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靈堂鬧劇
第27章 靈堂鬧劇
醫院停屍間。
郁崇身體僵硬地看着面前蒙着白布的身影,甚至不用揭開白布,只通過隐約的身形,他都能覺出一種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讓他心裏疼到難以自已,腦袋嗡嗡作響。
白布被拉開,有人在他旁邊說,“家屬認認吧,确認是齊可人本人就在這裏簽個字。”
郁崇先是看到了一頭白發,他眼睛酸澀得勉強能看清東西,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使勁眨了眨眼睛,仔細看去,頭發還是白的。
白布再往下揭,一張熟悉的沒有血色的臉就呈現在了他面前。
看到這張臉的瞬間,一切都塵埃落定。
郁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邁開腳步的,他像是失了魂般飄到屍體面前,低頭默默看着這張曾經靈動溫柔的臉,如今這張臉上已經失去了任何生氣,不怨不泣,不悲不喜。
噗通,郁崇跪坐在地上,他用顫抖的手指去摸齊可人的臉,剛開始那一下是猶豫的、懼怕的,像是擔心碰壞了什麽似的,等到皮膚切切實實接觸到對方的臉頰時,那冰冷的觸感讓郁崇手指顫抖得更厲害,他嗓子裏突然發出一聲哽咽,然後就像傾倒的大山一樣,撲倒在放置屍體的推床上,他晃動着齊可人的身體,“你怎麽會死,你怎麽會......你怎麽就這麽扔下我......。”
李願抓住他肩膀,皺眉勸道,“郁崇,不要這樣。”
郁崇甩開他的手,雙手捧住齊可人的臉,想要低頭去親他,“我們不離婚了,你不要死,我會對你好好的,好不好?”
李願抓住他頭發,硬生生把他拽了起來,“郁崇,你夠了,要不是他出事了,今天你們已經離婚了,你清醒一點,你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
哐,一拳砸在了李願的臉上,把他的臉打偏了過去。
旁邊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慌了,“哎,你們別打架啊,再打我報警了!”
郁崇的胸口上下劇烈起伏,狠狠瞪着李願的臉,就像他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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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願抹了把嘴角的血跡,上前幾步一把抓住郁崇的衣領,“過幾天公司有新車試駕會,這個關節不要有負面消息,不要鬧大。”
“是他先背叛你的,郁崇,你不是拿的起放不下的人。”
郁崇靜默了一瞬,還要往回掙,李願抓住他胳膊,盯着他的眼睛,說,“他愛的不是你。”
郁崇身體僵硬了,他的眼白都是紅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李願說,“走吧,去做你該做的事,後續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
市區東邊一個老舊小區裏。
邱桁在煮面,柳果端着個比他臉還大的碗在旁邊巴巴等着。
屋裏頭,三個老人在打撲克牌,柳果他媽剛贏了一把,開心得直咳嗽,柳果回頭喊,“媽,你們歇歇再玩,快吃飯了。”
剛喊完,就覺得手裏一空,轉回頭一看,邱桁把大碗拿走,在碗底給他偷偷塞了個荷包蛋。
柳果貼在他身後,悄悄咬耳朵,“就我有啊?”
邱桁說,“家裏就剩一個雞蛋了,給年紀最小的。”
柳果頓時心裏賊甜,臉都埋在自己老公的後脖頸上,蹭來蹭去。
兩人正膩味,柳果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以為是推銷的,但還是接起來。
邱桁正給他盛面條,聽見身後好半天沒聲音,回頭去看,就見柳果呆滞地一手拿着電話,臉上已經流了滿臉淚水。
邱桁驚了一下,轉身扶住他的肩膀,“怎麽了?”
柳果擡頭看他,嘴巴動了動,好半天沒說出話來,邱桁伸手在他後背上撫了好幾下,柳果這口氣才順出來,他哭着說,“可......可人出事了!”
