人只是分分鐘的事。
辛願不是聖母,她也有脾氣。
再者,都免費被人當猴子全天候地監視了,她收點費用怎麽了。
小惠鳶擰着眉頭想了想,認真點了點頭:“我記住了,師父。”
辛願摸了摸她頭上的假發,笑道:“放心吧,湘竹有辦法跟上我們的。”
事實上,是她躲不掉湘竹的跟蹤……
不過,這些就不用跟小惠鳶說了,孩子還小,慢慢來。
小惠鳶心裏疑惑是什麽辦法能讓人一直跟着馬跑,掀起車簾往後面望去。
然後就看到僅落後馬車幾步遠的路上,湘竹竟然優哉游哉地騎着馬。
湘竹還沒調整好情緒,見小姑娘探頭看過來,下意識地翻了個白眼。
小惠鳶愣了愣,忙回過頭來:“師父,湘竹姐姐竟然有馬!”
辛願對此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所以,你還覺得她需要我們的同情與擔心嗎?”
小惠鳶似有所悟,搖頭道:“不需要。”
她明白了,好心要給有需要的人,不能見人可憐就同情。
有些人只是一時看着可憐,比如這位湘竹姐姐,不僅不值得可憐,還朝她翻白眼,真是個大壞蛋。
辛願欣慰地笑笑:“記住了,就算湘竹有心向善,對你示好,也要防着點,她可是個狠起來能用手去擋刀子的壞人,千萬不要被她的苦肉計所迷惑。”
眼下,辛願是不得已才退一步,主要是甩不掉湘竹。
日後,未必就沒有機會……
私心裏,她還是想徹底擺脫公主府的視線,誰會喜歡被人天天盯着呢。
尤其,辛願能牽制秦慕秋的方式只有那個夢,一旦夢境停止,牽制失去了平衡,她就又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到時候是生是死,還不是秦慕秋一句話的事。
所以,若是有能把湘竹這些人完全甩掉的機會,她絕不能放過。
師徒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辛願便關心起正事:“師傅,京城是在我們的正東嗎,走幾日能到啊?”
她沒有忘記惠昙師太的話,往東走,方可破局。
憑直覺,辛願決定先去京城看看。
車夫朗聲道:“咱們是在江北府,跟京城還隔着一個近天府,一路往正東走,快了要十天,慢了要半個月呢。”
“有勞師傅了。”
“聽姑娘的口音,是西島人吧。”
“正是。”辛願沒有否認,一來口音不同,二來她們是從有碼頭的那個鎮子上雇的馬車,否認也沒有意義。
車夫很是健談,見辛願面善,便打開了話匣子:“姑娘千裏迢迢來我們百钺,可要好好長一番見識,不是我吹啊,就這一個江北府,都能趕上你們整個西島的大小了。”
他語氣裏透着自豪,并沒有輕視之意。
趕路枯燥,辛願便攀談了幾句:“師傅說得是,看來您去過西島。”
車夫爽朗一笑:“那是,幹我們這一行的,拉個人送個貨,賺的就是趕路錢,只要有銀子賺,哪都去。”
辛願聽着,不露聲色道:“師傅走遍天南海北,肯定見識多,不知這百钺可有什麽奇人奇事?”
“你這可算問對人了,我跟你說,我們百钺的奇人奇事可多着呢,要是往前數,說上三天也說不完,現在啊,最讓人稱奇的就是樓上樓的大東家,那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車夫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聽到樓上樓三個字,辛願眼裏閃過一絲驚異,神情頓時認真起來,一邊仔細聽,一邊在腦子裏梳理着有用的信息。
樓上樓是百钺兩大皇商之首,現任大東家名叫丘涼,不僅在欽天監任正四品監正,這位丘大人還深受女皇看重,是當之無愧的禦前第一紅人……
辛願越聽越震驚,呼吸都慢了下來,生怕漏掉重要信息。
只因為她在現代就知道樓上樓,知道百钺出過不止一位女皇。
那本書上寫的內容都是真的!
聽了一路,辛願掩下心底裏的激動,找了家客棧後就匆忙出了門。
她急于驗證某些猜測,顧不上理會湘竹,便帶着小惠鳶走進一家規模不小的書肆。
身後,湘竹默默盯着辛願的一舉一動,記下了她挑選的書名。
名人傳記買了兩本,一本是寫樓上樓現任東家丘涼的,一本是寫秦家酒閣前任東家秦初的。
史書也買了兩本,一本近百年來的百钺正史,一本野史。
湘竹在心裏默念一遍,暗自生疑,樓上樓和秦家酒閣都是百钺的皇商。
這位辛姑娘到底為什麽要關注樓上樓的現任東家,又為何關注秦家酒閣的上一任東家呢,怎麽看都透着古怪。
難道是想從商?
