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豳王
☆、豳王
“娘娘,該掌燈了。”直到有宮人過來提醒墨雨樞,她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坐在宮室中發了許久的呆。她一直在想凰帝——一個月來的事情足夠想這麽久,好像已經足夠餘生都用來咀嚼一般。
“凰帝離開有多久了?”她問道。
“回娘娘,有半個多時辰了。”
宮室中的燈燭被點亮,一室溫暖搖曳的顏色。墨雨樞在燈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紋路雜亂,如同看不透的未來。墨雨樞的未來,有誰可以下定論呢。
她叫來宮中管事道:“備車辇,我……本宮亦要随凰帝去讨叛軍。”
那管事吓得差點跪在地上:“此事非同兒戲,娘娘三思啊!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合着一宮的人回頭都要被凰帝殺頭!”
“本宮谙熟兵法,也曾領過兵,無妨。”墨雨樞這話當然是瞎說,她只是看過半本兵書,見過豳王練兵而已。
“不可啊,娘娘,您是金玉之體,怎能……”
墨雨樞嫌他啰嗦,做出兇狠的表情,啪地一拍桌子:“叫你辦就快去辦!你是皇後還是本宮是皇後!”
她這個架勢和語氣,自然也是從凰帝那裏學過來的。墨雨樞暗自嘆息,凰帝對她的影響可還真深。
待那人喏喏應着下去了,墨雨樞才扶着案沿,像是支撐不住一般,幾乎要倒在地上。這時候她卻忘了凰帝曾經弄啞、弄瞎她,強娶她為後,又狠狠鞭笞過她。她只想象凰帝在戰場上的模樣,紅色的戰袍被夜風卷起來,即使是夜裏,在火把的光照下,凰帝依然風采卓然。然而墨雨樞卻在怕,她會再也見不到凰帝。
如果豳王謀反之事能成,墨雨樞的命運又會怎樣?雖不見得很凄慘,但是也不會比當瑤國的皇後更好。墨雨樞這樣說服自己。對,她不是關心凰帝,她只是擔心坐不穩皇後的位子。
但是為什麽當她幻想凰帝戰死沙場的情景時,會突然想要流淚……
既然墨雨樞是瑤國的皇後,為皇帝分憂,也是應當的吧。
初二的晚上,月亮只有一牙新月。墨雨樞坐在辇車上,讓人撤去了傘蓋,周遭點起了幾十支火把,倒襯托得墨雨樞比天上的月亮更為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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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雙方膠着不下,此刻已然休兵,各自以山嶺為界,安營紮寨。凰帝親自上陣,本來就已令士氣大增,誰知道皇後也緊接着趕過來,兵士不由一陣嘩然。
凰帝倒有些哭笑不得地出營去迎接,親自将墨雨樞從辇車上抱下來,故意沉着臉,擰住她的臉頰問:“阿雪,為何不在宮中好好呆着,過來讓朕分心?”
墨雨樞本來是想說關心擔憂一類的話,面對凰帝時,偏又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安營的地方是在山腳,新月挂在山頭,隐隐能聽到流水的聲音,四周卻是黑魆魆的看不清楚,墨雨樞本來有些害怕的,然而凰帝在她身邊,她也就不怕了,所以乖順地将頭倚在凰帝肩窩,閉上眼睛。她突然感覺到安心,即使叛軍只和他們隔了一個山頭,即使這裏遠離了王畿和皇宮,即使她偶爾想起俞靈犀的名字,也依然安心。
凰帝嘆了口氣,一肚子責備的話,也不好說出來了。她将墨雨樞抱進營帳中,屏退了其中的人,才對墨雨樞說道:“你且留在這裏,不準給朕亂跑。朕随後便要率兵偷襲叛軍營地。”
墨雨樞一愣:“偷襲?”