三天後,靈堂。
白色的牆壁上挂着純白色帷幔,四處點綴着鮮花,以黃色和白色的為主,間或夾雜着些玫瑰和百合,靈堂盡頭牆上挂着的是被悼念的人的大照片。
郁崇記得很清楚,齊可人這張照片是他們出去旅游時,他親手給妻子照的。
照片裏的齊可人明眸皓齒,對着鏡頭笑得很開心,他的劉海有點長了,拍照時正好有風吹過來,把那些發絲吹得像船帆,是明亮的恣意的船帆,能穿透迷茫,帶領方向。
如今,這個擁有船帆的人已經離開了。
三天了,郁崇還是沒有實感,他總覺得他的妻子會在某一刻突然走出來,問他,“你晚上回家吃飯嗎?”“今天還忙嗎?”“我新買的窗簾好不好看?”“明天周末了,咱們去看電影啊?”
郁崇低着頭,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齊可人明亮的笑臉。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郁崇突地回頭看過去,看見一臉精致妝容的郁母正表情無奈地看着他,訓斥道,“你哭什麽!”
郁崇愣了一下,伸手去摸臉,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郁母低聲道,“大丈夫何患無妻,我看他沒了反倒正好,他活着你們辦離婚丢的還是郁......。”
郁崇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郁母悻悻地閉上了嘴。
“以後我不想聽到這種話。”郁崇面色嚴肅地冷冷道,郁母有些不服,剛想開口辯解幾句,就聽見一聲尖銳的痛哭從門外傳來,緊接着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女人跑了進來。
她一手抓着不耐煩的何可東,身後跟着彎腰駝背眯着眼睛哭哭咧咧的何青松,一家三口像陣風一樣刮進了靈堂。
原露一進來,就撲倒在地上的軟墊上,拍着大腿哭喊道,“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麽就這麽沒了啊,你讓我和你爸你弟怎麽活啊!”
郁母狠狠瞪了原露一眼,但周圍人都看着,還是走過去假模假式地攙扶道,“親家母,你也別太傷心了,人走都走了,就節哀順變吧。”
她這話不說還好,說完之後原露哭得更兇了,何青松也撲通跪到墊子上,張着大嘴嚎啕大哭。
一時間,這靈堂裏的哀樂都被蓋了過去。
郁母嫌惡地放開原露,湊到兒子身邊,用胳膊肘推了推他,直使眼色,郁崇卻只是直勾勾看着齊可人的照片,無知無覺一樣,毫無反應。
何青松邊哭邊用眼睛斜眼看,見沒人理他們,偷偷伸腿踢了地上坐着的原露一腳,原露嘴裏的哭嚎聲瞬間停了,她擡眼一看,旁邊人都跟看戲似的低頭看着他們呢,頓時不樂意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郁崇道,“我們好好地把可人養到這麽大,嫁到你們郁家沒幾年人就沒了,你說這個賬要怎麽算?”
郁母聽了望天上翻了個白眼,“要錢就要錢吧,說那麽好聽幹嘛。”
原露沒惱,她甚至笑了,她說,“給我一千萬,不然我就把可人遺體帶走,讓你們郁家丢進臉面!”
郁母連連咳嗽了好幾聲,說,“你怎麽不去搶銀行呢!”
原露臉色一變,“不給就別怪我鬧了。”
兩邊就這麽僵持住了。
白清見狀,從郁崇身邊湊過來扶住郁母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原露道,“你們是什麽家庭大家又不是不知道,齊可人出事前幹了什麽丢人的事,你當媽的也知道,你還好意思來要錢,我看要不然這樣,”他轉向郁母道,“咱們就給她拿十萬塊錢,就當養大齊可人的夥食費得了。”
郁母一聽,眼睛亮了,道,“就這麽辦。”
原露嗷唠一嗓子,伸手就揪住白清頭發,“你個小表子哪來的說話的權利,怎麽着,這舊人剛入棺,新人就迫不及待要上位了?還是個當明星的,還要臉不要?”
白清掙紮着要她松開自己的頭發,但嬌生慣養的他哪是原露的對手,被原露死死抓着,愣是被拖到了地上。
郁母“哎呦呦”地去救白清,又被原露眼明手快抓住耳環,愣是跟白清湊成一堆,亂七八糟地攤到了地上。
原露張開大嘴開始哭,“這家人喪良心啊!兒媳婦剛死新媳婦在靈堂就上門了!”