湘竹想不明白,只能先記下來,按照秦慕秋的吩咐,把消息都收集起。
辛願買完書便沒有逗留,又帶着小惠鳶回到客棧。
湘竹給自己要了一個雅間,細心留了個記號,直到天黑,才等到姍姍來遲的馮角。
“你怎麽才來?”
馮角簡單解釋了一番,若不是半路遇到一輛驢車,他的腿都得跑廢了。
幸好湘竹還知道一路留記號,不然他就真跟丢了。
聽完,湘竹知道不怪馮角,是她情急之下,思慮不周。
“對不住,下次我注意點,你把這些都抄錄下來吧。”
另一邊,辛願和小惠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門。
路上,她除了聽車夫侃侃而談,便是翻閱那幾本書,如此過了三天,也就是出發去百钺京城的第四天。
辛願惦記着書裏的內容,昨日挑燈夜讀把四本書都看完了,白天就有些犯困。
她跟小惠鳶說了聲,便躺下睡了起來。
午後,春風和煦,陽光明媚。
馬車勻速行駛在官道上,一切如常,睡着的人卻呼吸一沉,眉頭緊皺,雙手緩緩攥成了拳。
夢裏,辛願手指用力攥到發白,還是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秦慕秋宛若失魂一般靠近,依偎到她懷裏。
這一刻,辛願心頭仿佛被壓了一座冰山,把她的靈魂牢牢禁锢。
她終于明白了秦慕秋每一次不能自控時,是怎樣的無能為力。
懷裏的人用鼻子,用嘴唇,用下巴,胡亂地蹭着她的脖子,倉皇又無措。
好似迫切想做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做。
又或者,秦慕秋還殘存着一絲理智,沒有放任自己沉淪,正在做最後的掙紮。
混亂中,她的手慢慢有了方向,落在了辛願的鎖骨處。
“秦-慕-秋!”
辛願幾乎咬碎了牙,才語氣不穩地吐出這三個字。
秦慕秋動作一頓,擡眸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與辛願對視在一起。
她眼中先是浮起迷茫,而後黛眉微蹙,閃過一絲暗沉,眸中的情緒逐漸變得晦澀難辨。
辛願注意到她眼神的變化,不由看到了希望。
無聲地對視中,秦慕秋眼底的茫然終于消散,冷靜占了上風。
她抿了抿唇角嗎,神色有些複雜:“這次是本宮連累了你。”
看來,作用并不大……
随着秦慕秋的清醒,辛願逐漸有了力氣,感覺恢複得差不多了,她忙坐了起來。
夢裏的她們,一向是辛願占據着主動權,這次卻颠倒了過來。
但又不太一樣,因為不能自控的秦慕秋是神志不清的。
而辛願方才只是不能動彈,理智一直都在。
本來,辛願還以為雲國師那老道不會讓自家女兒在夢裏處于劣勢,結果剛才來了那麽一下,直接給她整蒙了。
此可聽到秦慕秋的話,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點。
“你做了什麽?”
秦慕秋沉默了一瞬,緩緩道:“你應該也察覺到了,本宮這兩次是每隔三日才與你同處這個夢境。”
“然後呢?”
“柳太醫調制出一種安/眠/湯,本宮試過之後,當晚都不會做夢,但最多三日,便會失去效用一次,為了能多加驗證,今日我試了別的藥。”
“接着說。”
秦慕秋撚了撚手指,不緊不慢道:“那藥應該沒有起作用。”
事實上,應該是起了一點作用的,因為她今晚試的不是藥,是蠱。
柳老太醫說,服用此蠱之後,可令與她同床共枕之人失去力氣,任她宰割。
辛願擰眉,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你試的什麽藥?”
話一出口,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方才,她之所以不能動彈,八成就跟這個女人口中的藥有關。
也就意味着,這個女人或許很快就能找到在夢中壓制她的方法了。
到時候,所謂的牽制就完全倒向了秦慕秋那邊。
若是在夢中失去了主動權,她就連唯一能牽制秦慕秋的條件也沒有了。
思及此,辛願心中一沉,這樣下去,對她很不利。
秦慕秋默了默,避重就輕道:“不過是加大了藥量,并沒有什麽作用。”
辛願沒有繼續追問:“公主殿下莫要忘了讓湘竹轉交解藥給我,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罷,她當即給了自己一巴掌,随後便醒了過來。
辛願坐起來,冷靜片刻,便又跟車夫閑聊起來。
“師傅,您走南闖北,可知道哪裏有專治疑難雜症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