凰帝站起身,腰背挺得筆直,連同笑起來的模樣都是絕代風華:“他們昨天就開始南下宮城,疲憊了一整天,此刻偷襲,再好不過了。而且,”凰帝看向墨雨樞,眉眼裏含着笑,“皇後在這裏等着朕,朕怎能辜負了皇後。”
墨雨樞主動伸出手臂,抱住凰帝。凰帝身上的香味淡了一些,多了些鐵甲的味道。墨雨樞低聲說:“請凰帝一定要平安回來。”
凰帝像是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回擁住墨雨樞,微微低頭,湊在她耳旁小聲而鄭重地說:“即使是為了對你的承諾,我也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估算時間已經是快至子夜了,凰帝和将軍帶兵向敵軍安營紮寨處進發。墨雨樞獨自留在營帳中等待,心中惴惴不安。忽然有值夜的士兵來通報,敵營有人自稱是墨雨樞的故友,想要見她。那人還送來名帖,墨雨樞一看對方是裴蘅,雖然疑窦頓生,但還是讓她進來了。
裴蘅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身旁還跟着名随從。裴蘅進帳後,态度十分恭謹地在墨雨樞對面坐下,稱她為“皇後”,随從就站在燭火照不到的陰影中去。
墨雨樞心裏打鼓,也不知道裴蘅是來找她幹什麽的,總不會是勸墨雨樞退兵?可是墨雨樞手中并無兵權,勸也沒有。她只得幹笑着寒暄道:“倒是許久沒見了。你是怎的知道我在這裏?”
裴蘅的笑容也十分勉強:“猜的。”她遲猶了一下,又道,“雨樞,有些事情想與你密談,能否請別人先回避一下?”
墨雨樞略一思忖,叫帳中的人都退下了。她直覺裴蘅并不願傷她,而且這次來見她很有可能是為俞靈犀的事情而來。也或者是見到凰帝後,墨雨樞連膽子都大起來了,以前躊躇半天也不知該不該做的事情,現在統統都敢做了。
見帳中只餘墨雨樞,裴蘅和随從三人了,那随從自己從黑暗中走出來,湊近燭光。墨雨樞看清楚他的臉,險些跳起來:“豳王!”
豳王竟然敢混進王畿軍的營寨中,膽子真夠大的。墨雨樞愣了半天,不知道以豳王副官的身份,自己該對他行禮,還是以瑤國皇後的身份,等豳王向自己行禮。後來她又想,這些都不是重點。如果此時墨雨樞喊人進來将豳王抓起來殺掉,這場叛亂不就如此平息?
然而墨雨樞終究不會這樣做的,畢竟,有十餘年了,豳王都是她的君上。
豳王倒是自然一些,在墨雨樞對面坐下來,姿态随意地詢問道:“這些日子來,墨愛卿過得可還好?”
墨雨樞半垂下頭,發飾的陰影投在臉上,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托了豳王的福,過得很好。”
豳王自己拿起案上的茶杯往茶杯中倒水,裴蘅見狀,知趣地侍立一邊。豳王端起茶杯聞了聞,卻沒有喝:“也是,皇後怎麽說,都要比本王手下的小官吏要來得好。只可惜俞靈犀沒能耐了。”
聽聞俞靈犀的名字,墨雨樞稍微擡了下頭,卻沒有什麽大的波瀾:“靈犀去世也有一年了。”她又自嘲似地笑了一聲,“嫁不成俞靈犀,卻陰差陽錯地成了皇後,誰知道是禍是福呢!豳君這一回涉險來見墨雨樞,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豳王盯着墨雨樞的臉好一陣子,緩慢地說:“本王是來帶你走的。”
墨雨樞搖頭:“豳君擡愛了。墨雨樞這一走,麻煩豈不更大。請豳君回吧。”
兩人說着,忽然聽到帳外有些騷動的聲音。墨雨樞站起身掀起營帳的簾子一看,只見山頭上放起火來,火光沖天,映得半面山坡都亮了。因為營寨中并沒有留太多的人,火燒得正熾,墨雨樞無處詢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豳王不知何時踱到墨雨樞身後,沉聲道:“那是本王的營地被燒,本王敗已是定局了。”
墨雨樞回過頭與豳王對視着,豳王竟然還在笑着。他說:“墨愛卿,方才本王的話還沒有說完。如果本王勝,就帶你走;本王敗,就殺你。”
墨雨樞心裏一慌,面上卻看不出來:“為何?”
“為何?”豳王慘然一笑,“不能殺長姐,就殺了你,也不算太虧吧……也許,本王應該叫你一聲,長嫂?”
話音落,他已經抓住了墨雨樞的手腕。墨雨樞暗自吃驚,想要掙開,卻覺得他的手指如鐵鉗一樣,怎樣都掙脫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不會虐的!結局一定是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