郁父在旁邊臉色難看到烏雲滿布,他走到自己兒子面前,“你想想辦法,太丢人了!”
郁崇蒼白着臉,看着靈堂內的鬧劇,又看了看堂前挂着的妻子的照片,突然大喊了一聲,“夠了!”
地上糾纏成一團的三個人都愣了一下,郁崇看也不看他們說,“我答應過可人,把房子車子還有家裏存款都給他,現在他沒了,你們作為親人,有一部分遺産的繼承權,我的那份我會捐給慈善機構,其餘的,李願,”他叫了聲自己的助理,“過後,你給可人母親轉過去。”
李願答應了一聲,原露不滿意,喊道,“不是說了一千萬嗎......。”
腳上突然被何青松踢了一腳,她回頭看了看自己老公的眼色,又轉回來,咬咬嘴唇道,“行吧,但是我要現金,馬上就要。”
郁崇不想和他們鬧,正要點頭答應,就聽見靈堂入口那裏又有人進來,他轉頭一看,就見柳果和邱桁從門外走進來。
柳果的眼睛腫得不像話,人剛進來,就開口道,“先別急,關于可人的身後遺産,他已經立過遺囑,早前經過公證,交給了我保管。”
所有人聞言都愣了一下,郁崇更是眼睛都亮了起來。
柳果拿出遺書,念道,“立遺囑人:齊可人,居住于XX街XX號,因生活中許有不測,為避免死後財産糾紛,特立遺囑如下:我名下財産悉數我丈夫郁崇所贈,其中包括位于XX街XX號別墅一套,奔馳牌轎車一輛,及存款若幹,我死後,別墅及車子歸郁崇所有,或居住使用或賣掉皆可,存款全部交由郁崇代為投建貧困山區小學,此遺囑由我的好友柳果監督執行,一式三份,一份由我所執,一份由柳果保存,另一份在公證處保存。”
遺囑念完了,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郁崇先說話了,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吓到什麽似的,他問,“沒了?他沒說別的嗎?”
柳果搖頭,哽咽着道,“沒了,就這些。”
郁崇一把把遺囑搶過來,失望的發現除了底下簽名以外,所有的文字都是打印的,冷冰冰的毫無溫度,并且上面并沒有給他留下只言片語。
一聲大聲哭嚎突然響了起來,原露沖過來要搶遺囑,“我不信他什麽都不給我留,給我!”
齊可人已經明确說了財産歸屬,郁崇不再猶豫,回頭叫道,“保安,有人在靈堂搗亂,把這幾位請出去!”
立刻有人應聲進來把原露往出拽,何青松也被抓着往外走,一直沒吭聲的何可東狠狠瞪了眼郁崇,跟在保安身後一起走了。
這一家人一離開,靈堂裏登時安靜下來。
柳果的身體突然晃了晃,邱桁趕緊扶住他,柳果說,“我要去給可人上柱香。”
郁崇看着他的動作,手裏還拿着那份遺囑,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等柳果上完香,他走到郁崇面前,對他說,“我這裏還有一封信,是給你的。”
郁崇一驚,聲音都是顫抖的,“是他......他給我的?”
柳果點頭,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封,遞給郁崇。
郁崇抖着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拿出折疊的信紙,展開一看,裏面只有短短一句話。
“郁崇,如有萬一,我死後,請将我的遺體交給柳果處理,這是我唯一的遺願,請務必答應。”
郁崇把信紙翻來覆去好幾遍,再沒找到其他內容。
突然間,他往後退了幾步,像是站不穩要摔倒一樣,他看着柳果說,“不......這不行。”
柳果往前追了幾步,個頭不高的他,現在卻給了郁崇莫大的壓力,他仰着頭,對這個高大的男人說,“郁崇,你對他不好,現在他死了,你就放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吧。”
噗通,郁崇摔倒在地,好半天都沒起來。
作者有話說:
下午六點我再更一章。